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留于庭院中, 听着那宫女璃儿说道。
“几位仙师暂且留于此处, 若是有何需求可唤门外留守的宫女和太监,璃儿还有事,便先行离去了。”
此话说得声音微颤,璃儿弯着腰朝四人行了个礼, 迈着规矩的小步子, 却万分急促,犹如身后有狗撵着跑, 模样几分狼狈。
她实在是有些怕了,怕这几人再软磨硬泡从她口中撬出些旁的东西, 怕只怕到时候项上人头当真保不住了。
这庭院荒凉无比,不似有人常年居住。
再由着踩过来的步子和时日来看, 几人随着璃儿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此处离后宫有一些距离。
屋内收拾还算得当,连灰尘都拂过, 皇家自然会将这些小事尽善尽美。
几人在房中热了盏茶,坐下。
沈若烟先开口道。
“那宫女口中的香兰殿十分可疑, 只怕是那妖物的藏身之处。”
南宫信却道。
“宫中腌臜事儿不少, 说不定可能是旁人作祟,让众人都以为是鬼怪所为。”
“那皇帝撞邪如何说?”
南宫信嗤笑一声道。
“也有可能是吓得。”
这事儿林鹭最有发言权, 毕竟这处就她一个人看过原著。
那兰香殿中所藏之人便是这个副本的boss, 名唤陆白羽,是前朝皇帝妃子。
因称其祸乱后宫,被皇帝抓j在床后,剥离其魂, 毁其肉身, 成了生魂。
前朝皇帝死后, 加之新帝本就身子羸弱,少帝真龙之气比起前朝自是弱了不少,自然就压不住那枯井之中的生魂,作祟只是常有倒也正常。
而如今,赤桑皇帝司星南大限将至,鬼怪猖獗也是难免。
在原著中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甚至贴心的为未曾诞下一子的皇帝,亲自从旁系的亲属中挑了个双亲皆失的孩子,过继到司星南名下。
将其封着太子。
她并非司星南生母,为的只是夺权篡位。
今日之事林鹭便有所察觉,太后想将娘家人塞在皇帝手中,死马当活马医,若是能在此时此刻孕育一子,皇帝便成了那一步“废棋。”
就算是皇帝死了,也会有司星姓氏之人来继承大统,而她便可以坐享其成,理所当然把持朝政。
不得不说,确实是狠啊。
那边的沈若烟还在说。
“那兰香殿我们必须夜里去探查一番才行。”
她顿了顿又道。
“宫中地形复杂,探查估计需要些时日,为节省时日便需分头行动,届时用血鸢联系。”
她已然知晓林鹭有了得的功力,至于有多强…沈若烟在靠近之时,却未曾探查出一丝法力。
此类情况一般分为两张,一是此人并非修道之人,二为此人法力高深莫测,非她能够探得的。
无论是哪种,至少相处一段时日后,她是相信她这个师妹为人的。
也知晓她能力,便也敢将任务交予她。
林鹭回神刚好听到沈若烟这么一番话,她苦哈哈的,愁眉苦脸,这深宫之中夜里本就阴森不说,她以前在现代看过不少关于宫里的邪魔怪道之说,胆子可劲儿小。
深夜、大雪、枯井、冷宫。
林鹭一个激灵,几乎能够脑补原著之中,陆白羽从井中爬出来的画面了。
真是buff叠满了。
少女抿紧唇瓣,小脸皱巴巴的,好似还要说些什么,谁知她这个师姐说完后便起身道。
“那便就这么决定了。”
林鹭:……谁救救我
少女再转头看南宫信,他自然是对他的“宝贝师姐”所言之事,毫无意见。
再瞥着旁边的祝如疏,也是神色淡淡的。
只是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便侧眸问道。
“怎么了师妹?”
他唇边含着半抹若有若无的笑,林鹭张了张口,却如何都说不出来。
算了,若是又同祝如疏一路,他又发疯做点别的事,她怎么跑?
庭院之外的白雪,宛若细盐,纷纷落下,屋外荒凉,庭院中只有枯枝败柳还未曾清理,枝桠上挂着些落雪。
少女垂头丧气。
她心中觉得自己现在正像这雪点子,就差没被太阳晒着在地上化成一滩水了。
—
晚膳之时。
林鹭甚至都察觉到她这个往日里吃起饭来不顾形象的师妹,今日竟小口小口吃,还边吃……边有些走神。
还不爱吃肉了。
“师妹?师妹?”
沈若烟心中以为她这小师妹是第一次被布置任务,心中万分紧张,便茶饭不思。
她往少女碗中夹了一只四喜丸子,轻声宽慰道。
“师妹莫慌,若是出了事便用血鸢唤我。”
林鹭抬眸,神色仍然不佳,却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师姐。”
祝如疏倒是坐在一旁,筷子都未曾抬一下,只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直言,觉得有些好笑。
—
沉沉夜色,往日就算雪如何大,天上都会有两三颗明亮的星,只是今夜,夜色堆叠倾泻,模糊了天地间隙。
只见着那无尽的黑,和空中偶有冒雪的扇动羽翼嘶鸣而过的飞禽。
还有夜色之中,那风吹着地面的枯枝败柳的沙沙声。
四人分头行动,绕开了院外值夜的宫女太监。
是挑了一处无人之地翻墙而走。
偏生少女翻墙不利落,祝如疏原本都轻巧起身越过围墙,只有林鹭站在墙延颤着双腿动弹不得。
少年勾唇,又飞身上来,将少女用一只手提着,一瞬便将人递到了墙外的雪地之中。
他手一松,给少女跌了个踉跄。
他笑道。
“便是墙师妹都不敢过,若是遇见鬼岂不是会害怕得走不动?”
