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衡神君所中之毒普天之下只有真龙一族的龙角作为药引可解, 失去龙角楚倦必死,就是再多的天材地宝也只是暂缓他衰亡的速度,要他活下来除非龙角重新回到他手中。

而失去龙角青衡必然会为剧毒所反噬, 他们两个人间从来只能活下一个。

这个抉择由谢沉鹿决定,青衡在过去数百年间一直以为无论如何谢沉鹿都会坚定的选择他, 直到后来谢沉鹿的长剑对准了在野。

也许谢沉鹿对楚倦并不是虚情假意, 那点虚无的等待谢沉鹿终会回头的泡沫破碎, 他一直冥冥之中觉得谢沉鹿属于他的想法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楚倦活则他死, 谢沉鹿的剑杀意凛然, 昆仑一剑六界俯首,如今的修为也人捉摸不透,比起谢沉鹿或许楚倦是更好的人选。

楚倦不卑不亢,只是略微抬眼,看着有种早有所知的淡然:“请神君赐教。”

青衡心头一跳,莫名有一种楚倦其实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但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神君先是叹了口气:“说来惭愧, 三百年前多亏太子殿下的龙角才让本君脱离死境, 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留下了些暗疾,灵官说,或许再要一只龙角才能使本君痊愈。”

他看着楚倦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流露出一点无奈又叹惋的模样:“普天之下能有龙角之人如今只剩下太子殿下和团子,沉鹿不欲对团子下手, 所以......”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复活了你,只不过是为了图谋你剩下的那一只龙角而已。

他没有开口剩下的一切都已在不言当中,也许是怕楚倦不信,他拂手夜色下立刻出现了一面水镜, 正好是当初无道天内他与谢沉鹿相见那一幕。

两人避开楚倦在无道天小酌,青衡神君垂眸手中棋子落地,声音模糊不清:“本君顽疾未愈......”

似是怕伤到楚倦一般,只听过这句话稍加证明青衡就撤去了水镜。

楚倦静静看完沉默了一瞬才淡淡道:“既然如此,那神君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若是谢沉鹿处心积虑复活我只是为了再取我一角为神君疗伤,那神君在在野静等就好,又何必在这样战事一触即发的关口过来同我说这些。”楚倦拿起手边的茶杯,夜色沉冷,茶水都已冰寒,他抿了一口,冷的他不由得皱眉。

若是谢沉鹿在这茶水必然一直常温,他不在只有两个可能,青衡将他支开,或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衡没有料到楚倦竟然会回话,他以为以楚倦如今身心俱疲和对谢沉鹿深切的不信任,单是这一席话就足以让他心神剧颤。

但他很快笑了笑,轻如叹息:“因为龙族的龙角除非自愿,否则这世间任何至坚至利之物都无法斩下,太子殿下忘了吗?”

是了,龙角等同真龙性命,除非心甘情愿否则任何人都难以下手。

三百年前是楚倦为了团子心灰意冷自己割下的龙角。

青衡这话说的巧妙又卑鄙,这样一来过去谢沉鹿无论对楚倦多么掏心掏肺在这里都能被解读成又一次的欺骗,只是花言巧语哄骗他的龙角罢了。

楚倦搭在椅旁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动作虽然细微却依然没有逃过青衡的眼睛。

青衡仰望苍穹,如同一个真正的神祇一样悲天悯人,目光悲悯如同看待一个垂死挣扎的可怜人:“沉鹿虽然如此待我......但这毕竟有违天地道义,日后必遭天道惩戒,我不欲如此,让沉鹿为我犯下杀孽。”

这番话如此深情款款,换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要相信,谢沉鹿是怎样一个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之人,而青衡神君又是怎样一个慈悲心肠用情至深,只是无法阻拦的善人。

楚倦听完神色不动,只是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白,他捧着那杯凉透的冷茶,极轻的抬起眼帘:“所以呢?”

凄清月色下的人带着脸上苍白却自有一股疏朗之气,看上去并无痛苦,只是神色稍显病弱。

青衡神君站起身来,以神尊之身朝楚倦俯身一拜,声音低沉,极尽真诚。

“我既不欲沉鹿为我背负杀孽,也实在不愿让太子殿下为我的顽疾再付出性命,这一次,太子殿下拒绝就好。”

到了这里,他才算把目的说清楚,楚倦似遭遇重创手指用力几乎将茶杯捏碎,到最后只是心灰意冷的闭了闭眼,一句话都未曾说出口。

青衡神君大概料想到他会有一段时间难以接受,那一拜长久,而后默默离去。

整个院落只剩下楚倦一人,他拿着那盏茶又喝了一口,确实是沁人心脾的冷。

茶水过夜就差了滋味,今天夜里还是不要喝了,等明日谢沉鹿清晨烹了再说。

003叹为观止:“青衡神君妙啊!”

