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此同时, 萧颜并不知道的是,其实眼下她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原来曼陀罗花粉已叫萧齐羽如今思维变得比往日缓慢许多,方才听尤青山说话, 萧齐羽并未心存思疑,反倒放下了七八成的心来,他只想着,眼前这尤青山不是来历不明的江湖骗子,虽然曾是东楚太医, 但眼下已然归安倒是也不必担虑的, 思及此,他便没有再往更深处去想。

后来萧齐羽便安心的让尤青云催了眠, 当然萧齐羽不会知道这其实是催眠术, 他只当是一觉睡到了天明, 醒来后难得的神清气爽, 深觉尤青云医术颇有几分厉害, 有机会定要提点他入太医院。

事实上催眠术嫁接思想非一日之功,至少要催眠七八次才能完成,却好在萧齐羽对此并无怀疑也无排斥, 再加上曼陀罗花粉的效用, 一切都进行的极为顺利。

十日后的这日晌午, 萧颜在公主府中闻得萧齐羽已经遣了刑部的人去摧毁谢城坟茔, 说是眼下萧齐羽对谢城极度痛恨, 扬言要将谢城挫骨扬灰, 无人知晓缘由。

当日傍晚时分, 谢城坟茔被火药夷为平地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大街小巷的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着究竟是什么缘故叫萧齐羽突然会这么做,有说是谢城阴魂不散, 又有说是萧齐羽杀鸡儆猴,还有说是南燕侯派系重臣的弹劾……

但无论百姓如何议论眼下在萧颜看来都不重要了,毕竟她深知这件事情算是彻底的到此结束了。

原来此前尤青山便同萧颜讲过,他嫁接了摧毁谢城坟茔的思想给萧齐羽的同时便也意味着萧齐羽将会永远坚信谢城已死,这是嫁接思想无法避免的逻辑关联。

事实上这对萧颜来说绝对是极好的消息,极好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日后萧齐羽都再不会对谢城的死生出半点怀疑了。

“尤青云你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彼时尤青云同萧颜说完后便要抬脚离开,却就在这时被萧颜出声叫住了他。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尤青云站住后重新看向萧颜如是问。

想到此前在太初殿时尤青云说得那些奇怪的话,萧颜便不禁若有所思着看向他端量他,道:“上次为什么要那样同父皇说?”难道是故意想要害她被萧齐羽怀疑吗?

这里头的意思尤青云怎么听不明白,待得话音落下,他极沉稳的同萧颜道:“公主也许看不出来,皇上心里担忧我是江湖骗子,但我却是看得很清楚的,显然,彼时如若我不那么说,皇上必定不会信任我、让我着手施展。”毕竟能入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考核过关的,不像是江湖骗子,总会用些旁门左道,有害龙体安危,话说完,尤青云顿了下,又开口:“怎么?公主不信我?”回视着萧颜片刻,“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离开。”

“不必。”就在尤青云刚要转身时,萧颜轻启丹唇如是道,“我不信你又做什么要用你?”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里已经将这道理说的极为明白。

“你能够轻易料定别人想法,但本宫不行,因此本宫才要同你请教。”萧颜又道。

确实,此前她对于尤青山是存着三分怀疑的,但眼下看着尤青山行事作风如此坦然利落,便不禁收起了对他的那份怀疑,更何况,想要解决谢城这事,终究离了尤青山不行。

听言尤青山回头对上萧颜目光,“公主这话实在过谦了。”

就在这时,一道同尤青山真如青山般的沉稳声音截然不同的凛冽之声倏忽划过萧颜耳畔,仿佛冬日砭肌刺骨的寒风将她思绪兀地拉回,“眼下公主是不是应该兑现同我的承诺了?”

听言萧颜倏地抬起眼皮,目光所及,意料之中的是谢城凑近的深邃鹰眸,此刻他漆黑无底的瞳仁中分明带着阴沉冷戾的审视。

是啊,眼下确实到了此前她承诺带谢城去找巫氏一族的时候。

不由地,萧颜大脑一时转如风轮,她必定要再想个理由拖延下去,无论如何眼下她还不能带谢城去找,事实上她另有打算,对着谢城凌厉鹰眸,萧颜丹唇轻启:“再过两天便是萧月落葬的日子,届时我必须在场。”顿了下,“这是父皇的意思。”

听言谢城目光沉了沉,“公主是还想拖延?”

冷声入耳的同时萧颜咽喉突的感到一紧,已被谢城生硬冰冷的指节死死按住,尽管萧颜此刻无比紧张,但她仍尽力保持着镇定又朝谢城开口:“谢城,此时你杀了我容易,只是你将永远不会知道巫氏一族在何处。”顿了下,“这世上除了我,无人知道他们所在。”

听言谢城不得不顾忌,话音落下,他将食指缓缓移开,目光凌厉带着冷意,端量萧颜片刻,冷唇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低沉着声音道:“两日后,我会再来。”

不难听出,言语间带着强烈的威慑意味,似乎是对萧颜下的最后通牒。

就在这时,门忽生“吱吖”一声响。

原来是连翘从外面步了进来,还未走近,馥郁的桂子浓香已经在屋中弥漫开来,目光所及,果然连翘手中捧着两折金桂。

时已深秋,正是桂子花发时,不过这公主府中却是不同于千秋殿种了那么多的桂花,事实上满府也就花萼阁生着几株。

显然,连翘是刚从花萼阁回来,“你花萼阁做什么了?”萧颜看向连翘如是问。

来到面前,“姨娘将要落葬,奴婢怕收拾得不小心,还有遗物落下的。”毕竟待人落葬后再找到遗物是极不吉利的事情,此前她不在,眼下必要亲自去瞧一趟才得安心,说着,连翘将两折桂枝插在紫檀雕镂凤凰纹罗汉床边红漆木架子上的白釉鱼尾瓶中,“公主,你瞧瞧这个。”

无论如何萧颜没想到,连翘竟还真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来交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端量了两眼,萧颜又抬眼朝连翘问。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这东西被缝在姨娘枕头里,想来该是挺重要的吧。”连翘如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