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来到面前, 萧颜神色从容着朝楚煜如是问道:“王爷定要赶尽杀绝吗?”

听言楚煜只冷唇轻启:“国仇家恨本王时刻不敢忘。”

分明地,说及此楚煜本淡定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倏忽漾出一抹冰雹般的凛冽。

国仇家恨?呵!听言萧颜不由地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笑。

“如今这话说得好生正义凛然!”

目光凌厉如刀子般的朝楚煜割去,“王爷恐怕已经忘了究竟谁才是始作俑者!”

听言楚煜心头猛地一震, 目光也不禁跟着一颤。

萧颜这话说得这样明白。

实在叫楚煜感到醍醐灌顶!

此前他从未如是想过,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是啊,是他!原来一切都是他的缘故!

如今想来,若非是他几欲兴兵攻打南萧, 眼下东楚又何至于此?

事实上他才是始作俑者、他才是东楚最大的最不可原谅的罪人!不是吗?

就在这时, 夹道两边的茂密林木倏忽簌簌摇动。

一阵声响入耳,楚煜思绪兀地回到眼前。

深长目光投向萧颜, 此刻她轻勾起的嫣红唇角, 分明娇媚却透着深沉的算计。

楚煜这才陡然反应过来, 他中计了!

是啊!新帝还未登基, 眼下这个时候萧颜怎可能轻易离开京都?况且, 就算是要调兵遣将,萧颜又何须亲自动身前往?如今细想来,楚煜才发现了这许多不合理之处。

此前他是太心急太想置萧颜于死地了, 才会一时忽略了这些, 才会毫无防备地掉入了萧颜投他所好布下的这个陷阱。

目光所及, 此刻四周已被安亲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

楚煜知道, 无论如何他不能束手就擒, 必须得想法子突围出去。

毕竟只有如此, 他才会有一线生机。

一时思及此, 楚煜倏忽扬鞭催马朝前冲去。

不出他所料地, 周围侍卫全被冲散,宛如杯盏中被热水冲搅凌乱的茶叶。

就在这混乱之下, 楚煜经过萧颜身边兀地伸出手将她拦腰掳挟。

“你想怎么样?”

眼下萧颜被楚煜死死扼在怀中,咽喉处更多了一抹锋利的凉,只她消消一动,匕首便会割断她咽喉。

骏马伴着寒凉的夜风飞快向前疾驰着,不知往何处去,极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萧颜咽喉叫她分毫不敢动弹,反射出的凌厉冷光映入萧颜眼帘,叫她心头不由地生出一片凛冽。

“你说呢?”听言楚煜唇贴在萧颜耳畔声音极沉的如是道。

“在公主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引本王就范时便该想到会因此丢了小命。”

听言萧颜心头兀地一紧缩,毕竟眼下情况看来楚煜说来的不是空话,尽管萧颜心里十分的紧张惶恐,但终究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镇静,“你……”

本想要出声威慑,但还未待得她后面“做梦”两个字说出口,耳畔便兀地划过一声闷哼,听来带着几分难掩的痛楚,与此同时,映在眼前的冷光倏忽一晃,还未反应过来,那死死抵住她咽喉处的匕首已倏地落下。

发生了什么?

一时眉眼带着疑惑的回头,一支染血的锋利的五菱箭头始料不及的映入眼帘。

萧颜瞳孔兀地张大,此刻冰冷月光将上面鲜红衬得分外油亮刺目,叫萧颜不由地寒噤入骨。

冷箭从楚煜后背贯穿至前胸,此时此刻他银白色衣袍已被浸染得血迹斑斑,目光所及,后面来人是谢城。

竟是谢城!萧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去。

他分明一身墨色劲装,腰间的银色缎带在夜色中尤为醒目。

无论如何萧颜没有想到,眼下她竟会见到谢城,他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不是该在宗人府吗?

就在这时,倏忽生出一个猛烈的踉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颜只感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了出去。

一时漆黑大地在她眼前急遽放大,却兀地,腰际一紧,下意识垂眸看去,一只手臂从后面伸来及时的挽住了她。

不是谢城还能是谁?待得稳稳落在那坚冷的怀中,萧颜微微侧脸,目光投上去,“你……?”

谢城自然知道萧颜想问的是什么。

不等说完他便冷唇轻启,如是道:“抱歉,让公主失望了。”

萧颜抬眼紧紧望着谢城,但谢城却始终未垂眸。

“你把护卫统领怎么样了?”听言萧颜忙朝谢城如是问。

“还能怎么样?”话音未落,谢城漆黑眼底分明更沉了三分。

“你杀了他?”萧颜目光着紧,如是试探问。

“不然呢?”顿了下,谢城微微垂眸,凌厉着眉眼,冷戾着声音朝萧颜如是反问。

话音未落,身后倏忽传来一人喊声:“侯爷!”

很快人来到面前停下,是谢城麾下的校尉。

“人已经抓住了。”

不难想见,他说的人是楚煜。

听言谢城目光沉了沉,朝他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跟随谢城多年,自然能够会意。

待得校尉退下,谢城目光落向萧颜,“怎么?公主认为我会放过他?”

萧颜眉眼隐约带着忧虑,听言她对上谢城深邃无底的鹰眸,朝他道:“毕竟上次侯爷便是存心放走了他,不是吗?”

