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插在楚倦心口上, 几乎是要把他的尊严扔到地上来踩,楚辞的眼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不想错过楚倦眼底一丁点的痛苦。

雄虫幽邃的眼眸第一次正眼看他, 而后慢慢挑起苍白的嘴角。

“可他宁愿要我这个废物,也看不上你。”

在虫族这样注重繁衍渴望雄虫的种族,他宁肯忍受精神力**的痛苦,也不愿意跟你有任何瓜葛。

楚辞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享受到了无数的性别便利和万人追捧的滋味, 在一堆垃圾雄虫里他脱颖而出, 几乎没有雌虫不折服在他的身/下。

唯独阿莫斯偏偏眼里只能看见这个废物养胃雄虫。

他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在虫族成为万人迷那么简单,他想要进入帝国的最高层,掌握帝国最高权力。

阿莫斯作为军部第一虫, 只要得到他的支持,那么未来楚辞的路将会好走太多,可惜有这个废物拦路。

同时阿莫斯也是他万虫迷生涯中的第一个滑铁卢,这让他无比的不甘心。

楚辞冷笑了一声,退开伸手理了理自己繁复精致的袖扣:“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看他能坚持多久。”

他将声音刻意压低, 压到只有楚倦能听到的程度:“——你会看见你的雌虫在我脚下跪地求饶的。”

阿莫斯的等级已经到了s级巅峰,必须要a级雄虫才能平复他的精神**,帝国现在的a级雄虫寥寥无几,剩下的那些雄虫无一不是残暴凶狠之虫,而且多数都已经有了雌君。

阿莫斯作为军部元帅,自然是不可能去做雄虫的雌侍的, 那对于军部无疑是侮辱, 现在帝国等级足够名声足以和阿莫斯相配的就只有他一个。

阿莫斯已别无选择。

楚辞微笑着退开,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自己的废物哥哥痛苦的表情。

“你喜欢阿莫斯的,对吧?”他忽然道。

他从第一次索要阿莫斯楚倦不肯开始就已经明白, 他这个口是心非的兄长一直喜欢阿莫斯。

正因为喜欢,阿莫斯匍匐在他身下的时候才更有趣不是吗?

阿莫斯在此刻走回到楚倦身边,恰好听见这句话,灰绿色的眼眸有一瞬凝滞,压抑在冰原下的火种在少许的跳跃后又静默下来。

楚辞却不欲再说,温柔的点头朝阿莫斯示意:“那么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今天太匆忙了没有来得及准备,下次会给艾克斯带礼物哦。”

艾克斯那个楚倦一直缺失陪伴的小雌虫崽,应该更向着陪伴他的自己,不是吗?

这一点上,他有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阿麦德斯依然跪在原地,长久的次奴生涯已经让他忘记了如何站立行走,那张和楚倦有三分相似的脸庞在雄虫夜以继日的折磨下显得愈发消瘦空**。

楚倦推动着轮椅一点一点靠近,快要抵达阿麦德斯身畔时险些因为太急切摔倒,阿莫斯及时搀扶住他,他就依靠着阿莫斯的搀扶,在轮椅斜歪的情况下伸出苍白削瘦的手掌。

“雌父......”

那声音沙哑颤抖的叫人心疼,当年赫尔卡星战功赫赫的上将和温柔高贵的雄子,在此刻相见时显得这样的无力且悲哀。

温和的精神力仿佛潺潺的流水又或者冰域罕见的阳光轻柔的落在了阿麦德斯的身上。

那是楚倦的精神力。

“雄主!”

阿莫斯的声音骤然响起,下意识的握住楚剑的手掌,力气大的仿佛想要把他的手臂捏断,却又生怕他疼而不敢用任何的力气。

他在用精神力治愈阿麦德斯身上的伤口,可他本身就已经伤痕累累,虫核破损的雄虫每一次精神力的运用都是对生命的消耗,并且再也没有补充的可能。

阿莫斯能够强硬的阻止楚倦,却无法在此刻做出任何阻拦。

温柔的精神力像午后和煦的阳光落在遍体鳞伤的雌虫身躯,很快那些狰狞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翻卷的皮肉开始收拢,伤口可以愈合疤痕和痛苦却会一直存在。

雄虫湛蓝的眼眸如同暗淡的星辰,他的手掌不自觉的捂住心脏,那里因为过度损耗精神力开始撕扯着疼痛起来,声音低微,还在低声道歉:“抱歉,雌父......”

