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哥说我家点心甚是好,能卖出好价钱,那我们就把价格提上来,您也不用担心您卖得少,不划算,我也不按照常规卖,而是做成礼盒,我设计几款点心礼盒,包装精美大气上档次,就摆在您店里,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高端礼盒。”

“既然来往都是商人,总有需要送礼做人情的时候,提上这样一份礼盒去,也是有面子的,礼盒的价格比市场价高一些,这样也不会妨碍到同行,您觉得如何?”

张掌柜眼睛一亮,立刻就懂得了季仲远的意思,他摸着肥肥的下巴,点点头道:“倒也是个主意,县城多的是贵人,也有不少官家,多的是来求人办事的,礼盒应该有销路。”

他琢磨了一会儿,又说道:“礼盒的设计我来找人做,我认识个做纸品的朋友,他懂行,做的样子保证合县城人的品味,你看这样如何,礼盒我给你联系了你们自己定价进货,你做好礼盒,我直接购入礼盒,价格你自己定,如何?”

季仲远道:“这样很好,您放心,我给您的价格绝对公道。”

张掌柜笑道:“好好好,我明天就回县城,等礼盒样子做好我让人捎给你看,到时候你给我拼个礼盒样子带回来,我在定数。”

“行,没问题。”

“哎呀,就是这来来回回跑太麻烦,我说老弟,你干脆去县城开家铺子,就卖点心多好。”

季仲远笑着说:“是有这个打算,县城啥都贵,这不攒家底呢。”

“好好好,真是不错,年轻人就是要往高处走,我等着你搬到县城的那一天,我做东,请你好好吃一顿。”

“好咧!”

说了一会儿话,张掌柜就要走了,站起身来随意一瞥,却看见了季仲远尚未完成的小说,他刹住脚步,惊讶地说:“老弟还会写这个?”

“嗨,闲来无事写着玩玩。”季仲远拿起那半截小说,递给张掌柜。

张掌柜粗粗扫了几页,赞道:“妙啊!”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你这小说可卖?”

季仲远一怔,回答道:“实不相瞒,就是想写了印成册子卖的。”

“哎呀,这可是好东西,你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这篇小说很长,我打算分成几卷来写,这是第一卷 ,还没写完。”

“原来如此,老弟呀,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您说。”

张掌柜拿着书爱不释手:“我给你联系书局,保证以最低价给你印出来,但是你能不能在印出来之前先给我一份?”

“您爱看这个?那简单啊,我印出来给你送一本不就行了?”

“不不不,老弟你不知道,各个酒肆客栈里常年有卖唱的小班子,平日里让他们唱些个时兴的曲儿助兴,但是都是些老调子,少有新鲜的,我想把这个给我铺子里那个小伶儿唱,定能脱颖而出。”

原来如此,是想第一时间获得最新资源,抢占市场,吸引顾客,这倒也没什么,而且他们铺子里小伶唱出来了,就是把故事推广了,他的书也会更好卖。

于是季仲远便答应了,两人约好和礼盒一起送过去。

又谈了些具体事宜,季仲远才把贺掌柜和张掌柜送走,他一路送到大门口,看见两人走远了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田小野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会儿才好奇地问:“我们还有双皮奶和渐变色点心,怎么不拿出来?”

季仲远笑着说:“一口汤就能满足的人不需要给他肉吃,不然他吃够了肉,还想要更好的,你该给他什么呢?”

田小野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就是说我们不要一下子把家底拿出来,要有所保留。”

“不错嘛,这么聪明。”季仲远笑笑,一转头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铺子外墙角一个偷摸探出的小脑袋。

“那是个乞儿吗?”季仲远说。

“好像是,脸脏脏的。”田小野道。

见着被发现了,那乞儿把头缩了回去,喘了几口大气,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下定决心般又钻了出来。

季仲远早就料到他会出来,正等着呢,只见那小乞儿拿着个破碗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季仲远向屋里喊道:“吉祥,拿个饼子出来。”

赵吉祥应了一声,拿了一个杂粮面饼出来,一见那个蓬头垢面,亲娘都不认得的小乞儿,就道:“怎么又是你?”

