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轻微的关门声响落地, 萧颜才再次开口:“想来也是娘娘的意思吧?”毕竟佳妃存着夺嫡之心,显而易见,近来九皇子频繁前去太初殿的看望并不简单。

听言佳妃却并不慌乱, 凤眸轻抬对上萧颜垂眸,十分镇定地问:“公主想要如何?”

想来昨晚的事情佳妃已经知道,听言唇角微微挂起,“其实本宫同娘娘的目的是一致的”顿了下,“不是吗?”

这话中的意思, 佳妃如何听不出来?

待得话音落下, 她心照不宣的启唇,朝萧颜如是道:“其实就算公主不来, 本宫也打算前去的。”两人联手根本是水到渠成, 她又岂有不应的道理?事实上昨晚佳妃知道了萧齐羽原来是被萧颜弄成的这个样子后便生了这个心思, 本想着待得今晚前去公主府, 却不料她尚在思忖如何部署出宫时萧颜便已经找来了。

“可不说本宫同娘娘心有灵犀呢?”

就在这时, 耳畔倏忽划过两声急切的“咚咚”敲门声响。

“娘娘,皇上那边儿怕是不太好呢!”是锦绮殿太监说话声音。

“胡公公遣了人来请娘娘过去!”

萧齐羽这每两三个时辰闹一次,佳妃却也不得不去。

待得来到太初殿, “皇上如何了?”佳妃忙去胡永莲面前如是问, 眉目忧虑中透着关切。

“不太好啊。”胡永莲紧皱着眉头如是道。

看胡永莲一副泫然欲泣的哀伤模样, 便知萧齐羽是极不好的。

“皇上不好的消息没走了风声吧?”顿了顿, 佳妃又郑重着目光问。

“没。”胡永莲忙摇头, “奴才怎么敢?”

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胡永莲怎敢擅作主张。

帝王驾崩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朝野震**、江山不安。

就在这时, 萧颜已去到床边, 目光所及,萧齐羽眼下比昨晚看见的更加面色惨白若纸, 紧锁着眉头坐下,估摸着萧齐羽也就这两日的事情了。

“你退下吧。”一时佳妃看萧颜眉心间隐约透着抹若有所思,便朝胡永莲如是吩咐。

待得耳畔划过殿门关闭的沉闷声响,萧颜抬眼看向佳妃,眉眼意味深长:“娘娘,也许眼下父皇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事实上她是要借萧齐羽来个请君入彀!眼下萧齐羽已是弥留之际,不难想见,只要这消息放出,萧僖必定不防前来,届时便叫他永远不能翻身!

不由地,佳妃目光隐约生出几分疑惑。

究竟是什么好法子竟能做到如此?

再怎么说萧僖也是宪和皇后所生的嫡子,尊贵摆在这里,更何况他手上到底还是有些人马的。

除非萧齐羽亲自把他给废了,否则又能将他如何呢?

思及此,佳妃目光不由地投向此刻躺在**羸弱昏迷的萧齐羽,疑惑更重。

临近晌午时分,伴着“吱”的一声沉闷开门声响,萧僖一身湛青色锦缎衮服进入。

闪电似的来到床边萧颜面前,伸出手倏忽将她拉起,“你怎能在父皇身边侍疾!你不能,也不配!”

听言萧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上下审视着萧僖此刻衣着,“我不配,难道皇兄配?”

原来在南萧,任何衮服都只有帝王才能穿着,眼下萧僖如此肆无忌惮,恐怕他心中已经笃定他必是下一任帝王,只待萧齐羽一咽气,他理所当然的登基,事实上就算是登基,登基大典也该在丧仪之后,可萧僖现在就这么穿着,能看得出他对此是多么的急不可耐了。

“想来皇兄等这日也等了许久吧?十年?二十年?”如此司马昭之心同时也意味着,萧僖对于眼下的一切没有生出半点怀疑。

抬眼对上他隐约被激怒的眼眸,“如若父皇此刻醒来必定会被皇兄气得即时毙命。”

顿了下,“不过想来这应该也是皇兄眼下最为期盼的吧?”

说及此,萧僖目光投向躺在**的萧齐羽,已是病骨支离、气咽声丝,根本羸弱得无丝毫可叫他惧怕处,话音落下,他收回目光,凑近萧颜耳鬓,沉声道:“你说得不错。”

眼下他唯一最期盼的便是萧齐羽咽气的那刻。

“你放肆!”听言,萧齐羽气得登时从**支起半个身子,伸出手指着萧僖厉声呵斥道。

这实在让萧僖始料不及。

“父皇我……”一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也根本无从辩驳,满脸上写满了惊惶。

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萧颜竟会有此一招。

倏忽地,他反应过来,转眸看向萧颜,拽着萧颜的手不禁愈加用力,“是你算计我!”