很抱歉,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你和里斯。

道歉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那双黯淡的眼眸彻底闭上,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在某一刻彻底击垮他的意识。

视线的最后是阿麦德斯攥住他的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赫尔卡星的别墅里,相似的房间,相似的风景,相似的风声,在某一刻好像是时空交叠错乱,让他回到了多年前的深夜。

他的雌父阿麦德斯依然守在他的身边,当年健壮深沉的雌虫将领,此刻瘦到五官深陷,虽然不善言辞但依然疼爱他唯一的虫崽。

夜色静谧如水,又泛起隐隐的波澜。

“这不是你的错,你的雄父本来就是凶狠残暴的雄虫,我这些年小心翼翼,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不是在你之前就没有受到他的虐打,哪怕是雌君,也只是稍微保留颜面,不会被随意交换变卖而已。

他一直努力不让自己被虐打的时候让虫崽看见,他的虫崽身体不好,又是娇贵的雄虫,所以一直被保护的很好。

阿麦德斯轻轻低下头,将头颅触碰在虫崽的额头上,企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虚弱的雄虫:“我的虫崽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只是遇见了一个无比混账的雄父和卑劣无耻的臭虫兄弟。

正在此时门被轻声叩响,阿莫斯的副官尤瑟夫打开门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一条路。

里斯便出现在门外。

里斯因为没有雄主,哪怕被贬为奴隶也是直接被扔到奴隶市场,然后变卖到外星际,中间他曾几度逃跑最终成功逃脱,不服从帝国判决已经相当于叛国罪。

好在阿莫斯替他向帝国法院提起了抗议,暂时保留了他的帝国居民身份,让他能够再次回到赫尔卡星。

在外星际长时间的流浪使他显得更为锋利和削瘦,他一直作为逃犯在宇宙中游窜,直到阿莫斯以楚倦的名义寻找,他才冒着风险出现。

在看见楚倦的那一刻,他的警惕才暂时被放下,然后瞳孔骤缩,快步走到楚倦面前,却又在即将抵达时单膝跪地,低下头颅涩声开口。

“抱歉,殿下,我未能保护好您。”

他作为楚倦的近身亲卫曾经向阿麦德斯发誓会用生命守护楚倦,却最终让他落入其他雌虫手中,拍下那样的视频,导致他最后走向覆灭不堪的结局。

他在逃亡之后曾经数次想要前往楚倦流放的星球,他也确实抵达了卡塞星,但楚倦中途被星际海盗劫走,与他一再错过。

而一个叛出帝国没有身份的雌虫,在宇宙当中举步维艰,寻找之途漫漫无期,最终被阿莫斯抢先一步。

“我不怪你,是我连累了你。”

楚倦抽出与阿莫斯交握的手,放在了里斯的眼前,里斯近乎受宠若惊的抬起头,最终双手捧住那双瘦弱苍白的手掌。

他的肌肤太过冰冷,几乎感受不到正常的温度,让人忍不住想握得更紧,最好能够放在发烫的心口。

站在一旁的阿莫斯没来由的感到焦躁,手指在袖子里微微摩挲。

他并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的沉不住气,只是雄主的雌父和里斯短暂的握住雄主的手就忍受不了,可在这一刻他确实如此焦躁不安。

眸色暗涌如潮水,阿莫斯略微抬头向门外示意,尤瑟夫体会到他的意思带领医虫上楼,为楚倦做完简单的检查以后做出建议多加休息。

阿麦德斯和里斯不得不退出房间。

密闭的空间里终于只剩下楚倦和阿莫斯,阿莫斯曾经以为自己已足够坚硬,不会为任何尘埃所侵扰,可这一刻他才感到罕见的安心。

阿莫斯为楚倦除去衣袍换上睡衣,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雄虫身上**的肌肤,尤其细致的擦过里斯所捧住的那只手,擦过每一寸指尖,每一寸缝隙。

最后他跪在楚倦的身前,月色恰如其分的从细微的缝隙里落了下来,黑暗里那双湛蓝的眼睛宛如镶嵌在皇室王冠上最昂贵的千羽蓝宝石,有着夺人心魄的微光,又脆弱的好像一触即碎。

这样的脆弱让阿莫斯仿佛被什么击中,在那一刻,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楚倦承受任何痛苦。

楚倦的双腿没有力气行走,他也不愿意外出走动,如果不经常活动腿部肌肉会萎缩僵硬。

阿莫斯将雄虫修长的双腿放进怀里,替他揉按穴位,温热的手掌将温度一寸一寸渡至僵硬的腿部肌肤。

膝盖上的足弓苍白瘦削,阿莫斯想,他唯一一次看见楚倦皮肤不这么苍白是什么时候呢?

