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白雾被剑光搅动出一个漩涡,李清童手上剑光纷纷弹向虚空。

眼前的景象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怒不可遏的吼道:“魇妖,出来。”

剑光所过之处树倒石崩,回声飘**在空寂的夜里,像石头沉入水底。

过了一会儿,一个沉闷又飘忽的声音在空中游响,好像来自地底深处,那声音还在不断移动。

“你喜欢那个人,却唯唯诺诺不敢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你怕他知道了会另眼看你,还是怕他的救命之恩换来的是你对他的朝思暮想、日夜惦念,从此厌弃你?

懦弱无能的人类……”

“住口。”李清童茫然对着虚空道:“你这妖畜,根本就不懂感情,他若不喜欢我怎会对我百依百顺,你根本不配提他!”

“你们人类太在乎那些没有用的东西,所以你们才会优柔寡断,才这么懦弱不堪。渴望什么,就不遗余力的得到它才是妖族的处事风格。

快让我看看,你是否像我想像的那么想得到他……”

“你想干什……”李清童话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大师兄。”一阵凉风吹过,谷慕千突然打了个寒颤。

林云飞回过头,看谷慕千淡眉微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慕千,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总有些不安。”

“没事,师兄会保护你,过来。”林云飞伸出厚厚的手掌,谷慕千扶住他的时候触到他掌心的茧子,他看着林云飞,林云飞铁汉柔情的一笑,俩人迈过大石,向崖顶走去。

山崖正顶端有个不规则的洞口,崖壁崎岖,不知深浅,像无底洞,又像一个大坑。

乌云掩映的星月无光,看不清里面情形,俩人站在石洞边缘,只见傅仁骂骂咧咧的走了上来。

“傅公子。”林云飞没看见跟他一道的李清童,遂问道:“李宗主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他半路一个人走了,我哪知道。”傅仁累的气喘吁吁,蹲坐下来。

林云飞和谷慕千对视一眼,看来他们两个半路就分开了。

不一会儿蒲苏和夜玄也赶到了,他们走的路地势相对复杂,夜玄对林云飞道:“这边有些毒草荆蔓,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痕迹,师兄那边怎么样。”

“我们根着粘液一路过来,看样子魇妖目的明显,直冲进了这洞穴中。”林云飞回道。

听说李清童和傅仁分开了,众人也懒得问傅仁有什么发现,便在洞口一边修整一边等人。

谁知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别等了,他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丢,说不定被什么事耽搁了,我们下去速战速决,再去找他,大不了灵元还算他的份。”

众人听了傅仁的话都不作声,至于李清童为什么不跟他一路,猜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又默默等了一阵,山下并没有动静,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先行动了。

蒲苏指尖捻出一簇灵火向洞中照去,只听“嗖”的一声,林云飞飞身跳了进去。

总要有一个打头阵,先探探下面情形再说。

还没听林云飞传话,又一个身影猴急着进去了,生怕有人独占了什么好东西似的。

“喂。”蒲苏喊时已经晚了,傅仁的身影迅速的没入了黑暗中。

林云飞就着灵火打量着山洞,一条一人多高,足够四人并肩前行的通道往里延伸进去。

崎岖的石壁上还有很多画像,林云飞没来得及看那上面画了什么,就听“咚”的一声,傅仁落得太急,没站稳,整个摔在地上。

蒲苏见人都进去了,就算有什么危险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于是和谷慕千一起跳了进去,夜玄垫后。

“这里之前像是个妖兽的洞府,你们看。”林云飞将灵火凑近石壁,“好像是仙门游猎图。”

只见山壁上画着一群仙人在山间游猎的景象,他们在一个山洞里捉到一只妖兽,那妖一人九面十分怪异。

九张脸上是九张不同的表情,再后来他的面被剥掉了八张,只剩下中间那张,才勉强像个人形。

仙人不知把这个妖兽带去了哪里,后面的图好像被人故意毁坏了,故事就此戛然而止。

他们一边看着画像,一边向前走,通道顿时宽敞起来,是个足够容纳两三百人的石室,一面石壁的中间有个石台,上面是个石座,石座上雕刻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只剩下不成图像的深深浅浅的刻痕。

座上有个只像,和石椅一样勉强看出个人形,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众人沿着山壁观察了一阵,似乎还有个通道,只是被人故意封住了,但时间长了,封住的地方裂开很多细缝。

