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姜离喋喋不休的嗓音,仿佛是一阵又一阵的魔音,足以摧毁人的心志。

姜婵儿不想去听,却又不能不听。

而此时,街道上的仪仗队却像是有感应似的,蓦然停住了。

坐在红鬃骏马之上年轻君王,勒住了缰绳。

萧晗的身子微微转动,下颌缓缓抬起。

姜婵儿心猛然一紧。

有一刹那觉得,他是要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了!

可姜离哪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眼疾手快地便将她一把按下去,蹲在栏杆之后。

这样子,即便是萧晗看到他们的方向,也发现不了二人的存在。

姜婵儿张嘴想呼喊,却被姜离用手捂住了口鼻,发不出声音,只得睁着眼睛,从栏杆的缝隙处观察大街上的景象。

萧晗并未朝他们的藏身之处看过来,他勒住马后,将视线投向了嘈杂的人群。

那冷若冰雪的寒眸所掠过之处,人群噤若寒蝉。

“把方才那几个毁谤当朝皇后的,统统拔了舌头。”

“是。”

顷刻,那些手执刀戟的侍卫们,便朝人群冲过去,开始抓人。

方才还聊得兴高采烈的几人,此刻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很快,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大街上响起。

血流满地,一条条鲜红的舌头被侍卫们拔了后扔在地上,看得所有人都心惊胆寒。

到处都是面色惨白的受惊吓者,沉寂笼罩在着片大街之上,无人再敢议论是非了。

栏杆之后的姜婵儿看着这一出“惨剧”,杏眸睁得大大的,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

萧晗因为她的不见。

再一次变得如此冷血残酷。

她生出些隐忧来,萧晗身上的蛊毒好不容易刚刚好了些,眼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再次加重?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来?

姜婵儿心中悔恨参半,自责不已。

就在她内心不安之际。

楼下马背上的萧晗又陡生异常举动。

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陡然翻身下马后,便像是发了疯似的,朝着拥挤的人海中奔去。

他推搡着人群,用尽全身力气来到街市的另一侧。

街市的另一侧,并未封路。

依旧是人潮汹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那道紫袍身影飞奔如箭矢,不知疲倦地往前跑着。

他拨开一波又一波的人。

奔向其中一个身影。

姜婵儿只以为他又犯病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不能喘息。

好在最后,萧晗终于停下了。

在他追赶上一个身着月华流纱裙的窈窕少女后。

姜婵儿仔细望去。

那女子的背影,与她平日的穿着打扮,相似至极!

因为隔得有些远,姜婵儿听不清那头的萧晗说了些什么。

她只看到,少女转过身来时。

萧晗的身影明显地怔了怔。

半晌后,方才悄然转身。

那孑孑的身影像是透着绝望,带着满身的颓唐,渐渐隐没在哗然的人群中。

姜婵儿立在楼上,看着这一幕。

眼中盈满华泽,已手掩唇,早已泪如雨下。

此刻,她身边的姜离眉宇紧缩,薄唇崩成了一条线,亦默不作声了。

*

半月后,青州,秋雨绵绵。

依山而建的一座轩阁内,姜婵儿立在窗边,看着山间的幽然风光,楞楞出神。

她被困在这处阁楼上,已经半月有余。

窗下,日日可以看到军队在整齐的操练,听到军士们挥舞刀枪棍棒的呼喝声。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很是震惊。

没想到姜离会在这隐蔽的山寨偷偷豢养私兵,并且这些士兵井然有序的程度,没练上个一年半载定然是达不到的。

不得不说,姜离的胆子是大上天了。竟然敢做出这等蓄意谋反之事。

可当姜婵儿质问他的时候,他却桀桀而笑,狂放不羁。

“婵儿,你等着吧,那暴君的江山就快保不住了,等我坐拥了这天下,便封你做我的皇后。”

姜离口气极大,不可一世的样子,好似天下江山尽在他手一般。

姜婵儿自然是不愿从他的。

多次以死相逼后,他也不敢乱来,只是每天都会来她房中待上一会儿,然后离开。

姜婵儿尝试了很多法子逃跑,可他严防死守,派了重兵轮流看守,把阁子看得牢牢的,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吱呀——

房门一声轻响,姜婵儿立刻转身,警惕地瞧着房门口的方向。

她只以为是姜离来了。

便将藏在衣袖中的碎瓷片取出,牢牢攥在手心,随时做好与他拼命的准备。

可出乎意料的是,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门口并未出现姜离的面孔,而是蹑手蹑脚地躬身钻进来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粗犷,满脸络腮胡,一副山野村夫的打扮,可仔细看,那双眸子却格外黑亮,不似寻常之人。

他手中端着木盘,上置热腾腾的饭菜,冲姜婵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齐整的牙来。

姜婵儿警觉地瞧着他,“你是何人?”

