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山每天带着周青林来,在铺子里接上小宛儿再去火窑。

这样持续了几天之后,小宛儿就不用他带了,每天早晨早早地起床洗漱,自己就能跑去火窑,提前开始准备早饭午饭,开始一整天的忙碌。

傍晚季伯山回家,他再留在那里收拾一下,自行回杂货铺,好在这会儿天长,他来回都是大白天,也不用太担心。

到了小麦收获季,周青林就不来了,他得把麦子收好,然后就踏上当兵之路了,也是想着多陪陪周婶,纵然是去追寻梦想,离别在即,他也很舍不得母亲。

季伯山在收庄稼和火窑之间摇摆了几天,最后还是樊雨花劝他去火窑,因为收庄稼这种事可以交给别人,火窑却不能当外人接手,于是他们雇了常家兄弟,又雇了两个同村人,这样速度会快点,村里老人说今年夏天雨水多,怕麦子收了晒不干,那就会都烂掉,白忙一年。

初夏水果就多了起来,街头有人卖甜瓜,还有人卖小毛桃,比鸡蛋略小一点,通体青绿,只有头上一点红,看着可爱,吃起来清脆香口,就是不太甜。

季仲远选了几个甜瓜,又见着了毛桃,他小时候常吃这种桃子,长大了却不太能见到了,市场上的桃子都大而甜,这种又小又不好看还不太甜的品种自然就被淘汰了。

他蹲在摊子前挑了二十几个桃,又问:“有大桃子不?”

那贩子摇头说:“就这个,后面会长大点,但也没多大,听说府城那边有扁桃,也好吃,我还想着弄几棵苗子来,等种出来了就拿出来卖。”

“今年能弄到不?”

“那不能,早咧,没日子呢。”

那就等于没说,谁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吃上,季仲远就不再问了,付了钱,拿着桃子回家。

一进门就见季伯山在等他,他带了个惊喜过来。

一棵小树苗。

季仲远把桃子和甜瓜拿给刘月去洗,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苗子。”

季伯山:“是棵杏儿,村里董老哥亲戚来捎了几株,我记得你说过想种几棵果树,给你要了一棵来。”

村里人少有时间打理果树,房前屋后栽上一棵就不少了,多是任其生长,少有人精心照料,所以董家听季伯山说想要,就直接分了一株给他,也没有要他买。

季仲远高兴极了,把桃子和甜瓜拣了几个给季伯山,等季伯山一走,就带着田小野在院子里挖坑。

田小野道:“为什么不栽到外面,在院子里不碍事吗?”

院子不大,而且是租来的,指不定哪天就要退掉,到时候树可怎么办。

季仲远一愣,是哦,万一将来退租了怎么办……

……

于是一个时辰后,季仲远又带着田小野回到了村里。

樊雨花见他兄弟俩为了一棵树苗这样折腾,大笑不止,还喊来常小惠和季云朵看他的笑话。

常小惠肚子已经相当不小了,笑的时候还得端着肚子,怕劲儿用大了,再动了胎气。

季云朵倒是找到了爱干的活,帮着去挖坑提水,一棵小树苗很快就栽好了。

季仲远对着樊雨花撒娇,要她务必帮忙照顾好这棵树,说是来年要吃杏子的。

樊雨花笑骂他没个正形,又道:“你以为明年就能结果呢?少说也得两三年,你就等着吧。”

既然来家了,就不能走了,这一天就当休假了,季仲远吵着让樊雨花做几道他爱吃的菜,被樊雨花撵出门后,就拉着田小野去了田间。

田里现在正在忙,他去跟常家兄弟打了声招呼,看见他们和两个村人已经把麦子打了捆,今天就能完工,知道他们是认真干活的,就跟田小野说,明天让季伯山带些烧肉回来,送给常家兄弟。

庄稼人爱炖肉远远多于点心之类,累死累活一天之后,晚饭切了烧肉,拌上酱油蒜泥,一口一大块,肥瘦相间,又鲜又香,那才是满足。

不过季仲远的主要目的可不是看麦子,他要跑去稻田看他的稻花鱼去。

稻子静静成长,平日里也是常家兄弟在照顾,季仲远在田边蹲着找鱼,许久后才见着一条跳出来,撇撇嘴道:“这也太小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田小野道:“稻子还早了开花,稻花鱼早了长成。”

季仲远哀叹道:“吃口好吃的太难了,走,咱俩去河里看看去。”

田小野点点头,道:“也好,我们可以采些芦苇叶子回去,过两天就要过端午了。”

季仲远这才想起来,再有七八日就是端午,说道:“那多采些,包好了粽子给张老哥他们送些去。”

田小野想到了什么,笑道:“也不用特地去送,我猜过端午窦大哥肯定要来看月姐姐的。”

季仲远笑出声:“也是,这老哥,够痴情的,那就多做些,让刘月交代给他,给他俩点机会培养培养感情。”

