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片刻前。

连翘急切跑到书房外, 不顾谢城小厮阻拦径直冲了进去。

“侯爷!公主受伤了!您快去瞧瞧吧!”

听言谢城心头兀地一下紧缩,倏忽掷笔起身。

却就在这时,他脑中一个厉声响起:“不许去!”

“侯爷!”连翘急切的喊:“公主的伤势真的很严重!您不去没人做主啊!”

“走!”听言谢城大步朝外去。

终究他还是来了。

但无论如何谢城没想到他来了, 看见的却是萧颜同萧初如胶似漆的场景。

倏忽地,凌厉银光闪过。

谢城极锋利的软剑将萧初肩胛刺穿。

鲜血很快将锦袍染得绯红,仿若天边云霞。

目光所及,软剑距她心口不到半寸。

“谢城你……!”萧颜倏忽拧眉,抬眼瞪上去。

“怎么?公主这就心疼了?”说着谢城握着软剑极缓慢的转动。

就在这时, 惨白唇角轻牵, 萧初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强忍着剧痛,他侧过脸去, 极讽刺的看向谢城, “难道只准侯爷同旁人郎情妾意, 公主大人却不能另觅良缘?”

“王爷!”听言谢城“唰”的抽出软剑, 伸手一把拧住萧初领口, “你别逼我!”

分明地,谢城声音冷戾低沉,带着再强烈不过的威胁。

“你疯啦!”萧颜忙上前一把推开谢城, “你敢动王爷半分试试!”

不难看出, 此刻谢城眼底怒火涌动。

“好生将王爷送回王府。”话音未落, 萧颜忙转眸朝连翘如是吩咐。

“是。”听言连翘瞬间会意应声, 赶紧扶了萧初离开。

毕竟眼下这个情况, 王爷若是再在, 凭着侯爷的性子, 恐怕真会杀了他的。

一时看着萧颜对他敌视的眼光, 谢城愈加怒火中烧,他兀地将萧颜向后推倒在罗汉**, 掌心死死抵在萧颜玲珑精致的锁骨,叫她动弹不得,直到细腻白皙的肌肤被印出微红,谢城也没有半点放松,顿了顿,他声音极低沉地朝萧颜道:“你是故意的。”

是啊,她就是故意的。看着谢城漆黑带愠怒的眼眸,“请、君、入、瓮。”

“你……”无论如何谢城没有想到,原来萧颜早已识破了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听言萧颜朝他道:“谢城,你这法子并不高明。”

说着萧颜微拧起眉头,“现在你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是什么心情了?”

顿了顿,“你究竟是想要气我、还是想我就范?”

未等回答,她已轻轻抬起手臂揽上了谢城腰际,“但无论哪种,你都已经成功了。”

兀地,谢城一把推开萧颜。

“萧颜,你又想怎样?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话音未落,他已倏忽抽身。

眼下晚霞尽褪,暮色降临,各处都已经上了灯。

谢城正背对萧颜站着。

淡橘色灯光映在他墨色锦袍仿若结了层冰霜,落了一地凛冽的碎影。

顿了顿,他声音极冷冽:“公主是打算再杀我一次吗?”

“我……”话音落下,萧颜刚要开口,只是谢城已经大步离开。

……

翌日过了晌午,萧颜午睡刚起,正坐在梳妆台前叫连翘挽着凤髻。

就在这时,耳畔倏忽划过“咚咚”两声叩门轻响。

在外侍候的丫鬟声音传入:“公主,花萼阁那边来人说侯爷要杀柳氏呢。”

这是谢城的性子。

听言萧颜眉眼波澜不惊。

事实上昨晚谢城离开时萧颜便已料到他会这么做。

待得话音落下,目光所及,菱花银镜中凤髻已成,萧颜抬手轻抚了抚鬓边赤金凤尾步摇垂落的红宝石流苏,眉眼从容地朝身后连翘吩咐:“去将东西拿出来吧。”

“公主!”听言连翘却是满脸的不情愿。

原来就在今日谢城入宫早朝时,萧颜也入宫去了锦绮殿同太后请来封懿旨,是给柳如芍侯府侧室位分的懿旨,萧颜想来,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柳如芍的性命,毕竟是太后懿旨,别说谢城,就算是萧熠,也同样不可违逆的。

“您为什么要帮她啊?之前她那么对您!”对此连翘更是不解。

事实上萧颜心中清楚,眼下柳如芍会牵连进来,终究是她和谢城的纠葛不明。

旁的不讲,这件事情上她是无辜的,无论如何不能叫她因此丢了性命。

听言萧颜郑重同连翘道:“从此人前人后你该尊她一声二夫人,不可失了礼数。”

“公主!凭什么!她配吗!”听言连翘眉眼愤愤难掩。

“为什么不让侯爷杀她?让侯爷杀了她公主不也除了心头之患吗?”

