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阴沉沉的气压不断向山林逼近。

只见无数猩红的光点渐渐出现,妖族成群结队围了过来。

他们喘着气,一个个张着发光的眼睛围着他们。

尖锐的哨声渐渐消散,夜玄撑着幽冥剑起身,群妖的脚步突然有些凌乱的踌躇在几步开外。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形势吓了一跳。

蒲苏硬着头皮站在夜玄旁边,与林云飞和谷慕千站成一线。

看着妖群突然出现的敖沧,眼神放着惊奇的光芒,忍者头痛哈哈大笑了几声。

“天助我也,你们的气数要尽了。”

敖沧震颤的笑声还没落地,后面的妖族一阵躁动,缓缓分开一条路来。

只见鹿尘一袭月色流沙袍,浑身散发隐隐的光泽,将周围映出一片微光。

他怀中抱着柔弱无骨的李清童,走到众人面前。

“鹿尘,清童?!”蒲苏惊讶道。

敖沧见到来人突然皱起了眉。

鹿尘对着蒲苏一笑,转眼看着敖沧:“你借着一个几百岁的妖族灵力难免不公,我就收回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瞬间明白了眼前的鹿尘身体里是一届妖王宁择天的元魂。

只见他一挥手,一束灿灿的银色微光从敖沧的身体中飘出,化作星星点点的光亮落在鹿尘掌心。

那些星星点点的光的碎片重新汇聚成月亮的形状,被鹿尘并指一挥,落在李清童额间,慢慢消失了。

敖沧感觉一股雄浑的力量瞬间从他身体中挥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鹿尘。

暗暗用了几次力,想催动鹿尘体内的药效发作,结果鹿尘却毫无反应。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蒲苏前往中陆的时候,花亓寒给了他一颗药丸用于解救被困的鹿尘。

而李清童去望安城的主要目的是救鹿尘,顺便激他出城而已。

敖沧见药效不起作用,突然开始惊慌起来:“你看看,他们可都是杀害妖族的仙门。你只要杀了他们,就可以重新做回万妖王,称霸中陆……”

鹿尘嗤然一笑,抱着李清童往回走,“那就用他换中陆永世的和平吧。”

作为曾经的妖王宁择天,他对这些你争我夺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除了怀里的人。

所有的妖族都自觉跟在他身后离去,连同那个一直躲在树后的人影,他捏着从蒲苏包裹里掉出来的哨子,跟着鹿尘消失在丛林深处。

这时林云飞才看清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心道怎么会是他?

然而仅是一瞬的迟疑,林云飞迅速戒备起来,将受伤的谷慕千和蒲苏安置在一边。

现在敖沧对上夜玄和林云飞两人已有几分吃力,但妖族迅捷的反应和爆发力仍然是惊人的。

只见敖沧所过之处,一团团虚虚实实的黑雾,他凭借迅疾无比的移动掩护身形,司机而动。

黑雾中寒光一闪,林云飞挥剑弹开一把匕首,仅一刹的功夫,敖沧和夜玄便先后消失在丛林中。

夜玄为了避免敖沧伤及在场中人,知道他故意将其引开,还是跟着来了。

一对一对敖沧来说才有优势,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既然你那么想得到幽冥剑,我今天就用它送你上路。”

一阵剑光刮过,敖沧迅疾躲开,青色的光电自剑尖劈入地下,地面瞬间裂开一条宽逾数尺的裂缝。

敖沧虽然落在一旁躲过,但一股电流还是从脚心直往上窜,竟险些站不稳,嘴里却咬牙道:“就凭你?!”

刀锋一转,刀身瞬间扩大数倍,像千斤巨鼎压过来。

夜玄举剑硬生生抗住,被敖沧推着,鞋底在地上拖出两道沟来,直直的往身后的悬崖逼去。

敖沧显然一鼓作气要把他推到悬崖底下去不可。

根本没法躲,夜玄如果收剑,妖刀会瞬间把他劈成两半!

他看向身后随即而至的断崖,幽冥剑擦着妖刀,两刃之间迸出剧烈的火花。

只见幽冥剑快速滑向妖刀的刀柄,刀刃失去抵抗的重量迅速砸下来,还未落在夜玄头顶之前,只见夜玄伸手拽着敖沧的手腕,俩人在急速的移动中冲出山崖,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蒲苏一行人寻着夜玄的气息在赶来的路上。

指尖的灿光闪烁了一下,便瞬间黯淡下去。

蒲苏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崖,地面上有剧烈打斗过的痕迹。

两道印痕直冲崖顶,几人顺着痕迹走过去,黑黢黢的深渊寂静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会有事的……”林云飞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

