钟少文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俗话说三人成虎,连续三个人看着他的下半身,流露出那样惊诧的神情,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的。

在府城考试期间,确实有同窗去那些地方快活的,只是他爱惜羽毛,把科考和前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没有去过,但是他一直有个难言的小毛病,就是在那方面有些欲求不满,以前和小宛儿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做,不然就觉得空虚无比,如今仔细想想,他碰过的人,确实只有小宛儿一个。

他咬牙切齿,看来问题就出在小宛儿身上,他相信自己为了前途能忍住欲望,但是却不相信小宛儿能洁身自好。

“我不在的几个月里,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别人发生点什么,那季仲远凭什么那么好心买了他,还花那么大价钱,不好好玩他一玩岂不是亏本?”

“或者让别人玩玩,收取些钱财,商人重利,这样可以更快弥补他的损失,他何乐而不为。”

“就算季仲远不玩他,他到府城唱戏,天天住在人家家里,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成,我得去看看。”

他在屋子里坐立难安,最终决定悄悄找个郎中看看,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去到小巷子里,找到一个郎中问诊,却不知孙家因为昨天的事情对他起了疑,早就让人暗中盯着他呢,这下可好,果然见着他去了巷子里。

如果不是隐疾,谁要去这样的巷子里看郎中呢。

孙家人当时脸就黑了,等钟少文离开,孙家人直接冲进郎中铺子里,一顿质问。

郎中哪敢得罪长史家的人,只问了一句,他就把钟少文的事情全说了。

钟少文是没病的,但是问题是他曾说过自己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如果是这样,他又何必来看郎中?

郎中小心翼翼道:“他说之前有个小双儿,几乎每天都要抱的,又那小双儿是个戏子,怕他与别人有染,传了自己。”

孙家人咬牙切齿,钟少文就算是睡了那个妾室也不算什么,可他为什么这样欺瞒,这里面必有猫腻。

孙夫人却不这么想,言道:“他或许只是太想攀上咱们家,所以才说了谎,如今看来,他身体没毛病,又对闺女这么好,还上赶着巴结咱们,这不是很好的赘婿人选吗?”

孙家人一想,倒也是,他们招的是赘婿,只要干干净净的,又毕恭毕敬的,就可以。

孙家人自己就把自己安慰好了,只让孙小姐暂时不要搭理钟少文,给他点苦头吃吃,好让他日后老实点。

孙小姐心情不好,常和闺中密友传信吐槽,闺蜜见她郁郁寡欢,就请她来家里听戏,说是唱最近最火的东流水。

东流水就是季仲远的小说名,意为一腔真心付诸东流,孙小姐家里不常听戏,这会儿也要去听个新鲜,就约了时间去了。

一开始坐在人家园子里,见那祥云班人马扮相都是漂亮精致的,便有了十分兴致,专心听起戏来,但是越听越不对劲,她听人家唱“考中便被官员叫去问话”,又说“官家有独女,不舍外嫁”,甚至有“欺哄官家,言说只有红袖添香,未有夫妻之实”最后还有“却说婚书是假,娇妻本为妾……”

整个人都不好了。

旁边的闺蜜听得入迷,哗哗流泪,对她说:“你瞧瞧这负心汉,你瞧瞧,人说什么来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唉,咱们女子命苦,跟出身有什么关系呢,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招个秀才赘婿,一辈子绑在身边,也不用担心他有花花心思。”

孙小姐却是一滴泪都没有落,她面色沉沉,忧心忡忡,小声对闺蜜说:“等唱完了,你把那唱戏的人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闺蜜点点头,说:“我也要问问他,还有没有下部,那可怜的妻子真的被道士抓了去,魂飞魄散吗?”

待到唱完戏,两人就把祥云般的管事喊了过来,好巧不巧,他们这只队伍跟的就是冯班主。

闺蜜见了冯班主,就问:“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本子,还有没有后续?”

冯班主恭敬道:“回小姐,我们这本子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没有后续了。”

孙小姐心里咯噔一下,闺蜜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惊奇地问:“真实事件?是咱们这儿的事吗?咱们这儿还有这种奇事?”

冯班主点点头:“就是咱们这儿的事,只是原主是个双儿,养了那书生许多年,供吃供喝,那书生许诺等考中秀才,便与双儿成亲,再不过苦日子,却不想今年刚一考中,就被人招做赘婿,回去就逼双儿断绝关系,逼得那双儿跳了河……”

“什么?还真有这样的事?你说是今年的,今年谁啊?”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唱戏,哪里知道那么多。”

“我看你是编的吧?”

