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尘睡到半夜突然惊醒,看到床前一个陌生的人影。

“你是谁?怎么出现在我的房间?”鹿尘坐了起来,抱着臂靠在床头。

“你的房间?你睡的可是我的床。”

蒲苏打量着新换的帷帐,久违的坐了过去。

鹿尘往里一侧身子,这人长得眉目清秀,还是保持点距离,不然对清童不好交代。

蒲苏道:“你怎么不吱一声儿就走了,害得我好找。”

蒲苏本来打算悄默默回来看看,发现李清童也在宗里,然后他的房间竟然睡着鹿尘。

鹿尘道:“你是蒲苏?”

蒲苏皱皱眉,不是我还是谁,他问道:“你去哪了?现在外面不光天哲族在找你,我看敖沧也恨不得把你拉出去鞭尸,你倒在我家躲清静来了。”

不过见他现在好好的,蒲苏心里出了一口气。

鹿尘听他语气,现在他仇人挺多的,人缘混的这么差吗?不过想到他为了喝点血被村民打,确实妖族好像挺不招人待见的,含糊道:“就随便溜达呗,后来遇见了李清童。”

“跟我回西域吧。”蒲苏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

“为什么要跟你去西域?”刚不还说外面好多人都在找他,鹿尘侧目道。

“现在外界对妖族喊打喊杀,你这样不仅会拖累御灵宗,还会拖累李清童。”蒲苏道。

鹿尘闻言,突然犹豫了一下,随即道:“那,总得让我跟他道个别吧。”

蒲苏闻言起了身,“还是别了,你一去就把我抖出来了,我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为什么?”

蒲苏只得撩开衣襟,鹿尘吓得往后一缩,护住身体,只见蒲苏衣襟下的脖颈细腻,皮肤下隐隐透出青黑色的血脉,竟是入了魔道了。

“随后我帮你跟清童解释。”蒲苏看着犹犹豫豫的鹿尘。

“鸡打鸣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蒲苏路上才知道原来那天他救活鹿尘后,他不仅失忆而且法力也流失了。

法力流失的鹿尘突然伸出胳膊挡住了蒲苏,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蒲苏顿下了脚步,屏住呼吸,后知后觉的发现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妖气。

他们慢慢退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藏匿身形。

只见几个雪白的身影闯进前面的迷雾之中,那显然是个陷阱。蒲苏转身看看鹿尘,他的本能简直超神。

一缕风吹淡了迷雾,蒲苏依稀看到那雾中两个熟悉的身影,鹿尘察觉到蒲苏骤然绷起的神经下僵硬的身体,问道:“怎么,你认识?”

蒲苏点点头,只见林云飞和谷慕千带着一众弟子被围困在妖族的阵法之中,一时有些心急。

“不用担心,这种法阵困不了他们太久。”鹿尘示意他们静观其变。

只见林云飞悄悄将谷慕千的手握进袖子里:“不用担心。”一边对众人道:“大家保持专注,这是妖族的小把戏,只要我们意志坚定,不被这些外音干扰,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

空气中寂静的只有一些遥远的虫鸣,但每个人的耳中却似有千军万马,都是纷乱的杂音和惨叫。

所有渴望和恐惧,发生过的,幻想过的,未知的声音和画面在脑海掠过,摧毁着人的意志。

他们已经经历过妖族各种低略的考验,这本不算什么,但长久以来游击般疲惫的对抗,神志难免出现疲惫和懈怠。

只听扑通一声,一个弟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垂着双手,身体僵硬,一副忏悔状。

林云飞赶紧去扶他,拉了几下,那弟子竟是身体僵硬,低头看时,只见他合着眼,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的血,竟是没了生气。

就这么一眼之间,林云飞头突然一痛,一些他不愿想起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立即稳定心神,但越是他极力回避的记忆,越是见缝插针,一股脑的汹涌过来。

林云飞头痛欲裂,眼前忽然人影憧憧,模糊一片,只有记忆中那团篝火,那个山洞,凌乱的干草,流血的膝盖,无助的挣扎……

蒲苏早已看出不对劲,众人一身疲态,显然已经力有不逮。

他刚运起一道力往那阵里注了进去,鹿尘竟是在旁边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正这时突然看到远处几个缥缈的身影,他立即拉着蒲苏,悄悄溜走。

蒲苏还小声嗔道:“你不帮忙,拽我干什么?”