“胡说什么!”

话音未落,萧颜目光倏忽一紧。

“还不快去?若耽误出了人命你如何担待得起!”

“是。”听萧颜声音严厉,连翘也只得应了声往箱柜那边去。

侧脸视线投向连翘,事实上萧颜如何不知她心底其实仍是怏怏不服的。

待得她犹豫着拿来懿旨,萧颜抬眼朝她道:“其实柳如芍也是无辜。”

“她无辜?她无辜什么?公主您莫不是迷怔了?”听言连翘拧着眉头道:“她再怎样也是侯府之女,更是深受安定侯宠爱,就算北秦再讲嫡庶尊卑也好,也绝不可能缺了她的锦衣玉食,所以她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什么要选择留在咱们府邸?公主!”

确实,连翘这话确实说得不错。

事实上这也是萧颜始终的顾虑,但眼下她对此已经成竹在胸。

“公主您……真的决定要拿出这懿旨吗?”连翘目光着紧地看着萧颜问。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

连翘是怕萧颜终究给自己树了敌。

“是。”萧颜无比笃定道。话音未落,她已起身往外步去。

当来到花萼阁时,地上毒药、匕首、白绫凌乱的在散落各处,谢城正死死掐着柳如芍纤修脖颈将她抵在皇宫椅上不得动弹。

萧颜目光所及,此时的柳如芍太阳穴青筋暴起,根根分明,本白皙面庞已憋胀得通红发紫,纵然如此,可双手仍在尽力拍打着拽着谢城坚实手臂,试图挣脱。

微微侧脸,萧颜看了眼连翘。

“还不快去阻止?!”连翘自然明白萧颜的意思,忙朝身后侍卫如是喊道。

“是!”听言侍卫忙上前。

却倏忽地,只见银光从杏色墙壁上一掠而过。

极亮的颜色刺得萧颜眼球生痛,不由地抬手遮挡。

当她再看时,方才侍卫已被挑断了脚筋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事实上谢城是手下留情了,没要了他们性命。

“谢城!”话音未落,萧颜来到面前,眉眼极郑重的朝谢城道:“你不能杀柳如芍!”

“滚、开。”谢城声音极低沉,说着将软剑抵上萧颜脖颈,眼角眉梢杀意凛冽。

“连翘!”今时不同以往,萧颜知道谢城不会对她怎样,听言她未后退半步。

“是。”连翘应声后将懿旨拿到谢城面前,“侯爷您看过再决定吧。”

“谢城,从今日起她便是你名正言顺的侧室。”萧颜伸出手指着此刻仍被谢城紧紧扼住咽喉的柳如芍,顿了顿,更又强调:“这是太后亲指的名分。”

只听“咚”的一声。

谢城将柳如芍重重摔在地上,手握懿旨大步出去,墨色背影分明透着冷戾。

“公主,侯爷不会去找太后收回成命吧?”说及此,连翘眉心不由地拧成一团。

“这要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不会的。”听言萧颜启唇笃定着如是道。

如今懿旨已下,谢城应该知道就算他去了锦绮殿太后也无论如何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想来谢城眼下是入宫去太初殿了,但萧熠身为帝王,这件事情到底是豫北候府的内帏之事,他大体也是不会插手的。

“咳咳咳!”就在这时,柳如芍伏在地上痛苦地呕出一口血。

冷眼看了看,“还不去将二夫人扶起来?”萧颜朝花萼阁伺候的丫鬟如是吩咐。

“是。”听言丫鬟忙去。

待得柳如芍在皇宫椅上坐定,萧颜朝丫鬟道:“都退下吧。”

显然萧颜是有话要同柳如芍说。

话音未落,门伴着“吱吖”一声被关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柳如芍哑着嗓子警惕着抬眼朝萧颜问。

缓步去到面前,萧颜居高临下的垂眸看向她,“你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同侯爷逢场作戏?”