“本子是改编的,事儿却是真的,就在咱们州丰羊县,您们尽可去打听。”

闺蜜打发走了冯班主,一脸嫌恶地对孙小姐说:“也不知是谁家招了这腌臢玩意儿,怕是那双儿真的化作厉鬼搅得他家鸡犬不宁?对了,你家钟少文不就是丰羊县的,你让他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事儿?”

闺蜜磕着瓜子看着孙小姐,却见孙小姐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立刻觉得不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惊叫道:“不会就是你家钟少文吧?他们丰羊今年还有没有其他人考中?”

有,当然有。

但是考中被招做赘婿,家里还有为妾的小双儿……

再怎么巧也不会这么巧!

孙小姐回家时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刚走到正堂见到母亲,话都还没说,就晕了过去。

孙家人一下子炸了锅,这可是唯一一个女儿啊,平日里宝贝的要命,吃的喝的无一不精致,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有十几个,就怕小姐受一点点苦,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孙家就有住家的大夫,给孙小姐看了之后说是急火攻心,扎了几针就醒了。

孙小姐一醒来就抱着孙夫人一顿哭,把当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哭道:“娘啊,我就是戏里那个夺人所爱间接害死原配的小姐啊,我就是啊,我以后还怎么嫁人,我的名声毁了啊,我是无辜的,无辜的啊!”

孙夫人一听,气不打一出来,登时告诉了孙老爷,当天夜里长史就把钟少文叫到了府上质询,同时派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去丰羊县打听。

钟少文还在抵赖,想办法圆谎,丰羊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夫人,小姐,钟少文在丰羊县时,一直住在祥云班,靠祥云班的小宛儿养着,小宛儿与他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为了给钟少文筹集考试的盘缠,把自己卖给了当地一家商户,钟少文考中后,被咱们家老爷问了话,当时便扯了谎,他当时急急忙忙赶回丰羊县,咱们以为是回去和他父母商量,实则是回去与那小宛儿断绝关系,小宛儿心碎之下,便跳了湖,被捞上来的时候都没气了,还是他的主人家把他硬生生救了回来,我们去查的时候,主人家说是小宛儿已经自行离去,不知所踪。”

砰——

茶碗被摔了粉碎,孙小姐哭个不停,孙夫人气得手抖:“这混蛋,杂种!老爷知道了吗?”

“回夫人,老爷已经知道了,把那钟少文赶了出去,但他是秀才身份,不能动刑,老爷也无可奈何。”

“这——这没天理了啊!”

有功名的秀才,就算官府也不能轻易用刑,甚至没有权力革除他的功名,他的所作所为虽然过分,但并没有收在任何一条律法之中,就算是长史也只能生气,只是钟少文在府城是过不好的,长史会想方设法折磨他,他的科举之路也会到此为止,长史不会再让他有任何机会参加考试。

孙小姐还是很后怕,问仆人道:“那小宛儿到底去了哪里,他会不会来报复我?戏文里可是搞的家破人亡啊!”

“这……却是不知,就是他的主人也不知……”

“啊?!”

……

季仲远不知吗?他当然知道。

只是再不愿提起。

那天清晨,小宛儿起得最早,去了后厨,还以为他是早起干活,却不想听见厨房一声惨叫。

季仲远和田小野匆匆赶到,发现小宛儿额前一片焦黑,竟是用炭火烫了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田小野惊恐万分。

“我……我不要再当双儿了,双儿苦命……我……我想换个身份活下去……”

他烫掉了眉心红色的双儿印记,烫烂了额前的皮肤,换来了一个月的痛苦难耐,等到他恢复了,额前便是一片狰狞疤痕,没有半分艳色。

“季大哥,小野,你们多次救我,我无以为报,我知道,你们在为这次征兵烦恼,季大哥和伯山大哥总要去一个,我……就让我去吧,我也想做个男人,这才是重新活过。”

这件事让季仲远好几天都没有说出话来,田小野悄悄落了几天泪,他们没有阻止小宛儿,也阻止不了,小宛儿便化名季重,遥遥的给樊雨花磕了个头,去报了名。

便说是季家义子。

季仲远陪他去报的名,报名处却被人认了出来。

“你……你不是……宛……”

“嘘……”小宛儿竖起手指,央求道,“成林大哥,求你帮我。”

周成林问了事情原委,捂着胸口说:“幸亏你遇到的是我,要不被人查户籍可就麻烦了,我先给你通过,但是仲远哥,你后面还要补齐他的身份材料。”

“好,成林,多谢你了,以后也请你多多照顾。”季仲远抱拳道。

周成林咯咯笑:“咱俩之间客气什么,我娘不还是仰仗你多照顾吗?”

季仲远笑笑,又问:“成林,你回村了吗,可知道咱们村后山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