——是他强/暴雄虫的那天夜里。

他猝然闭上双眼。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雌虫亲吻楚倦的脚背,轻声说:“因为您是无价之宝。”

因为在他作为平民雌虫那些年黯淡无光的人生里,温柔的雄虫曾经是他唯一的光,哪怕那一束温柔的光最终舍弃了他。

雄虫似乎陷入长久的沉默,阿莫斯并没有强求他回答什么,放在怀中的足终于被雌虫的体温暖的温热,他将雄虫放进暖和的被窝里,却在离开时被雄虫轻扯住衣袖。

“......谢谢。”

阿莫斯再次在雄虫床边跪下,执住雄虫的手,在他手背落下一吻,以微不可察的私心,想要覆盖里斯曾在雄主身上留下的任何痕迹。

“您不用对我说这些,您知道的,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我是,配不上你的寄生虫。”雄虫的声音低哑艰涩,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

没有财产没有地位,一切只能依靠他,就像一只寄生于他的寄生虫,甚至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雄虫好似受过什么刺激,他静静躺在柔软的绒被里,平静的几乎要听不出来声音里的发抖。

“楚辞说雌虫的财产仍然属于雌虫,说我是个......废物。”

短促的音节几乎带着痛苦的余韵。

阿莫斯的眉头紧皱,他只是离开片刻,那只混账虫竟然能对雄主说这些东西。

“您无需在意,他只不过胡言乱语。”

“他说的是事实。”

阿莫斯第一次反驳雄虫,握紧楚倦冰冷的手掌:“不是,您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宝物。”

雄虫却仿佛受惊一般骤然收回手去,这一次却没有成功,阿莫斯抓的很紧,不肯放他离开。

“是不是,很脏?”雄虫的声音愈发低微下去,低的恍如呢喃,不知是在问阿莫斯还是在喃喃自语问自己。

阿莫斯的心脏再次抽搐似的疼痛起来,“没有,您一直很干净。”

这一次楚倦并没有收回手,他陷落在柔软的绒被里,空茫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没有任何焦距,直到温柔的亲吻落在他脖颈手掌乃至脚踝,雌虫亲吻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雄虫沉沉闭上眼,再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他的目光何时才能落在自己的身上呢?阿莫斯眸色渐深,他想他这一生也许都在追寻那道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只落在他一只虫身上。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他做任何事情都要依仗自己。

思及此处,阿莫斯紧缩的心脏终于有片刻缓释:“我说过了,我会为雄主做任何事。”

“您要报复楚辞吗?”黑暗里只剩下微弱的声音。

雄虫的眼帘微微颤抖,讥讽犹如实质:“不然呢?难道我就这样冰释前嫌吗?”

阿莫斯蹲下身来替雄虫擦干净指尖,仿佛不忍他再染任何尘埃,“不用您动手,我会帮您。”

包括让他的雌父重获自由,包括他失去的一切名誉和地位,同样也包括让伤害他的人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他得寸进尺的吻在了雄虫的指尖,这一次楚倦没有收回手去。

阿麦德斯的案子被阿莫斯以军部的名义向帝国法院提起抗议,按照虫族以往的规矩哪怕雌君没有犯错,只要雄主想依然可以肆意打骂惩罚。

就算阿麦德斯是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上将,也只是会在星网上被鸣几声不平,根本就不会掀起什么波澜。

坏就坏在楚辞这段时间大力推行平权主义,大喊要为雌虫平权,为雌虫争取话语权。

虫族积弊已久,楚辞又利用舆论为自己造势,再加上他身为雄虫高等级殿下,根本没有虫愿意打压他,这就导致雌虫平权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这种长久堆积的火气下,必须要有一个发泄口,曾经的楚倦是雌虫对于雄虫不满的发泄口,所以他遭到了无数的攻击和诋毁谩骂,而现在这个爆发点无疑是阿麦德斯事件。

帝国法律规定雌君是拥有一定的伴侣权力的,如果雌君也随意可以贬为雌奴,那岂不是有许多雄虫可以向军雌许诺雌君的位置,结婚得到财产以后再讲雌君变为雌奴?

