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颜思绪回到眼前, 抬眼对上那漆黑幽深的鹰眸,启开樱唇,“想来是郑氏安排的人。”

听言, 谢城眉眼倏地划过一抹凌厉,“方才那人不能留。”

是啊,方才那人看到了谢城,知道了谢城未死,之后必定会将这事报告给郑氏。

如此岂非又一个解筝?又多了一重威胁?不行。

思及此, 萧颜目光不由地沉了沉, “我明白。”

眼下谢城不好露面,就算要杀也不能他去。

所幸今日随行而来的有一队城军护卫。

虽然身手不比不过谢城, 但对付这人想来也是不在话下。

此刻, 看着萧颜若有所思着的眉眼, 谢城不禁启唇问:“在想什么?”

听言萧颜抬眼对上他垂眸, “我在想这人同此前要杀我的人是不是一拨的?”

“不是。”话音未落, 谢城已笃定着道。

目光郑重地看着谢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事实上,今日谢城来找萧颜为的便是这事。

原来萧颜此前的遇袭是文妃所为。

其实那个侍卫是文妃早先便安插在萧僖府里的眼线, 只是眼下恰好能够用来对付萧颜。

晓得是文妃, 萧颜心底倒是没有生出半点讶异。

毕竟此前的种种恩怨, 还有眼前的南燕侯府, 无一不是叫她对她动手的理由。

对于文妃来说, 她必然认定萧颜是迫害南燕侯府的凶手。

不难想见, 如今文妃已是狠毒了她, 必定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不由地, 萧颜心底掠过一抹凌厉杀意。

经过上辈子,眼下萧颜很明白, 若然文妃不死,那么迟早死的会是她。

“公主想做什么?”就在这时,谢城那双深长目光盯着她,似乎将她看透般的。

“没什么。”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萧颜微微摇着头道。

事实上,眼下就算她对文妃的杀意生得再浓烈,她也不会动手。

毕竟她明白轻重缓急,她晓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

当萧颜回到厢房时,连翘正在桌前摆放着小沙弥刚热好送来的斋饭。

“公主总算回来啦,快趁热用膳吧。”连翘听见“吱吖”门响,晓得是萧颜回来了,如是道。

但她说完回头,却见萧颜一脸凝重,匆匆步入时身后跟着护军首领。

这是,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由地,连翘眉眼生出浓重如雾的担虑。

拧了把帕子递上前去,“公主。”

虽惯常的拿过帕子擦着手,但分明地,萧颜此刻眉眼间透出几许若有所思,朝连翘道:“去收拾东西,准备起驾回府。”

“是。”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连翘却也看得出来,眼下情势紧急,就在她退下时也将候在门外的丫鬟们一并屏退。

“吱吖”一声门被关上,萧颜轻启樱唇同护军道:“方才本宫被人跟踪,想必眼下这人应该还未出庙,你马上带人去解决了。”顿了下,萧颜眼角眉梢倏地划过一抹凌厉,声音更沉更冷,“本宫今晚回公主府前便要看见此人人头。”

闻言护军略有思索着问:“末将可否在庙中大肆搜查?”

“不可打草惊蛇。”萧颜一字一句极郑重着道。

这话一出,护军便明白了,终究公主对这座寺庙是心存怀疑的。

不过也不难想见,毕竟这里是前朝的皇家寺庙,食君之禄的。

更何况此前郑氏又是三番五次地过来。

“公主,都收拾好了。”护军离开后不久,连翘进入同萧颜道。

“东西奴婢都已经叫人搬上马车了。”

听言,萧颜思绪回到眼前,她倏地停住轻敲在几上的指尖,抬眼意味深长着对上连翘垂眸。

“公主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回去啊?”此刻萧颜已大步出来厢房,连翘跟在后面焦急又不解着问。

“方才府里来人说楚澄突患急症你没听到吗?”萧颜说着向前的步子没有减缓半点。

一路吵嚷着出来坐上马车,连翘拧着眉朝萧颜道:“这庙里的和尚果然有问题。”

原来方才是萧颜为了试这些和尚故意同连翘演的一场戏。

分明地,两人路过大雄宝殿时那本统一的敲击木鱼声忽有一瞬的杂乱。

不难想见,是那些和尚心动心慌了。

“公主,和尚不都是该四大皆空的吗?”

