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灾落在地上时“哐当”的声音, 倒是先将青萝吓了一跳, 那剑就置于地面,他的主人好似半分没有将剑收回来的打算。
就青萝的经验而言,本命剑主人是不可能不将其收回来,又或是说在收剑之时, 灭灾可以自己回来。
而如今这个情况。
凭着青萝的以往经验来说。
是灭灾剑或者是他的主人, 其中一方失控了,才会出现本命剑哐当落地的场景。
青萝能够感受到灭灾的情绪, 而配剑的剑灵能够感受到其主人的情绪,甚有人剑合一者剑灵能够与其共情。
而祝如疏便是这种境界。
而正是他这种境界, 就更加不可能出现控制不住后失控的场景。
那就应当是情绪波动造成。
青萝藏于林鹭的袖口处,主人未曾将她施展出来, 她就是一只千机鸟的形象, 青萝嘤嘤叼着林鹭的袖口,盯着屋内这么一干人。
还想探头探脑地拉长了脖颈从少女袖口中出来看看, 头顶突如其来的压抑给青萝吓得又往袖口中钻。
青萝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最近本就少有同灭灾贴贴, 怎么就看一眼, 他还凶她。
只得悻悻又缩了回去。
青萝作为剑灵,她很少能够知晓人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只能初初明了一些较为简单的情绪, 比如生气、高兴、伤心、难过之类的,却也很难辨别。
她从灭灾身上大概能知晓,他主人的情绪既不是生气也不是开心…很是诡异。
大概可能是害羞?
她不太理解。
青萝估计林鹭应当知晓,她侧身扭着鸟头, 却看着主人满面愁容, 一副无暇顾及她的模样。
—
祝如疏大概愣了一会儿, 这才将地下躺着的灭灾剑收回剑鞘中,像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再看,又恢复了他那副淡漠又冰冷的模样,只是耳尖微微泛着的红晕却如何都敛不住。
偏偏又压低了眉眼。
少女见着心都吊了起来。
原主后院中那一干男人听见她这么说,竟也安静下来一言不发了,只是方才问这问题的启眼眶微微发红,好似又眼泪在打转。
启本就生得好看,从前又是楼中琴师,头牌,纵然是男子,他就连落泪都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模样。
原主在这院中除了喜爱枫,那最喜欢的便是启。
被她如此一怼,按照启的性子,心中不快倒也正常。
只是林鹭知晓,若是她此刻要将事做绝,就不能够出言安慰他们。
她本人究竟是不是站在祝如疏那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攻略成功以后回家,就必须选择祝如疏。
此人小心眼儿极了,她有个三宫六院不被他掀了屋顶,杀个片甲不留才怪了。
启抬手袖口匆匆拂去眼角的泪花,手中还抱着他往日里的那把琴,他矮身同林鹭说。
“我已知晓,今夜便不在此处叨扰宗主和心上人了。”
他抿紧唇瓣,将“心上人”这三个字咬得极重。
林鹭见着众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她以为这几个男人搭出的戏台子马上就要撤下去了,心中还略微松了一口气。
少女再看了眼祝如疏的神色。
很好,完全没有波动。
启抱着手中的琴,根本打算退下,谁知被枫抓住了袖口,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的声音有些轻,林鹭站的远完全听不清。
枫和启二人离得很近,虽都略施淡妆,但是也仍然能看依稀看得出容貌如何。
林鹭心中那种穿越过来后,才见到二人,便觉得他们二人有种诡异相似感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太奇怪了。
还越看越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宽窄上挑程度。
除了每个人所表现出的神色不同外,这两张脸好似几乎从一个模样里刻出来的。
林鹭微微失神,再看着他们身后的一干男子,却又发现这所有人中,好似都有几分相似。
有的或许是眼睛,有的是嘴巴,有的是脸型。
其中最像的二人就是枫和启,只是这二人往日里性格完全不同,说起话来便不会有这种感觉。
看到这么多张相像的脸,林鹭产生了一种,他们都是由一张脸复刻出来的诡异想法。
那么那张所谓的,“原版本”的脸究竟在谁身上呢?