“你……”柳如芍目光虚闪,“你都知道了。”

顿了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场戏你演的很卖力啊。”

说及此,萧颜目光隐约透出几许深意。

“但,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主这话,奴家听不懂。”柳如芍眉眼还算镇定地朝萧颜如是道。

听言萧颜微微俯身,嫣红唇角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弧度,凑近柳如芍耳畔,“其实来到南萧并非你本心,不是吗?”

“你……”柳如芍一时惊诧难掩,睁大眼睛看住萧颜,“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话音未落,“说!”

倏忽地,萧颜伸出手一把拧住柳如芍衣领,“你究竟为何留在豫北候府?!”

顿了顿,“不说,岐王便是前车之鉴,不过不是对你,而是宁国公府小公爷。”萧颜眉眼凌厉带震慑,分明看着娇媚却使人心生无尽恐惧。

原来萧颜日前已经遣了侍卫去北秦金城将柳如芍查了个底朝天,事实上柳如芍一直以来都同北秦宁国公府小公爷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身,只是没想到后来突逢变故,便是柳如芍被秦宴选中送来了南萧,秦宴是北秦岱王,也是北秦皇帝内定的储君人选,就是安定侯也不敢得罪。

“你!”听言柳如芍瞳眸倏忽一紧缩,“不要!”

“好我说!”生怕萧颜伤及宁小公爷,柳如芍忙仓惶着神色朝萧颜喊,“是我娘!”

听言萧颜审视着柳如芍若有所思,“你娘?”不由地,她掌心力度加大,“柳如芍,你知道骗本宫的后果是什么,本宫向来说一不二。”

听言柳如芍极郑重的道:“就算我不顾自己性命,也不会拿小公爷的性命开玩笑。”

是啊,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拿宁小公爷的性命开玩笑的。

“你不是秦宴的耳目?”萧颜沉着声音,眼神更是压迫摄人。

“这怎么可能!王爷同侯爷要好至极,怎会如此?”柳如芍听言极诧异萧颜竟会这样想。

“公主你别不信,我之所以答应侯爷,就是为了我娘!”

一时说及此,柳如芍眉眼分明的酸楚难掩。

顿了顿,“公主都查到了宁小公爷,也应该晓得我娘是何身份。”

“你娘……”是啊,萧颜知道柳如芍的生母是安定侯爷的通房妾室。

众所周知,北秦极看重尊卑嫡庶。

像她娘这样的身份在侯府里哪有半点立足之地?

“你是想……?”不由地,萧颜目光透出思索。

原来柳如芍虽是庶女,但深受安定侯喜爱,所以素日在侯府里并无人敢怠慢她,但柳如芍的生母却不同,通房妾室在侯府实在是谁都能欺负、谁都能践踏的,柳如芍打小看着心中怎能不动容?

听言柳如芍对着萧颜坚定道:“我是要凑够银两带我娘离开侯府。”

果然如此。

一如萧颜心中猜想的那般。

毕竟天底下哪有女儿不心疼母亲的?

“侯爷原本承诺给你多少银两?”话音未落,萧颜毫不犹豫着又道:“本宫按数给你。”

“公主你……?”无论如何柳如芍没想到萧颜会这么做。

看着柳如芍惊疑眉眼,萧颜只微微一笑,朝她如是道:“本宫也有母妃的。”

一时间柳如芍心底对萧颜不胜感激。

四下沉静了片刻,她同萧颜道:“其实……我同侯爷没什么。”

听言萧颜点了点头:“本宫知道。”

“不!”就在这时,柳如芍倏忽拧起眉心:“公主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侯爷……他其实命不久矣。”

“什么?!”听言萧颜无比震惊着盯住柳如芍。

“是啊,”柳如芍小心翼翼地点头,“我……也是偶然间听见的。”

兀地,萧颜瞳孔紧缩!

谢城他命不久矣?!

萧颜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明明此前陆德同她讲的没这么严重。

话音未落,萧颜忙回身往外跑去。

此时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她要见到谢城!她要马上见到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