上次回来,田小野就依照季仲远说的,去找了刘月,和她说了窦捕快的意思,可是刘月却犹豫了,虽然乡下女嫁县衙捕快是妥妥的高攀,但是刘月却担心他是个捕快,成天打打杀杀,凶得很。

而如今的日子,虽是一个人过,但是有工作有工资,有飞燕田小野小宛儿这样的朋友,能见世面,还有婆家可以回,已经很让刘月满足了,她不想因为着急嫁了个不好的男人,毁了这样好的生活。

消息传到窦捕快那里,窦捕快为了证明自己不凶也不会打老婆,便隔三差五找各种借口来看她,总是带些城里的小礼物,只是刘月总是不收,他倒也锲而不舍,这一个月就没停过。

季仲远知道刘月其实已经被打动,但是总是缺少个契机,让两人把话说开,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突然来一句“我答应你”吧?

季仲远想着那个皮肤黑黑的糙汉小心翼翼捧着盒胭脂登门的样子就要发笑,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他们要去河里摸鱼摸螺呢。

其实在镇上也有鱼吃,也还算新鲜,季仲远并没有那么馋鱼,但是螺就不一样了,镇上老贺的酒肆收螺儿,一盘要卖几十文,村里人摸了螺基本都卖给了他,又或者是别的酒肆,直接送上门,季仲远就买不到了。

家里人也都忙,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吃螺,让家里人去摸,只好等自己回来,去河里摸上一筐,尽可以在家吃个够。

这个时节的河水清凉,但是不刺骨寒,季仲远脱了鞋袜,背上小背篓在河里摸螺,他不让田小野下水,田小野就在附近采芦苇叶子,要拣着大的长的采,包的时候就不会露馅。

采了叶子就直接在河水里清洗干净,回家就不用再洗,两人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山里静谧幽深,只有流水潺潺和鸟鸣阵阵,当真让人放松身心,**涤灵魂。

并没有用多久,小背篓就装满了,大背篓也装了足够的干净的芦苇叶子,季仲远把小背篓放进大背篓里,将大背篓背上了肩。

牵着田小野就往回走,田小野嘟囔道:“我认得路,走不丢。”

“你怕什么,山上又没有人。”

田小野又嘟囔了一句,大致是说季仲远不讲究之类的,不过手却没有抗拒过。

走到村里,两只手也没有松开,见着村人,季仲远也笑着打招呼,时不时还能说上几句话。

走到村边,却是猝不及防地遇到了朱婵儿,她还是村里数一数二漂亮的女人,带着一副骄傲得意的表情,一只手拄在腰后,肚子却还是平平的。

季仲远疑惑地和田小野咬耳朵:“朱婵儿这是有了?”

田小野摇摇头:“看不出来。”

朱婵儿也看到了田小野,扯了一丝冷笑,转过身去就不理人了。

季仲远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他要赶紧回家问樊雨花。

回了家樊雨花已经做好了饭,正在摆桌,见着他们摸了螺回来,又带了芦苇叶子,脸上带了笑,说:“我正准备去采些叶子包粽子呢,这可合适了,省事了。”

田小野去把叶子晾起来,说:“娘,山上路滑,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行。”

樊雨花心里舒坦,嘴上却说:“我才没那么老呢。”

她把螺拿去吐沙子,然后坐在桌前一起吃饭。

季仲远便问起了朱婵儿的事情,樊雨花对他的八卦之心翻了个白眼,然后说:“朱婵儿诊出来喜脉了,已经两个多月,还没到显怀的时候,不过已经足够她在村里招摇了,徐屠户已经四十了,一直没要上孩子,这会儿有了孩子,全家都把朱婵儿当做宝,刚查出来有孕,朱婵儿就要徐屠户把发妻休了,说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他发妻有罪,愧对于徐家。”

“徐家不想对发妻这般绝情,但是这边有了孩子,那边肯定得有个说法,于是便请里正做主,和离了。”

季仲远道:“那可真够狗血的。”

樊雨花道:“行了,吃饭吧,不管别人家的闲事。”

说是这么说,然而下午季伯山回来,就带了一桩闲事回来。

季伯山告诉季仲远和田小野,那钟少文今天找过来了,拉着小宛儿说了好一会儿话,还送了他一盒手油,说是怕他干活手会皴。

“钟少文让小宛儿放心,他早晚把他赎回去,又说他府试过了,明年就要参加院试,必定要中秀才呢,让小宛儿等着,中了秀才就要娶他。”季伯山边吃饭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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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鸟又生病了,心塞……

小宛儿的事情是因为一个月到,钟少文考完了总得有点动作,为后文做个铺垫,不会占用篇幅,一笔带过。

以及,最近遇到一点工作问题,大概就是我想独立出去,不受现在上司的管制,但上司的上司大概不会同意,所以要怎么说服他……只有一次机会……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