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从旁边过来,这时才看清了那个身着黑袍的人影竟然是魔君。

众人面上相互递了个神色。

一个老修士突然将夜玄拉到一边,跟蒲苏故意拉开一段距离。

一眼不见,俩人竟然又悄悄靠在一起。

老道有些不满的看着蒲苏,定然是魔君往宗师身边贴的。

他清了一下嗓子:“之前听闻魔君有意与妖族合作,是不是站错了方向?”

众人交头接耳,暗暗猜测,这话虽有讽刺之意,但魔君虽然站在仙门这边,但难保不是和对面一伙儿的,心下戒备。

蒲苏装出魔君镇定的神色,和不屑一顾的语气道:“众位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有那么一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交头接耳的细碎言语突然转入沉寂。

说话间,妖族已经逐渐接近了。

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强。

千余仙门弟子对上数万妖族,而这些仙门中修为八重境以上的只来十数个,其余弟子修为高低不均,两方实力很是悬殊。

“结七星阵!”

一个沉沉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一个老者分开人流走了过来。

只见泰华宗宗主神色持重,目光灼烁,径直走到夜玄面前,点头示意,“宗师可愿做阵首?”

夜玄略一躬身:“宗主严重了,我辈义不容辞。”

随后泰华宗宗主连点几名修士,皆是当前实力最强的。

其余人便以此陈为中心,只要阵不破,应该能挡一挡。

李清童立在阵前,鹿尘和蒲苏一左一右护在两侧。

阵首的夜玄却被几个人推至金字塔般的阵型顶端,是整个七星阵的核心力量所在,也是承受伤害最多的,此位置非是修为一般人所能胜任。

妖群像洪水猛兽般袭来,巨大的爪子在地上拍出一个个坑,黄雾顿时铺天盖地,将人笼罩在土雾之中。

众人没反应过来阵前那个虽然穿着白色,但服饰与他们稍异的人是谁,就见那流纱的广袖中挥出一截鞭子。

黑色的妖骨,一块衔着一块,周身闪着青色的光电,“唰”的一声,宛若晴空霹雳,向妖群击去。

为首的一头巨型妖兽身子翻滚,竟将一侧的小妖砸倒一片。

蒲苏青冥衣一挥,柔软的衣边下飞出数道光刃,擦着一列列妖族的侧颈划过,非但没有一击即灭,反而顺着妖群绵长的队伍。从队首一直到队尾,光刃所过之处,鲜血四溅,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

李清童当即御剑在前,一招“万树飞花”,一把剑分化出成千上万把光剑。

密雨流星般的光剑和黑压压冲过来的妖族形成两股强大的对立场,甫一交锋,断剑和妖兽的肢体四溅纷飞。

即便如此,妖族的数量也是庞大的。

而且他们并没有因为受击而停下,早有规划般,目标明确的直往前冲。

它们的目的很显然。

——攻城。

一副佛挡杀佛的气势。

七星阵犹如一个护盾,挡住妖族的去路。

上万的妖族,故意绕开这个挡在洪流中间的顽石,准备从两侧绕过去。

蒲苏看着鹿尘和李清童去一侧堵住后路,他和仙门则去了另一侧。

青冥衣衣角利如白刃,旋开妖族的咽喉。

坐在妖兽脊背上的敖沧和狄飚飞身落在阵前。

相视一笑,脸上一股莫名的神色。

“今天就叫你们对妖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敖沧手持妖刀,金属的假手指在刀柄上用力一握。

妖刀上的刃光顿时**开黄云,坎向七星阵每个人之间的链接处。

“噹”的一声,妖刀被金色的光弹开。

敖沧咧嘴一笑,脸上神情越发狰狞,又是“噹噹噹”接连砍了数下,终于,一个人支撑不住和众人失去了链接。

旁人自顾不暇,见敖沧执意破阵,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狄飚见状跃跃欲试。

夜玄强行从阵中挣脱,一把幽冥剑横扫过去,狄飚猝不及防,被击的向后退了数步,跌倒在地。

这时不光夜玄,所有人都察觉到敖沧的异样。

他比以前强大了很多,而且是极为迅速和成倍的强大。

“听说你当上了仙门宗师是吧,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配不配得上手里那把剑!”