蒲苏看着指间失去光泽的灵石,蜷缩着身体,把头埋进膝盖。

心里默默想着,我数十秒,你要是再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十、九、八、七、六……

然而周围静寂的只有谷慕千抽泣的鼻息声。

如果没有你,我在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玄哥……

五、四……

三……

二……

不会有任何意义的……

蒲苏一遍遍的确认心中的答案,但是他错了,他根本无法赌气离开,他会等,等到夜玄回来为止……

一——

“苏苏”

寂静的崖下突然传出一声虚无缥缈的像是幻觉的声音。

然而不光蒲苏听到了,众人皆是一惊。

“玄哥,是你吗玄哥?!”蒲苏趴在崖前冲着崖底拼命的呼喊,要不是林云飞拽着他可能就掉下去了。

黑暗的深处渐渐浮出一个光点,越来越亮,夜玄御剑从崖底冲了上来,卷起的一股疾风,将崖上三人的头发和衣摆纷纷**开。

夜玄还没站稳就被冲过来的蒲苏扑倒在地。

“玄哥……”

蒲苏紧紧地抱着夜玄,感觉比一切劫后余生都悸动。

夜玄闷咳了几声,蒲苏才松开浑身疼痛的夜玄。

“我不是说了我会亲手杀了敖沧的吗?”

“可是你又没说……”蒲苏话到嘴边,所幸夜玄无恙,就没再说下去。

夜玄拍拍蒲苏身上的浮土,搂着走过来的林云飞和谷慕千,几个人形容狼狈的抱在一起,无比庆幸。

那晚下了一场大雨。

夏至的阳光洒下来,有些耀眼。

一夜之间,妖族就像地面上的水痕一样,悄无声息的从中陆的大地上蒸发了。

众人回到凌云宗,只有小弟子和侍童们守着临静峰。

坍塌的灵香殿,杂草从砖缝中长出,竟有几分萧瑟之感。

所有中陆的仙门与百姓都投入到忙碌的修整中。

蒲苏推开别苑的门,在院中洒扫的隗骨见到他,突然愣了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哭着跑了过来。

时隔数月,他们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蒲苏写了一封家信传到御灵宗,那个跟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还不知怎么挂怀他呢。

他满怀歉疚的把所有的际遇告诉蒲俊楚,相信他会理解总是让他操心的儿子的吧。

蒲苏坐在庭中烹着茶,廊上竹帘半卷,一切都像他刚穿过来时的样子。

只是彼时看起来陌生的画面,今天他已然成了画中人。

谷慕千和林云飞忙着打理宗中上上下下,忙的连轴转,派了彦灵过来送茶点。

他站在门首,脸颊淡淡的雀斑,张着眸子向里张望,蒲苏看见了对他招招手。

他接过食盒见彦灵磨蹭着没有,就道,“我让隗骨出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隗骨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彦灵弟弟来了?”

夜玄跟在隗骨的身后拿着一叠册子,蒲苏将零食分给隗骨一些,俩人便不知道猫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反正也用不上他们伺候。

“玄哥,名册你再帮我确认一遍,我昨晚核对到半夜,唯恐心神不集中再给弄错了。”蒲苏揉着脖子。

他见谷慕千和林云飞忙不过来,就帮忙理一下宗中弟子的名册,确认一下失踪和伤亡。

这本就是一件十分难过的事,看着那些一个个被划掉名字,都是一个曾经多么鲜活的生命啊。

“累了就休息一下。”夜玄走到蒲苏身后帮他揉着肩膀。

“玄哥,我突然觉得我好幸运。”蒲苏仰着头看着夜玄,手指搭在夜玄的手上,两个戒指贴在一起。

“人生真的太短暂了,我有时候甚至恨不得想抓紧每一刻跟你在一……”

夜玄弯下身子,迎面亲着蒲苏抬起的脸。

“那就抓紧。”

蒲苏正沉浸在情绪中,身体一轻,被扛在肩头上了阁楼。

崭新的纱账中,书房的长案上,林立的书架前,所有的记忆伴着现下的喘息在脑海中一遍遍的放映。

“玄哥……”

蒲苏推着让他快要窒息的冲击。

“玄哥……”

奔腾的欲望在隐忍的呼喊声中喷薄而出,夜玄看着躺在桌子上浑身颤栗的蒲苏,轻轻抹掉他身上的汗,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整个下午,蒲苏都浑身乏力的摊在桌子上偷懒,把所有的册子递给夜玄。

夜玄心甘情愿的整理着册目,看着一旁小仓鼠一样不停进食的蒲苏,趁其不备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口。

蒲苏往庭下张了张,见隗骨和彦灵都不在,刚要礼尚往来,被夜玄按在怀里。

蒲苏赶紧举手:“我投降,骨头都要散了,真的。”

“那就乖乖的,别把我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