不要低估帝国雄虫的底线,这种事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星网上为这件事吵的一片火热。

“我去查询帝国星系署名,果然在阿麦德斯上将被贬为雌奴以后,他名下所有的心系财产都归楚崢阁下所有。”

“既然这样,那楚崢阁下是不是可以再娶一位上将雌君,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将雌君继续贬为雌奴继续得到财产?”

“恕我直言,虽然我非常的尊敬帝国最高法院,但这个规定是不是不太严谨?”

发现了规定的不合理,自然要寻求解决方法,现在为雌虫争取平权话语权最大的人物是谁?无疑是楚辞阁下。

作为无数雌虫心中的梦中情雄,平权法案的提出者和最大支持者,在这种社会性质极端恶劣的案件争吵得如火如荼之势,无数雌虫冲到了楚辞的星网账号下,请求他发言。

但很快就有虫发现了问题。

“但是科赫家族好像是楚辞阁下的家族,楚崢阁下是楚辞阁下的雄父。”

“在这种涉及雄父的情况下,让楚辞阁下出来表态是不是不太好?”

但这种言论很快就被雌虫一面压倒。

“楚辞阁下是难得一见的好雄虫,他也曾经为很多雌虫向帝国法院发声,如今怎么会包庇自己的雄父呢?”

“楚辞阁下曾经说过,任何做出恶事的虫都会受到惩罚,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应该一律平等,我相信楚辞阁下不会是非不分的虫。”

沉默的时间太长,很快就有焦虑情绪发生,质疑楚辞为什么还没有出来说话,楚辞为自己树立的人设实在是太光伟正,很快,这件事热度的中心就到了楚辞身上。

楚辞的平权发言铺满了他的评论区。

总结下来就是全星网呼喊,老公,你快出来说句话啊!

这些言论简直是把楚辞放在火上烤,他要是不出来,他那些为雌虫平权的话简直就是啪啪打烂他自己的脸。

最终为了维持形象楚辞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在星网上发表了一通对残暴雄虫深恶痛绝的演讲。

残暴雄虫本虫·楚崢在他的演讲发表以后立刻强制性接通了他的通讯器。

“好样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臭虫,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滚出科赫家族——”

楚辞搞那些平权楚崢不反对不支持,以为只是树立一个人设吸引雌虫好感和支持度的,楚辞能够进入议会内阁当然是最好不过,能够为家族增添势力和影响力,如虎添翼。

但他现在的作为,显然已经完全与科赫家族作对,他个虫的影响力和名声确实达到了顶点,但科赫家族却声名狼藉,甚至在家族族徽上留下污点。

对于楚崢来说楚辞毕竟只是一个虫崽,虫崽竟然敢公然和雄父以及家族作对,简直是无法无天。

现在家族被钉在耻辱柱上,被无数雌虫攻击辱骂,甚至还可能在舆论压力下归还阿麦德斯的财产,楚崢完全听不进去如何解释,愤怒的吼叫。

“我倒要看看你失去家族庇护以后还能够走多远!”

任何危害家族的虫都能够被舍弃,哪怕是雄虫,哪怕是楚倦,甚至楚辞。

“雄父——”

楚辞焦头烂额,还想要继续解释楚崢已经愤怒的挂断了通讯器。

“这群没脑子的饭桶!废物雄虫!跟楚倦一样的废物雄虫!”楚辞愤怒的将桌案上的一切东西扫落在地,发出无数噼里啪啦的巨响。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大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进退为难,只能看见眼前的渺小的利益,他愤恨的站起来一脚把桌子踹开。

楚倦,是那只废物虫,对他的报复!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克里斯丁的声音传过来:“雄主,怎么了?”

