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 连翘收拾的手腕倏忽一顿,忧虑着抬眼看向萧颜,“闻见什么?”

“血腥味, 好浓的血腥味!你没有闻见吗?”萧颜张大着瞳眸对连翘道。

看着萧颜现在的样子,连翘眉心不由地拧成一团,急得都快要哭了。

“公主您不要这样好不好?”她兀地起身扶住萧颜胳膊不断摇晃,“公主您醒醒啊!哪有什么血腥味!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听言,萧颜不可置信地转眸问门边医官, “你也都没有闻见吗?你们都没有闻见吗?”

“不可能!”萧颜兀地反手拉住连翘, 强迫着她同自己对视,“你瞧!你瞧鲜血都已经把我眼珠染红了, 怎么可能没有!你们怎么可能看不见闻不见!”

连翘急着哭着拼命摇头, “没有啊!公主您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鲜血?”

话音未落, 萧颜倏忽用力推开连翘, “有!分明就有!”

她退后两步, 歇斯底里着朝人大喊:“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

萧颜崩溃得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她的眼泪正如泉涌般的往外淌。

就在这时,一滴泪倏忽落在她莹白色玉锦绣鞋上。

鲜红的颜色转瞬在眼帘中晕染开来,仿若大雨滂沱中斑驳了满地落红。

“你们瞧!你们瞧!”萧颜以为这是最好的证据, 她急切着伸出手指向脚边, “这不是血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 萧颜目光猛地一动, “不, 血又染红了我的鞋袜!我要水!我要沐浴!”

说着萧颜环顾四周, 但这里除了满地的碎瓷片, 什么都没有。

根本来不及反应, 萧颜突然抬脚像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

月门边上有一口井,她闷头就要往里跳。

所幸连翘及时赶到, 猛地奔上前用尽全力抱住了锢住了萧颜。

“公主您不要这样好不好?您清醒一点好不好?”连翘哭着喊着也将近崩溃边缘。

就在这时,耳畔忽生“砰”的一声。

原来是医官从墙边抄起木棍利落着将萧颜打晕。

四周转瞬沉静了下来。

“公主恐怕是患了失心症,方才那样早晚要出事。”医官丢了木棍上前同连翘一起扶住萧颜,“先把公主抬进去再说吧。”

……

好像睡了很久,交错混杂着做了好多个梦。

破天荒地,萧颜梦境中第一次没有出现上辈子的场景。

“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这世上最狠毒的手段用在了一个最爱你的人身上。”

是啊,直到现在她才发觉,恐怕她再也找不到一个比谢城更爱她的人了。

事实上这辈子的谢城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她。

是她一厢情愿的沉溺在上辈子的惨痛中,是她想用这辈子代替上辈子为自己讨回公道。

多少次他为救她身陷险境,多少次他能够杀她却终究不忍,甚至他还是年少时那个伴着她度过黑暗的人啊!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恨极了谢城想要他性命,可那个动手的人也无论如何不该是她。

萧颜你现在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脑子里面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朝她质问着这句。

声音越来越响,萧颜感到头痛欲裂像快要炸了一般。

“不要再问了!求求你不要再问了!”高喊着惊动着醒来。

倏忽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彩晕锦帷帐。

却不知为何,那些原本绚丽辉煌的锦纹眼下都折射出刺目的红!

“啊,血!全是血!”萧颜惊恐地双手抱着头,战栗着蜷缩在床角惨声叫着。

“公主!”连翘听见动静“砰”的开门冲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医官。

“公主没事了没事了,哪会有血呢。”眼下连翘正轻拍着萧颜后背尽力安抚着她。

倏忽地,连翘心脏漏了一拍,眼底不由的划过一抹惊动。

方才她余光分明扫见,床尾帷帐上被浸染了大块红色印迹!

怎会如此?!

此时此刻连翘眉心凝重着拧起,透出困惑。

“有!有!就在那!你们看嘛!”萧颜激动着惊惧着伸出手指着。

话音未落,她兀地大力推开连翘,光着脚跑出了屋子。

眼下外面电闪雷鸣,正下着瓢泼大雨。

萧颜只一身单薄寝衣,转瞬便被淹没在如墨夜色中、茫茫雨雾中。

就在这时,脚底突的传来一抹锐利刺痛,将她飘忽的凌乱的神思倏忽拉回眼前现实。

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萧颜无比茫然。

嘶,为什么脚会这么的痛?

萧颜蹙着眉垂眸看去,一抹猩红颜色正从她脚趾缝间漫渗出来,混着雨水向前流去。

宛如水面上漂浮着的一条鲜艳绸带。

突感到眸中一刺,倏忽地,萧颜又陷入了另一片混乱中。

“谢城呢?”她脚好痛,走不动了,谢城会来背她的不是吗?

就好像在月门关、在土塞城、在兔山后山母妃坟冢前一样……

正想着,她脖颈突的一震,转瞬失去知觉,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母后您怎么把她弄来了?”

“如今东楚二十城尽归她手,不把她弄来把谁弄来?”