林鹭扶着摔疼的屁、股,只瞪他。
“就你知道。”
少年嗤笑一声,走近,旁的宫灯色泽昏黄,衬着祝如疏那张如玉的面容,竟也温柔了几分。
“若有事便找我。”
少女认真问:“你会立刻赶来杀我吗?”
祝如疏闻言笑道。
“会。”
转眼间风声将少年身姿带去,林鹭面前的人已然消失,只留着一缕风将他的声音递至她耳中。
“若杀你,过于无趣。”
林鹭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是,杀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有何好杀的,还不如留着逗趣有意思。
少女从白茫茫的雪地中起身,又揉了揉发疼的屁/股。
这人还真是…到哪里都这样讨厌。
—
林鹭见着面前的两条路,右边那条路,两旁都缀满了宫灯,而左边那条路昏黑无比,心中见着心中打了个商量,当即决定。
走左边。
虽然那条路黑一些。
她没记错的话,兰香殿好歹也算是主殿,而陆白羽更是深受先帝宠爱,纵然她被分离成生魂,先帝也难以割舍心中之情,仍是去看望了她数次。
兰香殿外更是宫灯长明。
所以,她走这条无比漆黑的路,定然是能够避开陆白羽所在的兰香殿,就不用被她拖去井中了。
再者,这小说中就不能用寻常思路去想,那边宫灯这样亮,一看就有诈。
林鹭走了几步,全然步入黑暗中。
她下意识抬轻了脚底,这下除了偶然而过的鸟儿,簌簌雪声,寒风凛凛外,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少女停在原地,吞了吞口水,她攥紧掌心,颇为紧张。
她好似忘记了一件事。
——她这人向来倒霉,想不来什么便会来什么。
她原本还在心中安慰自己,她作为故事的配角,这种大事自然是应该男女主遇见才对,她这般无名小猝,就是只跟团已经竭尽全力了。
林鹭扶着墙往前,手边突然摸了个空,她再往前走了两步,竟一个踉跄畔着黑暗中的台阶,摔在了地上。
可以说,人倒霉起来可能闭着眼睛选一条路都能碰上boss。
林鹭缓缓从黑暗中抬眸,先见着头顶露出些许轮廓的清冷银盘,再垂眸,那月色的光不紧不慢正打在面前这口井上。
林鹭一瞬便呆若木鸡,牙床打颤。
她本想想挣扎着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跑路。
谁想这脚像是黏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她抬了数次都抬不起来,宛若陷进了沼泽地中,被淤泥拉着缓缓下沉。
少女着急得快哭出来,每抬眸看了一眼眼前这口井,她心中便提起来一分。
她念了个咒,想燃了血鸢让祝如疏来救她。
谁知血鸢之火初初点燃,便被这夹着雪的风扑灭了。
林鹭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才知是这地方有问题。
那匕首划上少女的脖颈,身后那人声音冷冽。
“别动。”
那是个女子。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林鹭身后的,林鹭嗅着女子周遭旁人无比熟悉的思维,她不知是在何处闻到过。
林鹭心中一顿。
月色之下,女子的身影比她高出一些。
少女手微微上抬,握住那女子的匕首手柄,女子指尖微顿。
林鹭唤出那个熟悉的名讳。
“萧蓉……?”
萧蓉闻言,手中匕首蓦然一收,旁人的声音或许她听不出来,宗主的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宗主?!”
萧蓉语气中含着几分讶异。
她不知为何林鹭会出现在此处,也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萧蓉从黑暗的角落处走到月色之下,随着无比冷冽的月色露出几分娇媚的容颜。
她眼眸一扫,见着她这小宗主似乎又…瘦了几分。
“宗主在此处做什么?”
林鹭不敢先说,只问她。
“你又为何在此处?”
萧蓉指着那口枯井,吐露二字。
“回收。”
还未曾等林鹭说些什么,萧蓉面容之上笑意消失半分,拉着林鹭便要走。
“有人来了。”
“小鹭。”
白裳少年仿若踏月而来。
林鹭听着这声音便知是祝如疏,她心一横将萧蓉推远,只说。
“你快走,这人我相熟,之后我们再另作联系,届时我再同你道明我为何在此处。”
萧蓉眉心一蹙,到底还是听了林鹭的话走了。
月色之下,林鹭转身看着白衣少年正扶着旁边漆黑,月色照不到的墙壁,抬眸朝她粲然一笑。
林鹭见着这宛若天真烂漫的笑容却心中打颤。
不仅仅是祝如疏从未如此唤过她。
还有,她看见了少年手中握着一柄生锈的匕首,那常年被抛之暗处的匕首似乎见了这冷冽的月色多了几分往日的光泽。
似乎下一刻就要刺向她的胸口。
林鹭似乎提前预见了那血液喷涌的景象。
她的血,似乎也会溅到少年苍白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