楚辞不得不压下心底的愤怒和焦躁,但愿楚崢那个废物雄虫说的只是一时气话,没有了科赫家族为他兜底和撑腰,他未来确实会艰难很多。

尤其是西奥多和克里斯丁,本来都能嫁给其他同级雄虫作雌君,一是被他的魅力所折服,一是看中他未来继承科赫家族,代表家族进入议会的潜力。

楚辞不得不攥紧掌心,强行压下愤怒,把温柔的面具紧紧戴在脸上:“克里斯丁,进来吧,没事。”

一旦失去科赫家族的支持,以他本身的实力根本配不上克里斯丁和西奥多做他的雌侍,但雌虫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没什么自我。

想到这里,楚辞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轻蔑。

楚辞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袖,就算科赫家族放弃他,他还有克里斯丁和西奥多作他的支撑。

克里斯丁闻言推开房门进来,雄虫好似还是跟从前一样的温柔俊美,只是眉眼间多了份勉强,僵硬的不像是真实的温柔。

有点假。

真正的温柔是怎么样的?雄虫脸上会有真正的温柔吗?在那一刻克里斯丁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一个不该想起的虫。

想起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泛起的浅浅笑意。

——

阿麦德斯在经过这一系列事件和楚倦被放弃的事件以后,终于对楚崢彻底死心,在帝国最高法院哪怕面对楚崢发怒也再未低头。

雌虫的强大远远超过雄虫,他们的驯服是来源于血脉和甘愿,而一旦挣脱这种禁锢,眼前便是辽阔的天空。

楚崢最后不知是愤怒还是不想再丢颜面,愤然站起身来怒吼道:“阿麦德斯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别忘了没有雄虫精神梳理你的精神**!”

“阿麦德斯上将有什么过错!楚崢阁下真是狂妄至极!”

“带回去虐打也是恩赐吗?!”

愤怒的雌虫隔空输出着,楚崢作为贵族雄虫简直是所有雄虫劣根性的集结,残暴凶狠色厉内荏又高高在上。

“真不知道这样的雄虫怎么能生出楚辞殿下那样的雄虫。”

“+1,楚倦殿下虽然病弱但也跟他完全不一样。”

阿麦德斯在面对勃然大怒的雄虫时难得的平静:“我曾经因为渴望偷生而寻觅雄主,可后来在这些年的经历当中,我发现平静的等待死亡远比生不如死来的幸运太多。”

“至少我能剥去一身的枷锁,自由主宰我的生命。”

他依然戴着受审判的枷锁,跟楚倦同样的金色长发狼狈垂落,然而脊背始终不曾弯曲,笔直的仿佛钢铁铸造。

星网在此刻反而平静下来。

有无数军雌有着和阿麦德斯相似的经历,或许更为惨痛,当跪在雄虫面前的那一刻生死已经不再由他们,战场上的硝烟滚滚已经留在遥远的记忆里,那么到底是自由的死在战场上,还是苟且偷生屈辱的死在暴虐的雄虫手中?

不是每一个雌虫都能拥有直面死亡的勇气,没有雄虫的安抚就意味着死亡,他们愤恨雄虫的同时却又渴望雄虫。

如此矛盾又如此不可分割。

在那一刻阿莫斯敏锐的发现身边的雄虫微微怅惘的目光,他温柔的目光带着疲倦和空茫。

“阿莫斯,你会选择什么呢?”

阿莫斯停顿片刻,凑在楚倦耳侧,温热的呼吸落雄虫在脖颈处,那双本应潜藏无边野心的灰绿眼眸恭敬又温驯:“奴一直是您的奴隶。”

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为您俘获,心甘情愿,从未远离。

帝国最高法院经过两个小时的激烈商讨,最终在舆论和军部的双重压力之下判决阿麦德斯回到战场终身服役,名下的财产都归一虫的虫崽所有,也就是楚倦所有。

雄虫保护协会坐在一旁罕见的没有出声反驳,因为楚辞在其中挂名高位,总不能在明面上打他的脸,楚崢名声在星际臭名昭著,而这一切本身就是楚辞引导的。

楚崢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楚辞身上,在离开帝国最高法院之后,立刻宣布与楚辞断绝所有关系,将他逐出科赫家族。

楚辞心底滴血,他当然舍不得科赫家族这个靠山,但他的狂热支持者们一众欢呼,认为楚·平权主义者星际的救赎·辞,终于脱离了那个肮脏的家族。

对此楚辞只能强颜欢笑,笑到嘴角都抽搐。

另外有关楚倦的案子也在阿莫斯的施压下重启调查,但诡异的是最高法院曾经经手楚倦案的虫都意外身亡,而一开始绑架楚倦拍下视频的虫由军部一路追踪过去后却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诡异的是那具尸体显然正处于发/情期,尸体依然保持着与雄虫交缠的姿势,浑身赤/裸应该是在**的时候被骤然杀死。

