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蒲苏、夜玄、林云飞三人在大堂吃着早点,蒲苏将在乌殇城的听闻一一说了。

林云飞英气的五官忽然堆下愁云,这些天他试着联系过金光堂其他弟子,那一队跟他出去游猎的弟子并没有会凌云宗。

夜玄剑眉微蹙,灰蓝的瞳孔划过狭长的眼眶,觑了一眼旁边的蒲苏,似乎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只道:“林师兄先别担心,我们回去的时候不防找一下。”

蒲苏闻言道:“那也须得等你伤好了才能走。”他说话时灵秀的无关难得透出一丝严峻,末了感觉自己表情管理有点失控,忽道:“你要再复发了,我们是救你还是找人?”

刚说完就见林云飞和夜玄同时拧起眉头,知道话有点重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找补,索性甩着袖子离去了,就当是气话吧。

蒲苏有点憋气,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夜玄的伤势,还有一点是他想等花亓寒修复好了玉玦再走,可怎么一句话出口就把后路堵的死死的,也是没谁了,他真是烦透了原主人设。

他一路悻悻的往花亓寒的住所走去,花亓寒却从半道杀出来,老鹰捉小鸡般,提着人,蒲苏身子一轻,凌空被花亓寒带到了燕子塔,俩人堪堪立在水面上,蒲苏惊异的看着脚下的碧波,稳稳的站着,一脸不可思议。

“我要教你的心法叫做‘水云诀’,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却能驰骋天下之至坚,不拘泥于形体,随势而变,顺势而为。云更加缥缈无迹,变换莫测。云水诀便是将世间不可捉摸、无迹无踪的天地之灵,融为己用的一个法门。你现在试着和脚下的水融为一体,你就可以和它一样无拘无束,任意西东。”

蒲苏不住点头来掩饰自己的茫然,果然是意象派大师课没错了。

花亓寒看他表情甚为满意,一般他教导不听话的徒弟时将这一套说辞搬出来,讲上个几十遍,大多数就乖了,再不听话就讲上一千遍,剩下的就吐了。

猛遇见个蒲苏这样的,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花亓寒高兴的跃到岸边,蒲苏只觉一股气场被花亓寒带走,扑通一声,和水彻底融为一体。

林云飞和夜玄在旁边的凉亭里下棋,一时看的直乐,见夜玄端坐一边,认真的端详着棋局,不敢笑的太放纵。

蒲苏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也没领会水云诀的玄妙,见夜玄全程盯着棋盘,当他不存在一般,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好胜心来。他不断试着凌驾在水面上,又一次次跌进去,太阳渐渐夕沉,林云飞端着棋盘准备走,“你练的怎么样了,传晚饭了,要不明天再练?”

“阿嚏~”

太阳一下去水中清冷,蒲苏早就筋疲力尽了,花亓寒背着手走的时候也没要求他练多久,他正打算回去吃个饭,泡个澡,再美美的睡一觉。

“花前辈一番苦心看来是错付了,没听错的话水云诀讲究和万物之灵合二为一,世人却只想凌驾万物之上,殊不知本末倒置,竟辜负了他这引人入胜之奇思,可惜可惜。”说着扬长而去,林云飞一愣,反应了半天,再也不敢劝蒲苏休息,跟在夜玄身后走了。

我操,被主角攻小看了,这赤果果的挑衅,蒲苏要气死了!

但也不敢真的气,好贱哦,蒲苏心里暗骂一声,有什么办法,不就是水云诀嘛,盘它!

蒲苏一口气练到后半夜,他心无杂念,心中一遍遍的过着花亓寒说的话,当然还有夜玄那“可惜可惜”的表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蒲苏竟然颤颤巍巍的在水面站住了,虽然还不稳,他已经相当满意了。

谁知刚一激动,扑通一声又掉了下去!

蒲苏累了一天,正睡得迷迷糊糊,哐当一声巨响,把他从美梦中惊醒,只见窗户大开,花亓寒背着手来到了他床前。

“花前辈,这是你的地盘,能不能不要做破窗而入这种事!”蒲苏揉着头发以为遭了贼,看清来人后一头又扎进被窝。

终究是没扎下去。

花亓寒将人从**提出来,扑通一声丢尽了水里!

还有没有人性啊,才眯了不到两个时辰,好想回家~

蒲苏不知道他有没有和水融为一体,但他的眼泪是真的和水融为一体了。

“想突破水云诀第一层,就只能练,没有捷径,当你身心彻底融入水中,感受它的静谧与流动,你才能和它一样。”花亓寒说完坐在柳树下打起了盹。

经过几天魔鬼训练,蒲苏终于体会到修真之人的感觉,一股力量在筋脉中游走,磅礴有力,又像呼吸一样自然,只要他想用,便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隔空取物,御剑飞行,竟如信手捏来。

蒲苏在水面上一路疾驰,惊的水下游鱼倏然潜入水底,这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他从水上到岸上如履平地,终于练成了水云诀第一层。

蒲苏气喘虚虚的走到凉亭中,灌了几口凉茶。夜玄纤长的素手中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眼珠一转,瞟了蒲苏一眼。蒲苏仰着脸,喉结上下滚动,细汗随着脸颊滑进脖颈,跟凌云宗那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形象出入甚远。

夜玄一时晃了神,手中棋子迟迟未落。

林云飞放下棋子,对夜玄道:“先休息片刻。”夜玄收了棋,点点头。

林云飞拍着蒲苏的肩膀,夜玄抿着茶抬起眸子,见蒲苏不以为意的看着林云飞,林云飞道:“提升很快嘛,不如我们过几招?”