鹿尘立马捂住了他的嘴,他顺着鹿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夜玄迎着风轻飘飘落在阵前,三下五除二破了法阵。

“林师兄,慕千,你们没事吧?”夜玄上前道。

谷慕千扶着林云飞,“本来以为只是几个普通喽喽,现在看来至少有三个五阶妖族。”

“嗯。”夜玄扶着两人休憩,“不急,他们最多活不过两个时辰。”

林云飞和谷慕千及众人调息的当,夜玄抱着剑,靠在一棵树前闭目养神,突然闻到一缕淡香,他寻着那缕残香找过去,竟然在地上看到一朵昙花。

夜玄拿着那昙花,问道:“这里有种这种花吗?”

一个弟子道:“回宗师,这花通常长在沙漠里,这儿哪有啊。”

蒲苏赶紧摸摸他的储物袋,袋口有些松了,一路竟把他在别苑的花园里采的花遗落了好些。

夜玄看着那花神色渐渐黯然下去,弟子见状立即默默退在一边,对这位刚封上宗师,史上最年轻的九重境仙修有种莫名的敬畏,只能高山仰止,半点近乎也套不得。

“是你吗?”夜玄骤然对着夜空低叹一声。

鹿尘看着蒲苏神色莫名的转身走了,跟了过去,脸上难得露出一副八卦的好奇:“你怎么不去见他?”

鹿尘见蒲苏突然不说话,兴致更高了:“你俩关系不一般吧?”

“我现在是魔……”

“魔修怎么了,我还是妖呢……”鹿尘揣着手冲到蒲苏前头,“我巴不得李清童把我收了。”

……

蒲苏看着鹿尘的背影一阵错愕。

不知李清童听见这话,小脾气会不会爆。

正走着鹿尘突然就不愿意动了,“还有多久到西域,我好饿。”

蒲苏这时才明显感觉到鹿尘的法力真是大不如前了,以前那个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竟然要饮血。

鹿尘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也不愿克制,他醒来后很坦然的接受自己是妖这个事实,也从沱沱哪里知道妖要喝血,要找小伙伴。

虽然对于后者,他一想到和别的妖在一起做那些事,有种本能的排斥,饮血倒容易接受多了。

蒲苏皱着眉,对于一个现代人,让他看着这么美的男子在他面前做这么血腥的事,他有点不难受。

于是他丢了刚捉来的兔子,“要不你忍一下,马上就到西域了,花前辈可能有办法。”

鹿尘拿着一个胭脂红,指腹大小的药丸在鼻尖嗅了嗅,有淡淡的花香,“你确定这不是给姑娘擦脸用的?”

“你没听花前辈说吗?这是凤血丸,可以提升功力的,我可是用一个听海楼的钱买来的,不吃给我。”蒲苏气道。

没等他抢,鹿尘就把凤血丸投入口中,口感不错,不见一点腥气。

蒲苏见花亓寒沉着一副脸,走过去,“我花这么多钱都买不来掌柜一个笑吗?”

花亓寒摊晒着药草,“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做事儿。”

“这可是你说的。”蒲苏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坛酒,“邢伯的新品酒,没人喝,可惜了。”

花亓寒面色更沉了。

“逗你的,我知道去中陆你挺担心的,但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在此之前,就劳烦你照顾我这副不怎么顶用的魔体了。”蒲苏赔笑道。

“算我拗不过你,凡事量力而行,你现在年轻不知道厉害,你可知魔修十个有九个都没啥好下场。”花亓寒道。

蒲苏知道魔道是险途,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小众,还被人诟病。很多魔修都坚持不到最后,因为功力越高,要承受的侵蚀也越深。

除非强大到魔君那样,才能百毒不侵吧。

蒲苏也没想修如何高深的功法,只想天下太平,他就可以做回闲鱼到处吃和玩乐了。

他也知道魔修私底下传言魔君对他如何器重,将万妖骨炼化的骨鞭给了他,还将象征魔君身份的青冥衣给他穿,好似有意传位于他。

而魔道向来是强者为尊的地方,怎容他这种只会讨好魔君的小人存在。

魔修对他隐隐的敌意,他是能感觉得到的。只能尽量在蚩延和俏娑罗面前表现的低调、与世无争一点,他平时又惯会示弱讨好,两人对他的成见少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多言。

花亓寒也难得来了乌殇城,他就算战时也很少离开燕子坞,更别说去前线支援了,伤员要么自己去燕子坞,要么别人抬着去,让他出诊的只有魔君一人有这面子,而他来乌殇城,也是看心情。

蒲苏领着鹿尘,跟在花亓寒身后进了炎魔殿。

据说魔君鹿尘以前也是见过的,他虽然没了记忆,也不生分,随之施了一礼。

蒲苏上前恭敬的拜道:“魔君,我把人给你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