少女的目光流转在人群中。
她又觉得,这人应当不会在原主的后院中。
若是此人在原主后院中,她又何苦去寻找这么多的“替代品”堆在身边。
少女神色一晃,眼神蓦然划过,停留在旁边的祝如疏身上。
他方才将灭灾收回来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前。
从林鹭的视角看过去,祝如疏好似才是这一群人的“排头”。
而偏偏少年与身后那些人又有所不同。
他穿着白色的衣裳,神色也寡淡如水,好似对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毫无所图。
少年伫立在人群中,将原主这一屋子虽说俗是俗了点,却也有几分好看的男人,衬得矫糅做作,还有几分土。
他宛若在淤泥深潭中扎根,吸食黑暗的精髓,却又能让人一眼见得的,璀璨绽放的睡莲花。
少女此时觉得,或许御云峰上之人所言不假,此身段无论是放何处都是妥妥的高岭之花白月光。
只是可惜了。
这人外表是白的,里面切开却是黑的,还坏得不行。
除了被祝如疏的外貌无数次的吸引外,林鹭眼眸扫过之时,神色一顿,她微微蹙起眉心。
是了。
林鹭心中的一个想法,让她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哦。
祝如疏身后密密麻麻站着的男子,好似眉眼间都有几分像他,却又是如何都学不来少年神色中的那份淡薄锋利。
她的眼神定格在祝如疏身上。
在这片刻,她好似抓住了原主一直在苦苦追寻的那一张“原版本”的主人。
少女神色泛着白,她脚下一软往后退了两步。
一旦这个认知在她心中扎下深根。
她看着眼前如此多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就像是无数个复制品在眼前。
这种感觉就像是,菀菀类卿。
他们不知晓还在议论着什么,屋中叽叽喳喳又吵成一片。
林鹭好似暂时失去了听觉,眼前只有这么几张在她眼前重复相似的面容。
其实无论是启还是枫,他们也都只是眉眼间有几分同祝如疏长相,看整体容貌相似度却最多只有三分。
眉眼是最容易辨别人与人容貌间的细微差别的。
原主为何在一直寻找祝如疏的替代品。
林鹭一直都知晓,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是认识祝如疏,并且接触过祝如疏的。
但是。
林鹭实在是从仅有的记忆中不能看出来她喜欢祝如疏。
更像是较为平常的相识之人之间的接触。
今日她却能得出一个结论。
——原主竟然极有可能是喜欢祝如疏的。
甚至这种喜欢还参杂了几分变态在里面。
原主喜欢祝如疏,热衷于在后院中收集同祝如疏长得像的人,同时却又不想活企图用慢性毒药自杀。
林鹭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等等。
她才穿过来的时候,原主不就正在暗处观察着不远处的祝如疏吗?