话音未落,谢城微微压下了身子。

一时间两人脸面凑得极尽。

谢城黑碧玺般的瞳眸紧紧攫住萧颜眉眼,叫她仿如身坠悬崖峭壁、万劫不复。

倏忽地,谢城阴沉冷戾的声音如冬日寒风般的凛冽划过萧颜耳畔。

“公主也太自以为是。”顿了下,“杀你对我来说,根本如汤沃雪、轻而易举。”

谢城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

是啊,他若要杀她根本如探囊取物般简单,又哪里需要同楚煜联手呢?

“那你是为什么?”听言萧颜眉心微拧带着思索的朝谢城如是问。

顿了下,“斩草除根。”谢城凌厉着朝萧颜道了这四字。

斩草除根。

萧颜这才明白,原来谢城是怕有漏网之鱼。

待得回到府邸后,校尉将楚煜斩下的人头提至前厅。

定睛看了那副生得极清雅的面容,萧颜方才敢确信这次他是真的死了。

“其他人呢?”顿了下,萧颜抬眼朝校尉如是问。

眼下萧颜已经明白,事实上此前谢城放虎归山是为了伐其党羽。

不得不承认的是,谢城这么做是对的。

毕竟如若不是这一遭,又如何能将楚煜统领的轻骑一网打尽?

“眼下全都关押在刑部监狱中。”听言校尉如实道。

关押在刑部监狱?那不是萧初打点之处吗?

话音未落,萧颜转眸看向旁边的谢城,“怎么都将人交给了小王爷?”

听言,谢城鹰眸微抬,对上萧颜投来的目光,“不好吗?”他如是反问,“公主不希望如此吗?”

当然不!事实上萧颜心里对萧初多少是有防备的。

眼下这些视她如死敌的人交到萧初手上她又如何能够放心?

原本谢城分明可以将人带来府邸不动声色的解决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由地,萧颜眉眼隐约透出几许思索神色。

难道谢城想用这些人逼她说出巫氏下落?

思及此,萧颜心头笃定,必是如此!

就在这时,耳中又落入谢城冷冽声音,“想来公主心里必定更加信任小王爷。”

听言萧颜思绪倏忽被拉回眼前。

审视着谢城,她又想到:是啊,萧初同谢城从来都是一丘之貉的不是吗?

此前她只顾及谢城同楚煜联手,却一时忽略了萧初。

如今回想来,白日里谢城必是故意同她说的那些话,好叫她放下戒备。

待得话音落下,萧颜轻勾起嫣红唇角,“是啊,”眉眼间**漾着一派如春日般的娇媚,朝谢城如是道,“毕竟小王爷是绝不会对本宫如何的,这些人在小王爷那里,本宫很放心,”说着目光投向红漆菱花落窗外,不露一丝忧虑的,“很晚了,本宫乏了。”

话音未落,她起身步出了前厅。

冷眼看着那抹渐渐走远的玲珑倩影,那双比夜色漆黑的鹰眸中失落难掩。

“侯爷您就这样干看着吗?”一时校尉来到谢城身边沉着声音如是问。

听言顿了顿,谢城轻启薄唇,只道:“如此、也好。”

这边萧颜回到千秋阁后,眉眼间的忧虑再也掩藏不住。

忙叫来了侍卫,“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她将剩下的曼陀罗香粉尽数交到侍卫手中,“做的干净些。”

原来萧颜是叫侍卫连夜潜入刑部监狱将那些人全部结果,毕竟如此她才能安心。

“是。”听言侍卫如是应声退出。

后来整晚萧颜都躺在**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眠,她满心都牵挂着刑部监狱那边情况。

终于翌日清晨时分,天色微微亮起半边灰白颜色,透过藕纱落了屋中满地白霜,雕花红漆木门被轻轻敲响,从外传来侍卫轻微小心的声音:“公主。”

萧颜知道必是他得手回来复命了,忙下床到梳妆台前坐下,“进来。”

“吱吖”一声门响,侍卫推门而入。

照规矩他只站定在彩贝石晶珠帘外,“公主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

听言顿了顿,萧颜樱唇轻启,“确定没活口了?”

侍卫极笃定着道:“昨晚刑部监狱中恐怕就连一只活蚂蚁都是再没有的。”

“嗯。”这话叫萧颜极满意,不由地,心底渐近安定下来,眉心也总算舒展。

待得话音落下,“公主若无别的吩咐,奴才便先退下了。”

“慢着。”就在这时,萧颜又启唇叫住了侍卫朝他道:“你去趟江宁将连翘接来。”

原来萧颜已经许久不知江宁那边的情况了,随着时日的推移,她心中对江宁那边愈生担忧,眼下已经不能再拖了,无论如何她得尽快知道江宁城那边情况究竟如何。

因着谢城,萧颜一直以来都不便用信件往来,恐怕会被截住露了消息,这实在困扰萧颜多时,却就在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挂心刑部监狱情况的同时忽也想到了江宁城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

何不直接接来连翘问话?

毕竟她待在江宁城,必定是知晓情况的,而且众所周知连翘是她贴身伺候的宫女,如此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窦。

“是。”侍卫听言应声,“奴才这就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