“少将军让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那个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反身关上了房门。

姜婵儿往墙角退了一步,感到不对劲。

“前些日子的吃食都是从窗口递进来。”

那汉子放下手中的木盘,勾唇一笑。突然伸手放在耳后,指尖在皮肤上轻轻捻了捻。

旋即,一张又薄又透的□□,便完整的落在他手中。

他爽朗的笑起来,眼波流光,皓齿熠熠。

“皇嫂,你看我是谁?”

姜婵儿看清眼前之人的真面目。

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竟是萧澧!

她激动地嗓音都在颤抖,“你怎么来了?”

萧澧见她情绪激动,安抚道:“皇嫂莫急,我与皇兄一起来的,只不过,他眼下在与姜离斡旋,脱不开身,我此番扮成他的随从,自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溜过来救你。”

萧澧见姜婵儿满面惊异,心中自豪感满满,换上了玩世不恭的口吻道:“这不,花了一锭金子,就买通了给你送饭的人,让他跟我换换。”

“可见呀,这姜离身边的人啊,根本就是一盘散沙,一吹就散。”

“还妄想与我皇兄夺天下,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斡旋?

随从?

买通?

姜婵儿满头雾水,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跟我仔细讲讲吗?”

萧澧却严肃下来了,道:“时间不多了,我眼下得先把你带出去,到了安全之处再与你细说。”

姜婵儿只好讷然颔首。

萧澧半蹲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让姜婵儿爬上来,嘴里却满是怨念地嘟囔起来,“否则呀,皇嫂若是有半点闪失,皇兄都会把我扔进海里喂鱼。”

姜婵儿心中失笑,缓缓爬上萧澧的后背。

萧澧背着她来到窗边,看着窗下还在操练的兵马,深吸一口气,道:“皇嫂,准备好了吗?”

姜婵儿虽不知要准备些什么,但见此情形,便知道接下里肯定难免会有危难要应对。

“嗯。”

她目光坚定下来,沉声应是。

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叫喝:“粮仓走水了,大家快去救火!”

还在整齐操练的军队立刻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刃,转身朝粮仓的方向奔走而去。

只留下那几个看守阁楼的卫兵。

这些卫兵无法引开,是因为姜离下了死命令,不管任何情况,都不得离开此地一步,若是阁楼上的姑娘不见了,他们便要提头来见。

“好了,就是这个时候。”

萧澧沉吟一声,瞬时便背着姜婵儿腾空跃起,从窗户跳了下去。

底下的守卫看到有人下来,皆是一惊,反应过来后,便要高声大喊。

“来……”

可话音还未落,就被飞来的长剑一把刺穿了喉咙,再叫不出来。

萧澧背着姜婵儿,脚尖轻殿,将方才那些士兵们留在地上的武器,飞矢流星般踢了过去。

咻——

风吟声中。

守卫们还来不及拔剑,就纷纷倒了下去。

萧澧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个守卫尽数灭了口。

姜婵儿看得目瞪口呆,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她心中啧啧称奇,更有一种欣慰之感。

有这样的妹夫,秦苍的将来她足以放心。

解决了守卫之后,萧澧便背着她越过围栏,钻入深林,往山下跑去。

萧澧轻功了得,故而脚程极快。

姜婵儿伏在他背上,只觉周遭景色皆成成浮光掠影,迷乱丛丛。

可她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回望身后。

那是他们方才逃离的营地。

因为她知道,萧晗还在里头。

这让姜婵儿的一颗心,挂念不已。

姜离无异于豺狼虎豹,萧晗与之斡旋,不知可能占到上风?

*

此时,山中的营地因为粮仓走水之事,已经乱成了一团。

滚滚浓烟之中,众人打水、运桶、扑火,忙得不可开交,可火势却像是春风吹又生似的,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来势汹汹。

姜离无异于豺狼虎豹,萧晗与之斡旋,不知可能占到上风?

*

此时,山中的营地因为粮仓走水之事,已经乱成了一团。

滚滚浓烟之中,众人打水、运桶、扑火,忙得不可开交,可火势却像是春风吹又生似的,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