原主不仅喜欢,还极有可能会跟踪祝如疏。
而且按照林鹭已知信息来说,原主一定不是第一次跟踪祝如疏了。
她有预感,原主的房间里一定有她自己所忽略了的细节,是关于原主的过往的。
—
枫其实未同启说些什么。
启将他本要说出来的话全部都说了,最终从宗主那处得到的答案却是“喜欢”二字。
放眼整个后院中,包括他和启在内也未曾有人能得到宗主自己说出“喜欢”。
虽说他们都知晓,林鹭并非因为喜欢才将他们纳入后院,只是因为她夜里需要人陪伴罢了。
而他们这些人中,数人都将心思全部扑在林鹭身上。
他们大多出身不好,却仰仗着林鹭,在此处做风风光光的主子。
这在合欢宗里的时日。
对他们来说,过去了如此久。
如今林鹭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她所为的“喜欢”的人。
这般景象,所有人心中自然有几分不甘。
枫宽慰道:“切莫放在心上,宗主本就是图新招的人,多喜欢几日倒也最正常不过。”
启抬起一双犹如水帘洞般的眼眸,含泪点了点头,只说。
“我知晓了。”
枫最是冷静,他知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调整心态,才好应对“劲敌。”
他虽然现在得宗主的宠爱。
但是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过段时期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枫同启说完后,这才同林鹭说。
“那我们今日便先走了。”
枫转眸同祝如疏道。
“宗主夜半常会踢被子,你随时注意着,夜里切莫昏睡过去,可别让宗主染了风寒。”
此言如何听都极具挑衅意味,甚至语气刚好还拿捏着还有几分飘香的茶艺。
她替自己和枫都捏了把汗。
林鹭不知道祝如疏究竟能不能听得出来,她闻言只想找个壳子缩进去躲起来。
你说好好的,枫干嘛又扯这些话说出来招惹祝如疏。
非要灭灾扎在他身上才罢休是吧。
祝如疏却敛着笑,弯起好看的眉眼道。
“我知晓。
“她夜里在我怀中便喜欢翻动。”
他眼眸微微上挑,睨着眼眸,方才“看”林鹭的神色是温顺的,而后转眸“看”向枫的神色中含着几分警示。
祝如疏薄唇微启,却又敛起笑意,微不可闻地问。
“听说枫公子擅长说书。”
“若是想,跪在我和她的床前讲一夜也未尝不可。”
祝如疏此言有几分风轻云淡,倒是林鹭听出了他好似真的想让枫这么做。
枫指骨掐得泛青,他夜里从未被允许在宗主的床榻上入眠过。
跪在林鹭床前说书,是常有的事,只是此话从祝如疏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几分不屑。
枫的脸颊有几分泛白,未曾搭祝如疏的话,朝林鹭行了个礼,这才带着众人从她屋中出去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祝如疏都出来争风吃醋参与后宫战争了。
少女一脸懵逼。
她没想到,就刚刚这么一会儿,她的“后宫”们在她眼前上演了一场宫斗大戏。
并且以祝如疏的胜利告终。
这也挺正常的,毕竟若是祝如疏说不过恼了就极有可能会挥剑,那枫脖子上的脑袋就留不住了。
人一走,林鹭的房中又空了出来。
碧桃还站在旁边,她已经见识了方才这少年的眼神有多骇人,像是真的要将枫公子杀了一般。
“宗…宗主,那我也先出去了。”
碧桃迅速行了个礼,一路小跑,逃了出去。
于是这房中又只剩下二人的独处。
林鹭站着腿也有几分麻了,本想着坐到桌子那边去。
然后。
再向祝如疏解释一下方才她说那些话的含义,并不是说她真的喜欢他。
虽说林鹭要攻略他,但是既然她现在类似于告白了,祝如疏的好感度却没有增加,那不就是说明她的告白并不是作用。
她必须要让祝如疏,主动的喜欢上她才行,才能真正的攻略成功。
少女腿还没迈出去。
人先被祝如疏抱起来挂在肩头。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一点也不温柔。
她的头倒挂在他的肩头上,差点被摇得晚饭都吐出来了。
少年虽说看着瘦弱,衣袖宽阔,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倒是让林鹭感觉到了他身上薄薄的一层肌肉。