听言,萧颜对上连翘疑惑目光,“那如果他们都不是和尚呢?”

“什么?”兀地,连翘倒抽一口凉气。

“那,那他们是什么人?”连翘不由地惊惧着眉眼问。

萧颜意味深长着道:“这就得回去问问郑氏了。”

马车行了半晌,眼下终于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连翘刚撩起车帘便看见护军正站在近处,他满身是血的模样兀地将连翘吓了一跳。

自然这血不是护军的,只是他左边怀里抱着一颗用黑布随意裹起的人头,腋窝边没折好的一角分明露出那人死不瞑目的、张大着的眼睛。

倏忽地连翘心脏有一瞬的停滞,目光所及,此刻鲜红的血仍顺着护军浅蓝色劲装如断线红宝石般的滴落在地。

一时间连翘感到就连周遭的空气中也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兀地心底生出一阵恶心。

“公,公主,人头来了。”连翘脸色煞白,声音明显颤抖着同车内萧颜道。

“拿来叫本宫瞧瞧。”萧颜却镇定的如是向外道。

听言连翘先下了马车,将车帘左右挂好。

就在护军将要掀开黑布时,连翘倏地出声:“公主!公主您,您真的要看吗?”

看着连翘此刻惊惧万分的眉眼,萧颜淡淡同她道:“本宫口渴了,你先进去沏茶。”

“是。”待得连翘退下后,萧颜镇定着看向护军,“你走近些。”

护军来到马车更近处,缓缓掀开黑布,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和尚,在那头顶还有九个红肿的戒疤。

“这戒疤显然是新烫上去的,这庙里极有危险。”护军沉着声音道。

起先就连他也没想到这些东楚余孽会有这么一招,和尚庙里混着假和尚伺机而动。

“遣人去庙外守着,但凡这些人生出任何异动,一举拿下。”萧颜双眼紧盯着人头,眉眼间透出若有所思,声音低沉着同护军道。

“是。”铿锵应声。

护军退下前萧颜命他留下了人头。

此刻萧颜拎着人头入府,洒了一路的殷红鲜血,途经之处满是腥香。

来到漱秀阁外“砰”的一声推门而入,这动静将本坐在灯下刺绣的郑氏吓了一跳。

还没缓过来,萧颜兀地将手中人头丢在她面前红木几上,一时间血点四溅,落了郑氏满脸。

万分惊动之下,银白色锦帕从郑氏手中滑落,轻覆在那人头之上,转瞬银白被浸染成殷红。

倏忽地,郑氏从软塌一下弹起,后却又因腿软摔倒在地,“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郑氏简直要疯了,眼下根本也不顾上什么端庄凤仪,只歇斯底里着朝萧颜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启丹唇,“这本该是我要问你的。”说着缓缓弯身,伸出手扼住她下颚,“郑氏你想要做什么?嗯?想要伺机而动恢复东楚统治?还是想要我的性命?”

顿了下,眼底倏地划过一抹不屑,“郑氏你心里打算着什么本宫很清楚,本宫劝你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说着,她细长眉尾朝旁边红木几的方向轻轻一挑,声音冷冽生寒,“那便是你、便是楚澄的下场。”话音落下,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已将郑氏下颚用力一甩,撩裙扬长而去。

刚回到蟠凤阁让连翘去打水来洗漱,面前紫檀镶嵌珍珠彩贝梳妆台上的菱花银镜中便映出一抹冷色,萧颜认得出来,那是谢城腰间的亮银缎带的颜色。

“公主现在行事越来越凌厉了。”意料之中的冷冽声音入耳。

轻顿了下,他又道:“只是公主应该更加杀伐果决一些。”

不难听出,谢城这话其实另有深意。

萧颜回头郑重对上那双漆黑无底的鹰眸,“你想做什么?”

谢城的目光冷得发寒,“明知城外寺庙隐患重重,公主何不血洗?”

“血洗?“萧颜瞳眸兀地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