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上黑寂寂的,呼号的风从一个个紧闭的营帐前刮过。

账定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蒲苏在冷风里瑟瑟发抖,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蚩延或者俏娑罗的营帐在哪。

他兀自踟蹰了一会儿,寒风吹的他透心儿凉。

他再次出现在魔君面前的时候止不住的打着哆嗦,像一个畏惧风寒的小兽。

赤魇帐内暖烘烘的,他刚将外衣褪到一半,看见蒲苏鼻尖冻的通红,站在帐门口搓胳膊。

魔君衣服半挂在身上,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蒲苏尴尬道:“魔君,我没地方去。”

赤魇才想起,他是临时跟过来的,抬眼看着蒲苏,“你就住这里吧。”

赤魇说完往屏风后走去。

蒲苏打量了一下,这种营帐像他在电视上见过的游牧民族的帐篷,相当于小型起居室,屏风后面就应该是卧室了。

他犹豫再三,见魔君穿着单薄的衣衫出来倒茶,道:“不用麻烦,我睡在这里就好。”

魔君看着厅内,地上的毯子有些脏,实在不像能住人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知道魔君是不是激将法,但这招对蒲苏挺管用,他抱着胳膊一副“我才不怕”的样子冲到屏风后面。

不看不知道,原来里面是个十分宽敞的屋子,一张柔软的大床,床边还有个矮塌。

好在那塌够宽,能容得下他了。

魔君见他坚持要睡榻上,就随他去了,拿着一些柔软的皮毛给他。

蒲苏躺在榻上,房间里幽幽的灯整夜都亮着,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魔君躺在**,突然翻身看着睡在床边上的蒲苏,蒲苏见状连忙折起身子,“对不起,打扰魔君休息了。”

“我本来也睡不着,倒是你,还这么精神。”

蒲苏躺进被窝里,忽然问道:“魔君,你睡不着的时候有特别想念的人吗?”

赤魇没说话,蒲苏知道他听见了,便自言自语道:“我好想我的朋友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跟他们关系很好吧。”魔君枕着胳膊道。

“那是自然。”蒲苏摸了摸空空的脖颈,他戴在脖子上的法戒坠落凛风崖的时候掉了,如果有机会出去的话,他要去找一下。

“魔君,你要是渴了给我说一声,我给你倒水。”蒲苏小声道。

“嗯。”赤魇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不愿被打扰的样子。

蒲苏捂着厚厚的毯子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蒲苏就充当起魔君的侍从,伺候魔君起床梳洗。

“蒲苏。”赤魇仿佛已经习惯了,前前后后总把他名字挂嘴边。

蒲苏擦干净桌椅听见魔君叫他,撩开帐子一看,只见魔君牵着一匹雄壮的骏马,将缰绳递给了他,“走,我们现在进山。”

“好嘞。”蒲苏笑靥如花,接过缰绳和马鞭,已经幻想到他鲜衣怒马,英姿飒爽的神态了。

然而现实总是有些差距,他谨小慎微的骑着马跟在魔君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被抖落下去。

听说有人在这里失踪,魔君亲自过来查看,他们沿着陡坡往上走,越往上越寒冷,马蹄踩着滚动的山石一个不小心就会滑下去。

他们只得下了马,要徒步翻越前面的雪山。

蒲苏试着用了下水云诀,脚下凭空升起一股风将他托到雪山之巅,还好能用。

魔君转瞬立在他身侧,都没看见他怎么上来的,蒲苏刚上来就被眼前的雪景震惊了。

只见雪峰一座挨一座,疾风又将他们雕琢出奇形怪状的模样。

有的像月牙型,有的像斜塔,真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蒲苏刚要向前走,被魔君制止了。

“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这下面其实都是丛林和万丈深渊。”

蒲苏闻言皱眉道:“那要怎么看出雪层之下有没有妖族的痕迹?”

“你过来。”

蒲苏疑惑着刚走道魔君近前,就被他卷进宽大的披风下,人已经掠过数重山头,遨游在雪海之上了。

他们迎着一个高高的山尖府冲过去,蒲苏惊异于魔君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底。

那他为什么没修仙术,他如果修仙术的话估计能和谷御书齐名。

实力如此强大的人,修仙修魔往往只在一念之间,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念,能让人选择在常人眼里不是正途的魔道呢?