碧桃走只是早就将房门拉拢。
屋中的桌上点着一盏灯,那摇曳的灯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灯影投在木桌上,被悄然拉长。
屋外的月色干净清冷,从窗楹空隙中掐进屋中的光亮将二人的身影勾勒得清晰明了。
而后随着少年的动作。
二人被拉长的身影,缓缓重叠在一起,好似依偎着。
少年坐在床榻,他将身上的少女抱在怀中,坐在他双膝上。
林鹭脸颊发热,有几分泛红,她双手搭着少年的肩颈。
祝如疏抬起寡淡的双眸“看”她,像是在抬眸仰望着、甚至神色中好似收集了几分破碎的月色,在一种盈盈谦卑中凝视着她。
在月色冷光的环绕中。
少女成了他怀中拥不住的月色。
他的指尖掐紧了几分。
祝如疏低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将头埋进少女怀中。
浅浅的呼吸尽数打在林鹭的绯色衣裳上。
祝如疏的后颈和肤色一样苍白,他比少女高出许多,埋进他怀中的动作看起来有几分畸形,怪异,就像是,想要钻进她的腹中。
想要被她吃下去。
林鹭吓了一跳。
祝如疏往日里的身体都是冰冷的,今日埋在他怀中,脸颊却似乎是在发烫的。
少女的第一反应是他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她的腰被祝如疏宽大的指尖扶住,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只有她的指尖。
少女缓缓挪动着指尖,却触到了祝如疏手腕处狰狞的伤疤。
她的指尖蓦然往后缩了缩,好似分神想起了昨夜他腕间鲜血淋漓的场景。
少年在她怀中动了动,隔着贴身的,薄纱似的衣裳,含咬住她腰间的软肉。
林鹭被这么一咬,腰软下几分,吓得想往旁边躲一躲。
她出声也有几分嘤咛:“疼——”
月色下。
祝如疏从她怀中抬起一双狭长的眼眸,他半眯着,月的水色连同眼前少女宛若一抹春色,被他全然装了进去。
他开口,往日冰冷的声音中竟含了几分痴。
“疼吗?”
“疼你才能记得我。”
眸色流转,盈盈若水,他又将头埋了下去。
祝如疏的动作丝毫未曾停下,又将那处的软肉轻轻叼在唇齿间,隔着衣裳嘶咬,舔舐。
林鹭不算特别瘦,腰间的软肉也有几分细软和敏感,他叼着那处,裹着身上的薄纱一同摩擦着少女的那处。
又湿润又温热。
他好似还在生气,在嫉妒旁人同她亲昵。
林鹭原本以为,那时候祝如疏怼出去便好了,谁知晓,他竟将这怒意带到了她身上,并且对她做出了相应的“惩罚。”
少女在他的“惩罚”中。
她将腰间细微的痛觉尽数转移到少年的肩头。
林鹭的指尖扣紧,镶嵌进他的血肉中,祝如疏的撕咬尚轻,怪只怪她的痛觉异常明晰,只是微微一点痛意便会将她的神经包裹在其中。
她确实记得了。
【攻略对象祝如疏当前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98。】
祝如疏松下那处,林鹭腰一软便塌在祝如疏身上了,她无暇顾及别的,只是觉得明日一看,估计腰间又会多一个狗咬出来的牙印。
果然还是等她睡着了再咬比较好。
毕竟那时候她没有痛觉。
她方才还想着同祝如疏解释今日在屋内她同旁人说的话,可如今看来好感度却出人意料地增加了。
那就没有必要去解释了。
—
林鹭甚至不知昨夜是如何睡着的,只是晨起之后觉得腰间发酸还疼。
让她腰酸发疼的罪魁祸首早就不知所踪。
少女掀看衣裳一看。
果然腰侧有一个牙印,那处还有这泛红,衣服料子擦过之时泛疼,好像还有些擦破皮了。
真是口下不留情啊。
林鹭醒过来趁着碧桃给她梳妆之时,便问着系统。
【可不可以查原主跟祝如疏是什么关系?】
系统:【滴——正在为您查询。】
【查询到原主和攻略对象的关系为「陌路人」。】
【「陌路人」是什么意思?】
系统说:【陌生人的意思。】
【可是他们之前在阑珊处就认识了吗?】
系统答道:【所谓的陌路人是指他们二人在感情之上毫无交集,也绝无可能。】
林鹭又问:【那我有可能跟祝如疏又交集吗?】
系统一整无语,又将祝如疏的好感度跟她念了一遍。
【您的任务是攻略男二祝如疏,因此不会是「陌路人」关系。】
【原主喜欢祝如疏吗?】
系统沉默良久后才说。
【系统没有查询权限。】
林鹭说:【那我就默认是原主不喜欢他。】
系统这时却又说:【喜欢。】
林鹭:【你刚刚还说无法查询。】