随后查出来那个雌虫竟然是星际逃亡的逃犯,在出来幽会前已经把周围所有监控全部破坏,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踪迹。

事关雄虫总是格外引人注目,这一次更可能涉及一个陷害雄虫的阴谋,再加上科赫家族阿莫斯上将和离奇的死亡,直接将案件推向了高/潮。

虫族科技极端发达,然而或许是因为由虫进化而来,科技树都点在了战争方面,除了原始扩张的战意外其实享乐贫瘠,雄虫的新闻就是最好的茶余饭后谈资。

这是公然陷害污蔑雄虫殿下,雄虫保护协会坐不住了,联合帝国最高法院一同来拜访楚倦询问情况,最终在楚倦到底有没有生殖障碍上提出质疑。

“雄主现在的身体因为你们的失误受到创伤,现在极度虚弱,不能支撑身体体检。”

“我以为艾克斯的存在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阿莫斯用最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质询,雄虫保护协会和帝国最高法院虽然傲慢,但对上完全收拢的军部还是心里发怵,最终在身体机能方面划上了勾。

雄虫保护协会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对外界彻底公开,曾经无数攻讦过楚倦的虫纷纷在星网上对他道歉,被诅咒恶意陷害楚倦的虫。

歉意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然而就如同愈合伤口仍然会留下疤痕,那些疼痛曾经承受也无法当做从未发生。

“我为我曾经的狭隘而向楚倦殿下道歉,还有阿莫斯元帅和小虫崽,所以帝国最高法院什么时候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交代?”

“是啊,这里可是帝星,帝星连雄虫殿下最基本的虫身安全都无法保障吗?最高法院和流放的军雌都意外死亡,这也太蹊跷了。”

星网议论纷纷,帝国最高法院焦头烂额只能拼命承诺一定会给一个交代的。

这个交代让楚辞不得不硬着头皮戴着斗篷天天出入帝国最高法院。

阿麦德斯将启程前往前线。

他离开时楚倦第一次离开别墅向他送行,这位强悍的军雌低头看着他的虫崽,声音难得的温和。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阿倦,我甚至觉得是你让我放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曾经他也不是没有对楚倦的雄父存在过一丝留恋,因为他以为他们中间有一只珍贵的雄虫崽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婚姻,可当他们的虫崽出事楚崢毫不犹豫落井下石时他终于明白,雄虫是无法依靠的。

苟且偷生的活着,不如骄傲且坦然的走向属于自己的命运。

军雌骤然展开巨大的骨翅,锋利的骨刺宛如利刃,上面镌刻着无数伤痕,有与星兽博击的旧伤也有在雄虫手下受过的折磨。

他将楚倦孱弱的手指放在他锋利的骨刺上,隐隐的血腥气仿佛还带着战场的凌厉杀戮和疯狂,磅礴的力量就蕴含在这对骨翅之上。

他让他的虫崽感受的是无边无际的自由,当他离开束缚,留给他的是广阔无垠的宇宙。

他希望他的虫崽有朝一日也能够拥有这样的自由,哪怕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阿麦德斯跟随着军队离开赫尔卡星前往前线,去往他一直魂牵梦绕的地方,楚倦长久在原地凝望着阿麦德斯离开的方向。

直到阿莫斯温暖的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雄主,我们回去吧。”

晨曦在这个宁静的星球苏醒,微光照亮潺潺的溪水和新抽出嫩芽的花蕾,阳光即将落在孱弱的雄虫身上。

孱弱的雄虫依然畏惧阳光,畏惧被虫触碰,畏惧外界的一切,却第一次拂开了阿莫斯的手。

他推着轮椅,用生不出力气的手缓慢转动轮椅,一点一点往来时路走去。

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苍白,有种惊心动魄的羸弱,阿莫斯始终护在他左右,在遇见楼梯时终于挡在雄虫面前伏下身躯:“我来吧,雄主。”

雄虫鸦羽似的长睫闭合,用力撑起身躯,修长的双腿紧绷颤抖,却因为无力积蓄不起一丝力气,在即将脱离轮椅的那一刻轰然向后倒去。

像一只即将挣脱束缚的鸟却最终落入蛛网。

落在雌虫坚实的胸膛里,阿莫斯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像凶悍的兽类咬住了自己的猎物。

那些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力量和勇气再次分崩离析,如同多年以前他想要站起来走到阿莫斯身边,却终究差之毫厘。