敖沧挥刀就砍,直接硬刚内力,浑身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看来非要把幽冥剑夺过来不可。

“你越是想要得到它,就越是只能看着同族用鲜血为它献祭。”夜玄瞳孔一收,一股强大的气量逼到剑身,幽冥剑刃卷青光,挥出一道青色的光焰,骤然砍上敖沧手里的妖刀。

一霎的交锋,竟然崩裂出巨大的能量,一阵爆炸声响起,将附近来不及躲闪的妖族炸飞出去,残肢纷纷落在树梢和草丛,一片血雨。

又是几场激烈的交锋,刀光剑影刮过的地面早已沟壑纵横。

敖沧的妖刀陷进泥土,扶着刀柄半跪在地,身上青筋暴起。内力急速消耗后,喘着粗气,鼻梁到额上的长疤因为暴怒而狰狞的表情,弯弯曲曲的抽搐着。

他永远不知道夜玄为了适应幽冥剑的妖气,不仅用自身的灵元喂食它,又有多少个日夜被它的反噬折磨。

夜玄可以容忍他不是最适合用幽冥剑的人,但他一定要证明没有人比他更能发挥出幽冥剑的潜能。

七星阵上的人剩下五个,一个比一个惊异的看着夜玄。

没有人能理解一个仙门的人为什么将妖族的圣器用的这么淋漓尽致,也许他们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夜玄可能真如传言所说是夜寒烟和妖族生的孩子。

但他奋不顾身的行为所有仙门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的确为了抗御妖族连日奔波,也总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第一个赶场支援的。

震惊之余,便只剩下一片沉默。

夜玄抿了抿湿热的嘴角,才发现口中一股血腥味。

没人发现他低垂的眼眸中渐渐淡去的红光,他别无选择,因为这是他母亲曾经的荣耀,他要以此堵住悠悠众口、震慑仇敌。

让他们永远记住十三年前,也有这么一个女子,跟着他做着同样有意义,却被加之污名的事情。

幽冥剑斜入土中,兀自发出震颤的余音和炫人的光芒。

逼人的气势将周围的气压骤然拉低,来自万妖王的威慑对妖族依然有用。

敖沧捂着憋闷的胸口,半晌才吐口一口淤血。

狄飚冲过去,“你没事吧?”

敖沧喷怒的挡开他,对着夜玄道:“迟早有一天,你会跟你娘一样,死在妖族手上。”

他狠狠的诅咒着,随后扬天发出一声怒吼:“给我攻—”

突然妖群变得躁动起来,力气也胀大数倍。

千余人在面对数量庞大的进攻时,有些力不从心,按下葫芦浮起瓢般左支右拙,像连不在一起的沙包,被妖群瞬间冲散。

“玄哥。”蒲苏逆着妖群跑到夜玄身边,“你没事吧?”

他刚说完,夜玄忽然身子一软,力气卸的一干二净,晕倒在蒲苏怀里。

眼看着妖群像开闸的洪水,奔涌前进,**。

支援的仙门还没到望安城,就见城墙上黑压压的爬满了妖族的小兵,望安的结界被突破。

一夜之间,妖族占领了整个城池。

上万百姓遇难。

这是数月以来,仙门败的最惨的一次。

此役过后,很多仙门弟子战死或下落不明,连宗师也不见人影。

蒲苏围在乌殇城偏殿外,来回踱步,偏殿内花亓寒已经进去了几个时辰。

魔君道:“别太担心了。”

蒲苏忽然想起他这样只会让魔君也不安,强忍着安静下来。

“戒指的事是我一开始瞒着你,因为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当我知道你能通过戒指感应到他的时候,我就擅自把它给封了。”

魔君难得一副歉疚神色,蒲苏怎能承担的起,赶忙道:“魔君别这么说,我理解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蒲苏看着魔君的神色,“那晚我去你房间偷……青冥衣的时候,看见了缠灵玉。”

魔君面容平静,看来已经不介意这件事了。

“缠灵玉是两个人心意契合之人结出的,只有原主人才能修复。我以前以为是花前辈修为过人,现在看来他只是医术过人。”

蒲苏看着魔君。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结玉之人还活着,而他之所以凭空消失了似的,可能他跟我一样,有不得已的境遇,所以他只能用魔君的身份活着。”

赤魇那不善流露任何情感的眸子一闪,一些尘封的情绪掠过眼底。

这是房门轧然开启,花亓寒从里面出来,摇着头。

蒲苏立即围了过去,魔君皱着眉,问道:“怎么样?”

“怎么样?!”花亓寒挑着眉梢,一颗痣灵动的往上一仰:“入了魔喽,你们父子还真像,都是年纪轻轻的时候,执念深的……”

“你说什么?”蒲苏突然冲过去,一把抓住花亓寒的前襟,“玄哥入魔了?”

花亓寒一惊,头上的发簪都被摇歪了,他缓缓别开的手:“话要听完,我是说差一点,差一点就入了魔了,但是有我在……”

蒲苏一道虚影晃过,人已经进了偏殿。

花亓寒皱皱眉,“现在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疯魔了似的。”

“还不是你话说一半。”

“接下来可没我什么事了,早晚一次灵力入体养着吧。”花亓寒拍拍袖子背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