系统闻言马上进入林鹭最熟悉的挂机状态。
【系统维修中,宿主有事请留言。】
林鹭:6
等一会儿人都出去了,林鹭必须在这屋子里找一圈,看看有何物能够证明原主当真喜欢过祝如疏。
—
这几日雪小了,天也没有前几日那般寒凉。
林鹭盯着窗户外的天气便犯愁。
天色虽说是逐渐转好。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非好兆头。
这说明时间已然过去了许久。
少女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季节逐渐更替变化的同时。
她更感觉自己似乎离死不远了。
林鹭这几日一直在原主房中翻找,就差翻个底朝天了,却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原主房中虽说富丽堂皇四壁都金灿灿的,像暴发户家里,简直俗得可怕。
林鹭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屋中的陈设多有几分纸迷金醉之感。
像是在用过于华丽的装潢和陈设,在刻意的遮掩些什么。
简单来说。
就是特别失真。
装潢华丽且无用,林鹭竟从其中找不到任何一本寄托亦或是能够表达原主思想甚至是性格的物件。
像这个人从未在此处生活过一般。
人皆会有自己的好恶。
就连她那攻略对象都知晓自己喜欢写字呢。
虽然他写得总是奇丑无比。
而原主好像毫无自己的兴趣和爱好。
连房中的装潢也像任人摆布出来的。
既失真,更少了几分生机勃勃。
一连几日,林鹭想叫系统出来,从它口中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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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靠人不如靠己。
林鹭这边翻箱倒柜就差将屋子翻个面,什么都没找到。
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虽说这事她并非一定要知晓,或是一定对她攻略祝如疏有作用的。
若要说她好奇原主这个疯批。
那这书中疯批变态如此多,多原主一个也算不得什么,她不可能个个都去好奇。
但是林鹭总有一种直觉。
这事的背后一定会有她想要知晓的东西。
原主喜欢祝如疏,并且菀菀类卿似的找了一后院的男子,却偏偏又想将自己杀死。
以祝如疏的五感,身后总是跟着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能直接去问祝如疏,问的话,那她不是原主本人这事儿不就暴露?
而事到如今,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出岔子。
—
夜间,林鹭如何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却阴差阳错刚好触着床边不知什么机关。
整张床一震动,床的底部往下一凹陷,旁边竟出现了一条漆黑的地道。
她这几日不只是翻找这屋子,更四周都摸过,看有没有所谓的机关。
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会儿只是睡觉随便翻个身,手往外一搭,就一不小心碰到房中的机关了。
林鹭:……
只能说,越想什么来,什么就越不来。
那处像一个漆黑的,会将人生吞进去的。
生生撕裂出来的口子。
至于通向何处,谁也不知晓。
如今近在眼前,她却不敢抬脚往下走。
少女站在外面,徘徊了许久后,才小心翼翼托起桌上碧桃来时放下的灯盏,踩着漆黑的台阶步步往下走。
在入口时,里面还能透着些屋中的光亮进来,如今越是到了深处,就越发漆黑,她好似一脚踩不到实心的地面。
此处唯一的光亮便是她手中微弱得不能再弱的灯了。
她这些时日,几乎都同祝如疏同吃同住。
只是今日午间。
少年午膳过后便不知踪影,直至夜间,林鹭也未曾见到他。
她停住了脚步。
林鹭不知他夜里会不会来寻她。
地下室的入口方才已然关闭,若非从外部寻得方才的机关。
那便进不来了。
若是祝如疏寻不到她,会担心吗?