这一生,他好像永远都差那么一步。

那一刻的固执让雄虫疲惫不堪,在回到房间后不久就昏睡了过去。

阿莫斯坐在他床边,静静凝视着床榻上的虫,他有心脏病,基因病,养胃,就连那一头软金色的长发都在慢慢变白,被当做奴隶虐待以后还有心理疾病。

他脆弱的就像一块支离破碎的玻璃,明明已经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却不得已被小心粘连在一起。

他曾被虫群伤害所以逃避害怕,只有自己才是他的避风港,被心爱的虫全身心依靠的感觉太过美好却又如此短暂,雄虫的身体好一点起来就想离开他,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飞出这片天空。

雌虫专注的目光一如从前,他不允许。

“只属于我不好吗?”那声音低的仿佛呢喃叹息,透着说不尽的占有欲。

喜爱一只虫原来是舍不得他受任何委屈的,就连星网上任何一句攻讦他的言论都不愿意让他听见,所以替他洗干净一身冤屈,希望让他明亮鲜活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却又陷入苦恼,阳光下美丽的事物太多太多了,他却自私的只想要心爱的虫眼里只有自己。

容不下他眼里还有任何其他虫,军雌灼热的手指摩挲着雄虫的眼角,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一瞬暗沉。

他难以忍耐一般的离开雄虫拉紧窗帘,将外界企图探入的阳光死死拦在房间之外。

只属于他。

然而天光终究会亮,厚重的窗帘也抵挡不住阳光和时间的飞速逝去,里斯始终等在门外,像忠实的守卫者。

阿莫斯试图跟楚倦建议让里斯离开赫尔卡星,他会安排里斯进入军部任职,楚倦却没有同意。

“里斯已经因为我的原因受到了连累,我没有资格替他决定他以后的去向。”

他想去哪里,又想留在哪里,都该由他自己决定。

楚倦的温柔落在阿莫斯身上的时候是他生命里温柔的阳光,然而这种温柔落在其他虫身上的时候却只让他感到无边的嫉妒。

里斯的决定是依然留在楚倦身边。

里斯曾经是阿麦德斯的部下,因伤退役以后因报恩一直留在楚倦身边当近卫,而今阿麦德斯都已离开,他对楚倦的情感或许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主仆,然而他从不开口。

也许只有不开口才能留在这个注定不会属于他的虫身边。

艾克斯最近一直勤勤恳恳上学,偶尔在星网上跟质疑楚倦的虫大战三百回合。

小雌虫崽长的比雄虫快很多,不过几岁的小孩子都已经快要到楚倦腰际,白天在学校学星际通用语回来就数着手指头认字偷偷跟星网上的虫争辩。

他的雄父天下第一好,那些曾经的事情分明就是污蔑,只有不长脑子的虫才会相信那些谣言。

不认识没学过的字磕磕绊绊的看懂,回复的时候又很机智的用语音转换成星际语,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艾克斯因为虫蛋灌溉不足,天生孱弱,有着跟楚倦一般无一的金色长发,却到底少了一些雌虫该有的好战,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有斗志。

阿莫斯在发现以后莫名想起不久前的事,冷着脸斥责他以后不要给雄父喝医虫食谱外的任何东西。

小雌虫知道自己做错了,捧着绘本睁着一双幽邃的蓝色眼眸问雌父:“可是我听说那是雄父曾经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才悄悄留给雄父的,雄父连最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吃吗?”

那样的人生何其悲哀呢?

喜欢吃的不能吃,喜欢看的不能接触,喜欢的虫不能在一起,如果是这样活着,那么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那雄父该有多难过啊。”

年幼的小雌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黯淡的眼眸也只是心疼雄父不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阿莫斯却突兀陷入沉默。

