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温星眠便听到了院子中有哭声传过来。

温星眠迷迷糊糊睁开眼,身旁萧云醒早已不见,屋外传进来细碎的说话声。

他穿好衣服赤脚走了过去。

透过门缝,只见步云姗和桑立正跪在院中。

步云姗眼中含泪,满脸焦急:“师尊,求您出手救救我弟弟!”

萧云醒蹙眉问:“怎么回事?”

“他被母亲打了五十棍,然后被关到了水牢……我偷偷下去看他时……”

步云姗啜泣:“清焱已经发了高热,无论怎么喊都没有回应,再这样下去他会死!求师尊救救他!”

说罢,步云姗俯身接连磕三头,每一下都磕在石板上。

桑立伸手去挡,以免她伤到自己。

“师尊,去救救师兄,他被关了一整夜了,还受了重刑……”

萧云醒伸手去扶两人:“先起来。”

忽地,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折寒!折寒!出事了!”

宋靖带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

站在门口的温星眠连忙侧身躲在门后。

萧云醒:“何事这么慌张?”

“结界!结界……好像又出现了裂缝!”

萧云醒心里一紧,看了看跪在院中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宋靖。

这时,温星眠穿好鞋子走了出来,陪同桑立和步云姗一起跪着。

温星眠正想请求萧云醒,让自己先去帮四师兄救出三师兄来。

但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萧云醒微微蹙眉,“都起来,本尊现在必须先去查看阴阳谷的结界。”

说罢,萧云醒第一次在温星眠面前决然转身离开。

温星眠愣愣看着萧云醒走远,直到衣角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

自己以前可能想错了。

如果有一日自己犯了大错。

他的师尊,大概率还是会像水中的“上一世”一样,杀了自己?

正道和邪道,向来水火不容。

一旁的步云姗跌坐在地上,“怎么试炼场的结界偏偏在这个时候……”

“师姐,不要急,我们先去找许长老,劝劝她。”

温星眠扶起了步云姗和桑立,却倏地发现步云姗掩在袖子下的左胳膊沾满了血。

没来得及问,步云姗带着二人来到了戒律阁。

戒律阁的戒棍带着细密的倒刺,平常打上二十下就已经算是重伤。

何况是五十仗。

步清焱肉体凡胎,背部定然已经皮开肉绽。

而无念之巅的水牢,那些水,可都是无念之巅路上的积水流下去。

血肉模糊的伤口泡在污水里……

温星眠几乎不敢想象,步清焱是否还活着。

到了戒律阁,大多数弟子正在抄写书文。

而许长老正坐在主位上翻看卷轴。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许素冷声道:“我这里也是你们能随意闯的?”

桑立快步走过去,扑通一下跪在许素面前。

他狠狠磕了几个头后,这才哽咽开口:“许长老,三师兄的无情道毁了,和我有关系,您可不可以网开一面,惩罚我?”

“我、我小时候被打习惯了……您可以打我,只要您不再生气……”

许素冷冷一笑:“没想到啊,折寒教出来的弟子,居然是这幅德行!”

温星眠闻言拧眉,眼中闪过一道戾气。

“两个男人,并且还是师兄弟!”

许素猛地一拍桌案:“折寒就是这样教你们的?你们要不要脸!”

步云姗眼泪掉落,惊讶地看过去:“娘……”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戒律阁最严守律己的母亲,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许素道:“从今以后,你们不需要再跟着萧云醒了。”

“一心沉溺于情爱,这样的人,什么都做不好!”

温星眠眼神彻底暗了下来,他抬脚缓步走过去,和许素只有一张书案的距离。

“许长老。”

“四大门派的弟子,挤破头想要入我师尊门下,怎得到您嘴里,就被贬的一无是处?”

“昨日结界裂开,冲在最前的,是我的师兄们,还有我的师姐。”

温星眠面无表情看她:“您觉得乖巧的弟子,一遇到危险,如同缩头乌龟一般。”

“和他们的师尊一样,需要来封印结界时,一个个装聋装瞎。”

说罢,温星眠一掌拍在桌案上!

许素没想到温星眠敢这样当众反驳自己,“住口!你可懂规矩!长老岂是你可以随意谩骂的!”

温星眠低声一笑,“想要受到弟子尊敬,却又不想出一份力,这样的长老,还不如山下砍柴的农夫。”

“起码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许素被他气的脸色铁青,抽起桌上的教尺就要去打温星眠!

温星眠抬手一把握住教尺,力道大的可以让人听到教尺被攥到开裂的声音。

任由许素如何抽,都抽不动。

温星眠讥笑一声:“许长老,弟子暂时没有犯错,弟子说的都是实话,什么时候……无念之巅说实话还要受罚了?”

许素厉声道:“可你竟然当众辱骂其他长老,单是这一条,我就可以替萧云醒教训你!”

“您自己都说了!”

温星眠忽然扬声:“既然瞧不起我师尊,又何来替这一词,您知道什么叫越殂代疱吗?!”

许素呼吸急促起来,眼神恨不得杀了温星眠。

温星眠却淡然一笑,手指松开教尺。

“想罚我,可以,但是有这个资格的,只有我的师尊。”

“同理,清焱师兄既然拜在我师尊的门下,那么就没有学一半离开的道理。”

温星眠拿出手帕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另一边的步云姗和桑立被强势的温星眠惊的插不上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许长老身为戒律阁长老,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温星眠扔掉已经脏了的帕子,笑意盈盈道:“所以,放人吧,我师尊还等着清焱师兄尽孝道呢。”

“毕竟教了这么久,他不能像您这般没良心。”

“你等着!”许素咬紧牙关挤出这几个字。

说罢,许素愤怒转身喝道:“都发什么呆!去水牢把我那好儿子带上来!”

等了一会儿,步清焱被两个人抬了上来。

原本看起来气宇轩昂的贵公子,此刻衣不蔽体,浑身通红,眼睛紧闭着,细细观察才能感觉到几乎快断了的气息。

桑立眼泪唰的掉了下来,颤抖着脱去外衫搭在步清焱身上。

触碰到步清焱皮肤那一刻,桑立惊恐地看向温星眠。

“小五……师兄身上很烫!”

“走!”温星眠和桑立一起搀扶起步清焱。

在离开这里前,温星眠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

“他把您当亲人,但在您眼里,他只是您养来接管戒律阁的傀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