突然轰隆一声从背后响起,众人回头看时,只见那石像碎倒一地,傅仁一脚踢在了上面。

“装什么像。”傅仁嗔道,“这不就是壁画里那个怪妖,怎么还当起了王,妖族就是祸害,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不要乱动,万一有什么机……”蒲苏话没说完山洞骤然晃动起来,碎石从顶上掉落,砸在头上就得血溅当场了,蒲苏不由一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不知道往哪躲,忽然肩头一沉,夜玄伸手揽过来,蒲苏整个后被贴进夜玄怀里。

他赶紧拉着路过的谷慕千和林云飞,几人相互挡着,就近贴在墙角相对稳定的狭小空间里。

傅仁抱头窜了过来,拳头大的碎石在面前坠落,生怕砸到他脸上,一个劲往里面挤,夜玄整个贴在了墙上,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蒲苏想要撑开点空间,感觉夜玄被挤得透不过气了。

“没事。”夜玄反而将人往怀里拉了拉,才感觉到怀中一阵微小的颤抖。

他顺着蒲苏的胳膊,摸到他有点发抖的手,呵气如兰的在蒲苏耳边呢喃道:“别怕。”

乱石飞落,伴着呛人的尘土和嘈杂,还有傅仁的惨叫,蒲苏心上生出一股要葬身此地的恐惧。

那小若蚊呐、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耳语,突然就沿着听觉神经钻进心底,冰凉的手心被包裹在一只温热的手掌中。

夜玄的拇指不停的在蒲苏的手背上摩挲,像是一种安慰。

蒲苏渐渐平静了下来。

现实中蒲苏从来没有机会感受命悬一线的时刻,穿书后这种感觉好像时不时就笼罩在他心头。

虽然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死,死在这个山洞或者死在其他某个地方。

一个年轻生命消逝似乎永远比一个垂暮之年的生命让人遗憾与惋惜。

他幻想过如果他死了,人们会可惜他什么呢?

可惜年轻的生命没拥有过恋爱,也没体验到丰富的人生?可惜他还没爱上这个世界,爱上这个世界的某一个人,就要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也许吧。

蒲苏忽然张开手指,和那温热的手掌扣在一起,他合上了眼睛,按捺着心中吵闹的鼓动。

过了好一会儿,那犹如地震的晃动才停止住。

众人斜了傅仁一眼,刚舒一口气,还没放下心,又提起了胆。

只见石室中间的那个石座突然嘎吱吱兀自转了一下,仿佛时间太久,机关坏了,停住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又一阵嘎吱作响,这次只旋转了一点就彻底停了。

原来石座下有个洞穴,那洞口应该很大,因为石座没旋转开,只能容一人通过。

“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蒲苏道。

林云飞就着洞口往里照了照:“就算是陷阱,也只能进去看看陷阱里埋着什么了。”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谷慕千道:“那我随师兄下去吧,也好有个伴。”

“我也下去,我倒要看看这作的什么妖。”傅仁道。

于是林云飞先下去了,然后是谷慕千和傅仁。

蒲苏撑在洞口往里看,突然那石座刹那间恢复到了原位。

蒲苏一惊,如果不是夜玄手快拉住了他,他的整条手臂估计给沉重的石座夹住,磨成了肉浆。

突然一股阴风从身后袭来,两人刚起身,就见石壁上多了一个影子,蒲苏顿时头皮一麻,夜玄瞬间出剑向后刺去。

差一点,剑尖就捅穿了李清童的咽喉。

“清童?”蒲苏叫道。

只见李清童神色木然的站着,看到蒲苏才恍然惊醒似的,突然冲了过去,抱着他不住的念叨:“不要离开我,苏苏,不要离开我……”

“你怎么?”蒲苏推不动,见他情绪激动只能安慰道:“好好,我不离开你,你怎么在这儿,刚在去哪了?”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就见李清童突然化出一把剑指着夜玄,“任何人都不能把他抢走……”

“你在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李清童突然对着夜玄怒吼道。

夜玄没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原来你是夜寒烟的儿子。”一个湿沉的像是没见过阳光的声音响起,石壁上轰然塌了个洞,一截黑影一寸寸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魇妖?”蒲苏戒备道。

说话间夜玄已经将蒲苏挡在身后。

“李清童,你不是想知道他更在乎谁吗?不如我们玩个游戏,输了,就把你们年轻的心脏给我。”只见一个穿着黑袍,身形佝偻的老头从石壁后走了出来。

他神色麻木的看着三个人,“我不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