季仲远疑惑地嗯了一声,赵吉祥便说:“就是他,一早就守在铺子门口,净添晦气。”

那小乞儿瑟缩了一下,看上去很害怕,季仲远便对赵吉祥说道:“算啦,你看他还是个孩子,大冷天的也不容易,咱们做买卖,要与人为善才能攒下善缘,去给他舀一勺烧肉的汤汁蘸着吃吧。”

赵吉祥应了一声,说:“哥你就是心善。”

他进屋舀了一勺肉酱汤倒进那乞儿的破碗里,那乞儿拿着饼端着汤,连连鞠躬,却是连句话都没说,只眼睛一直瞟赵吉祥。

“原来是个哑巴。”赵吉祥提着汤勺说,“哥,哥夫郎,快进去吧,门口冷着呢。”

季仲远便回去了,他得抓紧时间写小说,在礼盒出来之前要完成稿子,还要润色修改,然后再重新抄一遍才能拿去送给张掌柜。

小说作者赶稿真的太不容易了!

下午客人更少,谭二福看着竹盐烧好了,回来路上去了一趟常采购的地方,回来之后苦着脸对季仲远说:“没有活鸡了,老板说以前没有人这么频繁大量地买鸡,所以他没准备那么多。”

也就是说,做不了炸鸡了,店铺里就少了一样收入。

而且是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季仲远想了想道:“你明天出去采购雨伞的时候,顺路看看乡下有没有养鸡的,买些回来,价格就按照咱们平日采买的价格,再低一点更好。”

村里人什么东西都比镇上的便宜,可以不用花那么多钱就买到鸡。

谭二福应下了,眼瞅着已经要天黑,季仲远就让他们都歇了去,铺子目前还是亏本状态,前期的投入还是没有挣回来,季仲远把大头放在了礼盒上,躺在被窝里和田小野商量礼盒要怎么做才会显得贵重又精致。

他心事多,压力也大,这晚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起了身,到铺子里静坐,看着这小小一间杂货铺,井井有条摆放的货架,厚重的桌椅,无一不散发着朴实的古代气息。

这就是他过日子的营生。

季仲远蜷缩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无端笑了,想到从小就有个开小卖部的梦想,没想到如今阴错阳差,竟然以这种形式实现了。

命运有时候还真是淘气。

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感恩,他拥有了健康的强壮的体魄,又有了梦想中的产业,还有了最好的家人,和……

田小野举着油灯走进来,昏黄灯火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担忧。

“仲远哥,你怎么不睡觉?”

季仲远站起身,接过油灯,说:“在想如何经营铺子,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我醒来见你不在……担心你……”

少年清秀的一张脸微微扬起,眼中闪烁着烛火的光,看上去像是哭过了一般。

他是真的爱哭,好像还时时活在随时会失去一切的恐惧中。

季仲远正想说他几句,就听见门口有细微的响声,他赶紧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田小野意会,一动不敢动站在旁边,死死盯着门口,不自觉地抓住了季仲远的袖子。

他有些怕,这半夜前来的,多半是贼,贼人多凶狠,随身带着家伙呢,要是正面对上可凶险。

好在有季仲远,田小野攥着季仲远袖子的手紧了紧,季仲远高大的身躯带给他强大的安全感,总觉得有他在就一定没问题。

季仲远感觉到田小野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指指楼上。

田小野会意,轻手轻脚地慢慢离开,上楼去叫赵吉祥和谭二福。

季仲远遮了油灯的光,站在铺子里静静等着,随手就拿起了货架上的长擀面杖,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做好了干仗的准备。

他确实没带怕的,他以前有多混啊,跟许多二流子干仗都没吭过一声,也没有败绩,这镇上,比他强壮的人还真是没见过。

就是怕打坏了货架子,还要费劲修。

赵吉祥和谭二福被田小野叫醒,立刻就知道铺子里可能要遭贼,谭二福要下楼去帮忙,赵吉祥却不着急。

他悄悄打开一条窗缝,借着月光往下看,就见一个黑色身影在店门口忙忙碌碌,不知在干什么。

赵吉祥以前可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身子轻,胆子大,登时就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落地才发出重重的响声,把那人吓了一跳,赵吉祥却不拖泥带水,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给了他一拳,趁那人踉跄,一脚踹进了铺子里。

来人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三个男人围住,季仲远用擀面杖把人死死压在地上,谭二福举着油灯凑近,照亮来人的脸。

……

其实也照不亮,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脏了,头发乱蓬蓬的,六亲不认的模样,正是白天来的那个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