地下室的台阶很长,她走了许久都未能走到尽头。
过道的两旁漆黑昏暗,竟连一盏灯都没有。
地下室里干燥阴冷。
偶尔一阵风过,让林鹭浑身都跟着这阴风颤抖。
她手中拖着微弱的灯盏,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踩到台阶的最下面。
脚点着地面时,才生出了一些实感来。
林鹭松了口气。
她将灯托高了些,想要照出地下室的全貌,可是此处太大,她往里面看,竟看不到尽头。
却隐隐能够见得,这其中放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往前走了两步。
是一张寻常的桌子和凳子,破旧极了。
像是农家手工制造出来的家具,此物在合欢宗内,是见不到的。
此物像是不属于这里。
林鹭再绕开凳子往里面走,是一套桌凳,雕花镂空桃木样式,凳子却只有一张,桌面上放着一副碗筷茶具,旁边还有一块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石头。
旁边还倚着一把伞。
约莫时日过久,伞面和伞柄处都积攒了许多灰尘。
她上前,将那石头握在手中颠了颠重量。
除了重一点外,倒是并未有何奇特之处。
林鹭看到此处,更是不理解,难道原主有奇怪的收藏癖好?
那又为何要收藏这些寻常之物。
少女放轻了脚步,再往里面走。
见到了一张床,床的两边还立着两个床头柜。
被褥折叠整齐,只因常年无人居住,上面布满灰尘。
她打算看看那床边的柜子里,是不是藏着些东西。
抽屉一拉开,林鹭手中的灯一照,便见着那极薄的纸页上颠三倒四地写着些东西。
她将手中提着的灯置于矮柜上,打算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
纸面过于薄,林鹭握住的指尖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便将其碾成灰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
林鹭将纸面拿近,才能大概识别得出究竟写了些什么。
第一张只写着一行字:“今日我又遇见他了。”
第二张写着:“他同她一起听书。”
其下有一行更加歪歪扭扭小字写着:“为何不是我?”
直至林鹭翻开第三张,其中的内容才多了起来。
“在楼中遇见他,他与我擦肩,又同我说“姑娘借过”,却未能将我认出。”
第四张:“此处他曾来过。”
第五张:“他为何总是朝她笑?”
这张纸好像是被写下的人揉得皱巴巴又摊开的。
第六张,第七张,第八张,第九张…
林鹭翻开最后一张纸,那上面用深红色的字写着。
“你在看吗?你已经知晓了吗?”
林鹭看到这段话吓得她手一软,手中的纸面尽数落在地上。
这话说的是祝如疏,却好像又在说正在看这句话的她自己。
这深红色的字迹好似当初是用鲜血勾勒下的。
林鹭毛骨悚然,这狂草的字迹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兴奋和癫狂。
她结合这些话能推断出。
此处之物,大概都是原主跟踪祝如疏,沿途买下的,祝如疏用过的东西。
好变态。
好变态好变态好变态。
不仅如此。
枫是个说书人,来之前在茶楼中,启是个琴师,来之前在青楼中。
如此一看,枫极有可能是祝如疏和沈若烟在除妖之时,沿途路过茶楼,进去听书或是打探消息,那台子上正绘声绘色讲故事的说书人。
加之恰巧容貌同祝如疏有几分相似,后来被原主抓了回来。
若是如此推论,她在大结局前夕出来死活要将男女主杀了,也情有可原。
矮桌上的灯盏只能照着屋中极小一片地上,她衬着少女的脸颊苍白又恍惚。
她手心一用力,将手中的纸面揉得有几分皱。
林鹭将灯盏又握回手中,她指尖微微颤抖,还是决定再往里面看看。
既然都走到此处了,总不能再往后退。
若是这次出去,她下次可就没有胆子一个人来这里了。
在往里面走,林鹭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屏风,那屏风上是各种样式,她即便是走近了看也不大看得清。
林鹭立在原地,她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往里面走了,应该退出去。
有的事情,不应该太过于好奇,更不应该知晓太多。
最终。
她还是迈开腿往屏风后面走。
屏风后面放着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雕工精巧的泥塑像,像是等身定做。
是个男性,甚至周身不着片缕。
她将手中的灯高高举起,想要看清这泥塑像的容貌。
她一怔,知晓了这张脸究竟是谁。
林鹭高高举起的灯盏,不仅照到了泥像,还照到了角落处的另一张冰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