蒲苏撇撇嘴角,心道:看把你能耐的,我就跟你比一比。说着手中化出本命剑“青云”,银剑出鞘,竟带出一阵风鸣,林云飞也瞬间化出一把青光闪烁的宝剑来,俩人跃出亭外,蒲苏一点没客气,先声夺人。

原主成年后甚少用剑,但小时候也是下过苦功的,基本功还算扎实,结合花亓寒教的水云诀,宛然成了另一种风格。只见蒲苏运剑极其缥缈无迹,有几分柔润,和不可捉摸之态。林云飞的剑法则一板一眼,但势如破竹,十分有力,而且还能做到后招变幻无穷、出其不意,没有根深蒂固的基础,很快会难以为继,被人找到破绽,但林云飞师从谷御书,从小刻苦严谨,剑招之密,自是无缝可寻。

俩人一个苍劲一个虚渺,不觉已拆了数十招,大有不分伯仲之势,蒲苏终究对心法还不太熟练,知道林云飞已让了他几招,夜玄看俩人你来我往,皱起了眉,忖度了片刻,方道:“你出一招‘明月出千山’。”

蒲苏见林云飞一招逼近,正陷入胶着,不知如何拆解,闻言便挥剑划出一道弧线,剑光停留在剑刃运行的轨道上幻如一弯弦月,挡了林云飞斜刺的一剑,接着蒲苏化出数道光剑,齐齐指向林云飞,林云飞终是迟了一步。

虽然蒲苏只用几剑代表了“千山”,实战中“千山”却是千千万万把剑刃,足以把人捅成马蜂窝了,这一招甚是绝妙,刚好克了他的“探龙虚”,如此以后若有人用“明月出千山”对上他的“探龙虚”,他倒要想想后招了。

林云飞认输,俩人回到亭中,夜玄道:“你再出一个‘万树飞花’便可化了他的‘千山’。”

林云飞闻言顿时豁然开朗。

蒲苏却越听心情越沉重,原来夜玄这时就已经有此造诣,打不过打不过……

蒲苏自从将玉给了花亓寒,便三天两头的催,花亓寒也逼着他练水云诀,在互相折磨了几天之后,花亓寒将一块完整的玉递到了蒲苏面前。蒲苏就着月光一看,果然完完整整的一块,一点裂痕都没有。

于是蒲苏在花亓寒面前翘了他的课跑回朱楼,他悄悄推开夜玄的窗户,将顺道折来的花插进窗下的花瓶,看夜玄并不在房间,心道这么晚了,夜玄去了哪,刚一扭脸,人就瘫在了墙上。

“你,你怎么在这儿?”

只见夜玄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月光穿过院中一颗大树,将细碎的银光撒了他一身。夜玄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袍,长发湿淋淋的披在肩上,一截雪白的长巾罩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长巾下几缕发丝垂到他额前,时不时的滴着水,他的眸中也像蓄着一汪水,深不见底的看着蒲苏。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夜玄揉了揉头上的手巾,走了过来,他显然是刚在澡房沐浴完。

“我路过,正要去澡房……”蒲苏说着,一步步向后退,准备趁机溜走,夜玄却直直走了过来,他的衣带松垂的系在腰间,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走路时,膝盖连同一截小腿便从中间的衣缝中偶尔探出来,不多时,便站在了蒲苏身前。

蒲苏本想溜之大吉,此时吓得一动不敢动,被夜玄生生堵在门口,夜玄温热潮湿的气息一下一下呼在他脸颊上,“我真的看不懂你,你如果厌恶一个人,就厌恶彻底,我保证他离你远远的,可你一边讨厌他,一边讨好他,你这么戏弄他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蒲苏睁大双眸,对视着夜玄,他的脸理他那么近,一瞬间所有的语言都退到九霄云外。

夜玄忽然不耐烦道:“让开!”

蒲苏长舒一口气,一溜烟走了,还不知道夜玄怎么忽然生这么大气。

夜玄原本平静的内心不知为何总是时不时翻起滔天巨浪,他在波涛中沉沉溺溺,没有一刻可以安静下来,但他必须学会和体内的魔鬼和平相处,只是还需要时间。

他静静的推开门,又看到了窗前那束花,他本想过去把那花扔了,从此和某个人再无瓜葛,忽然瞥到花间一丝光亮,夜玄走到近前,只见一块玉玦正挂在花枝间,吸收着皎皎月光,温暖柔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