睡得昏昏沉沉,萧颜耳边隐约的、间歇的听见有人说话。

“母后您想将她怎么样呢?”

“眼下我哪敢将她怎么样呢?不过是想叫她保全咱们性命罢了。”

当萧颜再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年轻女子面庞。

“你是谁?”萧颜倏地从**坐起,警惕着眼眸问。

打量女子眼角眉梢,从那双灵动凤眸中分明透出一抹远超她年纪的矜贵。

“连翘呢?连翘呢?”萧颜惊悸着慌乱着喊。

“公主,这里是没有连翘的。”女子镇定着声音道。

听言,萧颜环顾四周,这才兀地发觉这里根本不是牙城,不是她住处,目光所及,无论是浮光锦帐幔上遍绣的日月星辰图案,还是九色珍珠制成的珠帘,都让人感到无比熟悉。

倏忽地,萧颜反应过来。

这里是煜王府!

她张大着瞳眸瞪向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对我做什么?!”

奇怪的是,她声音惊惧异常,却又分明透着强烈的震慑。

女子不动声色着打量着萧颜眉眼。

片刻她轻启莹润朱唇,“看公主的样子似乎不大开心吗?”

说及此,那矜贵眉眼不由的生出三分疑惑,“可是不对啊。”

“如今东楚二十城尽归公主之手,东楚百姓也对公主感恩戴德。”

“我实在想不出来,公主还有何不如意之处?”

话音未落,女子目光倏地轻动了下,“难不成是为了豫北候?”

女子投去的目光试探中又分明带着强烈的压迫意味。

听言,萧颜心头像被针尖刺了下,掌心倏地攥住身下织金锦春燕被单。

“是啊,豫北候也算公主的丈夫,谁都没想到公主竟能做到大、义、灭、亲。”

“听闻那晚豫北候的血沿着公主衣袖边如注的流淌在鎏金砖墁上无边蔓延着,仿若倾盆大雨下的满地落红,血实在太多了,多得不仅染红了公主双手,浸湿了公主鞋袜,更氤氲了公主满眸,不是吗?”

听言,萧颜身子不住的战栗着,从女子眼中,她竟清楚的看见了那晚的惨烈。

此刻鼻尖似有若无的弥漫着血腥气味,“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萧颜痛苦地喊着,崩溃着抱着头蜷缩在床角颤抖着嚎啕大哭着。

“如果……”女子意味深长地顿了下,“如果我同公主说豫北候其实没死在公主手上呢?”

话音未落,萧颜瞳仁兀地张大,“你说什么?”

忙到女子面前伸出手死死拽住她锦缎袖摆,“他没死?他在哪儿?你快说他在哪儿!”

女子镇定着对上萧颜投来的急切目光,“我当然可以告诉公主豫北候眼下所在,但公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颜迫不及待着喊:“什么条件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原来这年轻女子竟是东楚的纯懿太后。

东楚人向来容颜不老,纯懿太后如今虽已年逾五十,但瞧着不过桃李年华。

事实上,纯懿太后的要求不难想见,眼下她最需要的是萧颜庇护。

之所以她敢以此作为砝码商榷,是因为这两日纯懿太后冷眼瞧着,她能看得出来,萧颜对豫北候绝对是上心的。

“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她都会一口承应。

在得知谢城被萧僖救了后,萧颜倏地从**奋然跃起奔出屋子。

不管不顾的从马厩牵了匹快马便扬鞭往京都赶。

日夜兼程了三日,终于来到萧僖府邸外。

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时萧颜膝盖倏忽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所幸她手强拽着缰绳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已经顾不得其它,闪电似的上前“砰砰砰”敲门。

就在红漆光亮大门“吱吖”一声被从里打开时,萧颜莽撞着急切着凌乱着冲了进去。

身过处只在小厮眼前留下一道残影、一阵香风,“哎!公主!”

来到前厅时萧颜恰好看见萧僖,她一阵风似的冲到面前死死拽住萧僖胳膊急切着问:“谢城呢?谢城在哪儿?”

“谢城?”萧僖眉头倏地一拧,“我看萧颜你是疯了!谢城他不是被你给亲手杀了吗?”

“不!他没死!他根本没死是不是?他被你救了是不是?”萧颜着紧瞳眸中透着期待。

“萧颜你在胡说什么!”萧僖眉眼郑重着紧紧攫住萧颜,“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谢城死了!他死得彻彻底底!我亲眼看着他下葬!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谢城这个人了!”

倏忽一盆冷水浇下来,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冷意。

“不可能!我不信!”萧颜眉眼透着一抹没有道理的笃定。

她不信!她就是不信!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这个话,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在欺骗你。”

话音落下,萧僖冷眸看着萧颜,“你但凡早些醒悟,又何止于此?”

“砰”的一声!萧颜虚脱着晕倒在地。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眼前是一片漆黑。

萧颜无数次想睁开眼睛,但就是怎么都无法睁开。

她意识清明,可就是身上哪处都动弹不得。

这时隐约地,萧颜耳边传入细碎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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