听言萧颜眉眼再从容自若不过了,“我不过是叫父皇看清皇兄你的真面目罢了。”

话音未落,萧僖兀地甩开萧颜,冲到床边朝萧齐羽道:“父皇,其实萧颜她根本……”根本没有杀了谢城!但他后面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偌大的太初殿中便响起“啪”的一声脆响,掷地有声!原来是萧齐羽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了萧僖一嘴巴,“朕白养你了!”厉眸朝他吼道。

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来人!”一时大声朝外喊人。

“将这白眼狼给朕关去宗人府!”颤抖着震怒着指着跪在床边的萧僖。

一时间胡永莲见萧齐羽气得脸色更白了,忙斟了杯茶水递去床边。

却不想被萧齐羽一掌拍到萧僖身上,“将他带下去!朕再也不想看见他!”

话音未落,萧僖已被侍卫强行拖了出去,目光所及,他那身衮服在晌午阳光下流光溢彩,倏地一下,萧齐羽心中愤怒又如火焰般的窜高了上来,强烈咳了两声后竟“噗”的吐出一口血来,将胡永莲送上的白色锦帕瞬间染得猩红刺目,再也支撑不住,萧齐羽无力的倒在羽缎软枕上,垂着眼皮,张大着嘴喘息,却是出长进短。

不难看出,萧齐羽的身体情况是愈加遭了起来。

“公主这?”胡永莲手捧着锦帕,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忽拧紧。

事实上这一切都在萧颜的意料之中。

原来方才萧齐羽醒来看似好转、看似无事,其实不过是萧颜喂了他砂丹的缘故。

这砂丹虽能够让人短时间内精神亢奋、头脑清明,但很快油干灯尽后便是神灭形消。

尤其像萧齐羽这般行将就木之人,吃砂丹便是生怕死得太慢。

“还不快去请太医来?”听言萧颜目光十分焦急着朝胡永莲如是喊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话音未落,他人已忙跑了出去。

一时间殿中无人,四下沉静,萧颜倏地收回眉眼间的忧虑,去到床边坐下。

目光所及,金丝羽缎软枕上沾了几滴殷红鲜血,她晓得,这次萧齐羽是真的要死了,眼看着他艰难的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此时此刻,相比旁的感受,萧颜心底更多的竟然是哀伤。

她对萧齐羽终究还是存着三分父女之情的。

就在这时,脑中不由地回想起以往萧齐羽对她的种种利用。

倏忽地,眉眼间闪过一抹如冬日霜雪般凛冽的寒意,冷冷弯起食指骨节划去那承在眼睫冰珠似的泪滴。

况且此刻萧颜更加清楚的是,眼下萧齐羽只是一个傀儡,尤青山造就的傀儡,待得砂丹失去效用后,他终究会害死她,也会害了南萧,一如尤青山所愿。

“阿颜……”萧齐羽忽张嘴颤抖着声音轻唤起来,“阿颜……”又张开极大的掌心四处摸索着。

眼看着萧齐羽将要触及她月白雪缎缂丝团花的衣袖,萧颜兀地一缩手臂。

也就在这倏忽间,萧齐羽感到指尖一阵凉风划过,果然是握了个空。

事实上就算眼下他几近昏迷,却也能晓得方才是萧颜故意抽开了去,缓缓地、用力地半睁开眼睛,“阿颜你……?”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萧齐羽没气力将后面半句话立马说出,但萧颜不必他说出也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起身站在床边,轻抖了抖衣袖,冷着声音朝他如是道,“父皇,我不喜欢你碰我。”

听言,萧齐羽眉眼间诧异神色更重三分,“阿颜你……?”

无论如何萧齐羽没有想到,萧颜竟会骤然的判若两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眼下萧齐羽已是病危将死,再做不了什么了,自然地,萧颜对他也不必再做任何掩饰。

事实上方才萧颜便能送萧齐羽去见阎王,但却仍留他到眼下,不过是因为萧颜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而这件事情只有萧齐羽是最清楚的。

话音未落,萧颜极郑重的目光落下,沉着声音,一字一句朝萧齐羽问:“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事实上对于六年前华淑皇贵妃的暴毙,萧颜一直都心存疑虑,分明白日里人还好端端的,怎就夜里突然暴毙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况且华淑皇贵妃前后薨逝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这绝不正常,毕竟华淑皇贵妃从来不是素体弱的人。

萧颜分明记得,彼时她母妃是用了宪和皇后送来的血燕粥后才突感不适的。

思及此,萧颜声音不禁更沉,“是宪和皇后害死的母妃,对吗?”

听言萧齐羽突然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稍许平静。

抬眼对上萧颜冷眸,“你母妃……”

才说三个字又顿住呼吸,许久道了后半句,“死因无可疑……”

死因无可疑?呵!听言萧颜不禁冷嗤一声。

她才不相信这话!事实上萧颜心里早已经笃定华淑皇贵妃的死就是宪和皇后下的毒手。

眼下萧齐羽这显然是包庇!

话音未落,她缓缓俯身,刀子般的凌厉目光恨不得将萧齐羽活剐,压着声音如是道:“我真替母妃感到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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