蒲苏看着魔君,赤魇能感觉到蒲苏的目光,却没有理会,任由他毫无顾忌地看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有耐心。

“这样你能看清什么?”魔君那独有的深沉的嗓音在蒲苏耳边响起。

蒲苏立在高高的山尖山上,他们来时那个看似高不可攀的山头在群山之中已宛若麦芒了。

只见所有的峡谷几乎被风雪抹平了,像一个个陷阱似的,正在等人跳进去,而蒲苏刚才的举动就像一个小白鼠。

“这里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猎场。”蒲苏感叹道。

赤魇看了他一眼,蒲苏看到他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扯出一点弧度。

蒲苏竟有种像被家长表扬了的小学生似的莫名兴奋。

他刚开心的一跳脚,脚下的雪突然滚进山坳里,他整个人顺着雪就往下滑。

然后他的手不自觉的扯住了魔君的衣角。

蒲苏心头一惊,雪崩了?!

他正急速下降,只见雪坡上伸出一个巨石,眼看就要撞上,蒲苏扭过身子挡在魔君身前。

预想中的撞击迟迟没有来,蒲苏睁眼一看,只见脚下的雪如翻腾的白色巨浪,转眼那巨浪就被甩在身后。

魔君紧紧的拖住他,蒲苏惊慌未定,宛若雷鸣般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并且越来越远,山头的积雪纷纷涌向峡谷。

一座一连一座,一片连一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没多时雪山像是一下脱掉了雪白的帽子,光秃秃的立在远处。

魔君和蒲苏稳稳落在平地上,赤魇紧皱着眉头,“你不要命了?!”

蒲苏没想到这一跺脚的功夫引发这么大连锁反应,心虚的不敢吭声。

“你知不道刚才多危险?你要是撞在石头上,花亓寒白辛辛苦苦救活你了!”

蒲苏一惊,原始是因为这个。

“我这不没事吗?”蒲苏没见魔君这么生气过,打着哈哈,“刚才怎么回事?”

赤魇过了一会儿面色缓了过来,自顾向前走去,“妖族收网了。”

“收网?”蒲苏嘀咕着,四下找不到他的马,可能刚才受了惊,吓跑了。

“蒲苏。”魔君伸手将人拉到马背上。

蒲苏猝不及防,缩着身子窝在赤魇怀里。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情绪。

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他父亲骑车上班,他就坐在前杠上,到幼儿园门口下车。

现在不知怎么救突然想起来了,他转身看魔君,赤魇低沉的声音像碰撞的金属,产生一截绵长的余音,道:“坐好。”

简直跟他爸以前训他的时候一样。

他们回到营帐,魔君命令他们即刻撤离,俏娑罗皱眉问道:“魔君,怎么这么快就撤了?”

魔君看看身后雪山间飘起的雪雾,“雪层坍塌,他们过不来了。”

这时候蚩延领着一队魔兵灰头土脸的回来:“他奶奶的,差点把老子埋进去。”

众人抖落着身上的雪,开始收拾营寨。

“你先跟我回去。”魔君对蒲苏说完转身进了营帐。

蒲苏一脸歉疚的看着两位祭司,他来这一趟,也没帮上忙,两位祭司看他那身板,也没指望他,兀自派人收拾东西。

蒲苏和赤魇回到乌殇城,就见有人火速来报,妖族在千峰山活捉了几名仙门弟子。

这么说有人进了千峰山,中了妖族埋下的陷阱?

“据说当中有几个长相十分俊秀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蒲苏一听当即怔住了,难道是夜玄和林云飞,还有慕千一行人遭到了埋伏?

“魔君。”蒲苏坐立不安走到赤魇面前。

“你想都不要想。”赤魇还不等蒲苏开口,解下披风丢给侍从,皮靴咯噔咯噔踩着青石地面朝寝殿走过去。

“哐”,殿门重重关上,差点砸到蒲苏鼻子。

蒲苏在殿门前看了看,不就想借你一套衣服穿吗?

既然你不肯借,那也只得另寻他法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蒲苏早早救躺下了,他支走了侍奉的女修,趴在窗前看着主殿的灯骤然灭了。

又过了几炷香时间,魔君应该睡熟了。

避过巡逻的侍兵对蒲苏来说不算难事,他悄悄溜进了魔君的寝殿。

只见一个华丽的圆帐从房顶掉下来,一层层围着一张宽大的圆形石床。

月亮的光影照进帐子里一个隆起的身形,魔君正躺在里面休息。

蒲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毕竟擅闯魔君寝殿,罪名不小。

他环视四周,没有看见魔君的披风和面具,蹑手蹑脚的在房间转了一圈。

最后终于在一面,隐在石墙后的衣柜里找到了,这么隐秘的设计,隐形衣柜的前身啊。

谁知蒲苏的手刚触到那披风,就被人从后面捉住了。

他竟然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蒲苏缓缓转过身,只见魔君抵在他身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