在那一刻他想到很多,他想要楚倦独属于他一只虫,可是维系他生命的营养液都只能通过最原始的针管输液进入他的身体维系他的生命。

他无法品尝到任何味道,这浩瀚宇宙于他而言也并没有那样美丽,所以他任由生命流逝,不作挽留,甚至将薄弱的精神力用在阿麦德斯身上。

如果是无尽折磨的生命于他而言只是延长的痛苦。

阿莫斯想他好像只要想起楚倦就会心痛,心疼他的一切,却又悲伤,楚倦并没有因为他而想要留下。

他也许心底有对阿麦德斯对艾克斯甚至是对他的温柔爱意,却抵不过他想要死亡的心。

看着心爱的虫在身边逐渐流失生命无疑是一种酷刑,阿莫斯在那天晚上楚倦照例沉睡前将他带出赫尔卡星。

没有通知艾克斯也没有通知里斯,阿莫斯已经是帝国最强战力,双s的体质和元帅的身份让他在帝国畅通无阻。

无尽长风从身盼略过,宇宙星河就在眼前,阿莫斯怀抱着脆弱的雄虫,做出了他那一生唯一没有后悔的事。

他带楚倦离开了他生活了无数年的星球。

楚倦想要的自由对于孱弱的雄虫来说遥不可及,而对于天生生有骨翅的雌虫来说轻而易举。

虫神如此公平,给予了雄虫高贵的身份与地位,却也拿走了虫族本应有的体魄和骨翅;给予了雌虫无处不可去得的自由,却也给了他们永远受制于雄虫的精神力。

他让楚倦的手放在他的骨翅上,隔着薄薄一层筋膜感受冰冷的骨刺和流动的热血,带他将蔚蓝的赫尔卡星遥遥甩在身后,朝着目之所及的宇宙而去。

那时阿莫斯是整个帝国权力巅峰的元帅,楚倦是需要无数医虫和医疗器械维持生命的雄虫,他们不应该做出这样的行径。

可那时的阿莫斯只是想要他心爱的虫高兴一些,再高兴一些就好。

雄虫出行一般依赖于飞行器,高空的失温让雄虫嘴唇泛起青紫,心跳在转瞬间快要骤停,直到阿莫斯温暖的唇舌将氧气为他渡过来。

他渐渐睁开眼遥望整个宇宙,无数的星系星球组成整个庞大的帝国,不远处的大型军舰在暗夜中闪烁着冰蓝色的微芒,阿莫斯跟随他的心意而动,就仿佛他的骨翅生在他的脊侧一般。

巨大怦然的心动浩劫一般经过他的心脏,而身侧的雌虫宛如他的翅翼。

“雄主,您还想去哪里,我都陪着您去。”

这浩瀚的宇宙这样大,这样壮阔美丽,楚倦从年少时就渴望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许外面的世界能够让他想要活下去。

就算不是为了阿莫斯,不是为了艾克斯也不是为了阿麦德斯,只是为了他自己。

阿莫斯在此刻才发觉比起他那些卑劣的欲/望,原来在某一刻他是如此虔诚的希望着楚倦能够活下去,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阿莫斯不敢掉以轻心,为楚倦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和飞行器,他带着楚倦看过倒悬在天空的紫色海洋,看过星兽浑身透蓝如星的巨大身躯,也看过从飞行器旁擦身而过的流星,宇宙每时每刻的变化都如此巨大,千千万万年各有不同。

最后他们在靠近战场的的边缘星停留,楚倦的身体在最好的医疗资源下勉强能够稳住,他惧怕阳光阿莫斯也能为他制作完全遮光的飞行器。

停留的星球是一颗美丽的宜居星,虽然靠近战场,但战场的硝烟并没有在这里留下痕迹,楚倦苍白的手指触碰飞行器的顶端,在最接近阳光的地方,有阿莫斯为他抵挡。

阿莫斯虔诚一如他的信徒,这是他最接近自由的地方。

他却低声问他:“你曾说会为我报复楚辞。”

在那个深夜,军雌曾跪在他身侧低声许诺。

阿莫斯沉默良久,在这段时间里楚倦鲜少跟他提及帝星和赫尔卡星的事,他以为那些过去的尘埃都快要在雄虫心底消散殆尽。

“抱歉,雄主,”阿莫斯在他身侧跪下,声音艰难,“但楚辞阁下对我有恩。”

他已经在能够做到的范围里让楚辞失去科赫家族的支持,让他所求功亏一篑,然而,做不到赶尽杀绝。

“什么恩情。”在最接近恒星光芒照耀的星尘下,甚至远远能看见战场升起的硝烟,楚倦的神情依然带着淡漠。

阿莫斯喉结滚动,许久才低声开口:“楚辞阁下,曾经在艾克斯还是虫蛋时候,以鲜血滋养他。”

所以才让艾克斯在没有您灌溉的情况下顺利降生。

雄虫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很久很久才慢慢弯下腰去,语气间甚至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原来......原来是这样......”

那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低微的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