真的是完全颠倒黑白,这如果宿主和自己不知道剧情和世界线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龙角早已入药化作灵气,谢沉鹿要把灵气从他体内提出来灌入我体内少还要其他繁复法子,现在谢沉鹿就是个战无不胜的疯子,想让谢沉鹿住手已经是个不现实的问题,从我这里下手明显是最合适的法子。”

楚倦摸着瓷盏光滑的杯壁,也许是夜色太冷,衬的他眉眼也一片孤寂,他似乎是笑了笑,只有声音格外沁冷:“若是我觉得谢沉鹿救我只是想害死我,我肯定宁死也不愿。”

杯子被放在桌上,桌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是不是以为这样他就能逃过一劫?”

不知道为什么003突然觉得没有实体的身体一阵恶寒,它莫名觉得青衡要倒大霉。

也许就是这一阵恶寒让楚倦和宿主都没有发觉殿内窗后趴着一个小小的脑袋。

团子是在第二天失踪的,负责照顾他的仙娥哭的眼睛肿成了桃子,说是不知道小殿下去了哪里,他前一夜明明应该是睡在偏殿的,早上仙娥推开门却没看见人影。

“我原先想着小殿下喜欢跟着太子殿下小憩,便没有多想,又不敢打扰太子殿下安歇,所以便想再等等......”也就是因为太子殿下在所以小殿下才能偷偷懒,所以他格外喜欢赖着楚倦。

“可不想太子殿下殿中也没有找到小殿下......”

而后扩散到整个昆仑殿都没有找到人影,她们吓坏了只能赶紧过来找内君禀告此事。

谢沉鹿心里突然一慌,像是有什么令人恐惧的阴云笼罩下来,叫他心脏骤缩。

所有人找了团子一天一夜没有找到,清晨的时候谢沉鹿莫名心慌,风尘仆仆赶回昆仑殿,发现楚倦还在时终于缓缓放下心来。

不是殿下出事就好。夜半他心口骤痛,疼的像是有什么被硬生生撕裂开来,在这样无法言喻的剧痛里他听见外头有仙娥尖叫一声。

谢沉鹿抬起头来,刚想低斥不要扰了殿下就见半掩的殿门被一只小小的手推开了。

他心有所感一般望过去,入目的是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小团子一身浅青色的云锦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小龙维持不住人形,一只小小的尾巴掉了出来,精疲力尽的拖在身后,在灵玉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谢沉鹿一寸一寸不敢置信的望过去,在溅满了鲜血的脸颊,他的龙角,少了一只。

三百年前的情景洪水一般的被唤醒,一幕一幕涌现在谢沉鹿的眼前,像是明明已经远离他的噩梦,再一次骤然来袭。

——就好像是三百年前的楚倦死在他面前时一样,浑身浴血,完好的龙角少了一只。

团子在哭,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大概是哭的多了,脸上多了两条泪痕,平时白白净净的小脸沾着鲜血和眼泪显得格外可怜。

“团子......”谢沉鹿悲怆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那一刻他觉得好像有人在往他心口捅刀,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团子走的很慢,等走到谢沉鹿身边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捧出来,那赫然是半只龙角,他的角太小了,还没有长大,就算割也只能勉强割掉一个尖尖。

“父君割我的角。”那只小小的龙角上满是鲜血,泪水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打在龙角上面。

团子很疼很想依偎进父君怀里,可又觉得不能,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君见他的次数不多,为人严厉,但他觉得父君是疼团子的,只是怕触景生情想起爹爹而已。

可是不是的,父君不喜欢爹爹也不喜欢他,父君只是想要一个龙角给他喜欢的人治病而已。

父君不喜欢团子,他想要爹爹的龙角。

小家伙站在谢沉鹿面前用力举起手里的龙角,他胳膊短掌控不了锋利的长剑,剑刃划破了他的衣裳和手指,割下龙角用了一天一夜。

“父君放过爹爹,爹爹只有一只角了,再割会死的。”

龙角就是龙的性命,爹爹失去了一只龙角睡了三百年,堕入了凡俗道,已经再也不能失去第二只角了。

“父君割我的,团子有两只,放爹爹走。”

他满心期望的尽力的捧起手里的龙角,高高举起,明知可能没有用却还是轻声开口:“算团子求父君好不好?”

恰时殿门被彻底推开,听见动静的楚倦提着一盏灯出来,踏过重重月色看见地上蜿蜒的血迹。

殿内小小的虚弱的小龙捧起自己最珍贵的龙角对谢沉鹿乞求。

“父君放过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把自己写哭了,小团子真的很可怜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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