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傻了眼,方才那一幕让她胆战心惊,她连忙过去抱住儿子的手劝说起来:“儿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夫妻之间,动再大的肝火也不能动手啊!”

姜离看向姜夫人,双目通红。

“母亲,儿子被您害的好苦!”

姜夫人愣住了,姜离继续说着:“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您让我娶苏晴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

姜夫人支支吾吾说不真切,“娘确实说过,会把婵儿许给你做侧室,另选族中女子送入宫中,可是……”

姜离哑然失笑:“可是什么?我被您骗了整整三年啊!”

姜夫人无可奈何道:“儿啊,母亲也是为你好啊,你可知娶了婵儿的后果会是如何,你将来是要继承你父亲的爵位的,婵儿是母亲的继女,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啊,你不该肖想的,你若是娶了她,难道就不怕今后被人指指点点吗?”

“晴儿才是适合你的女子,将来你继承了你爹的节度使之位,苏家就是你最有力的后盾,娘和晴儿虽都是苏家的人,但我们都是一心一意为了你啊。”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儿啊,我希望你能懂母亲的苦心,答应我,别再跟晴儿置气了,好吗?你们两个这样,母亲夹在中间,是最为难的呀。”

姜夫人说了这一车子掏心肺腑的话后,姜离却突然爆发出一阵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凄然,眼中含泪,眼眶赤红一片。

半晌后,他收敛了面上的悲戚,换上了凌厉之色。

“母亲放心,孩儿明日便休书一封,断绝与此女的关系,今后绝不会再让您为难。”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这个素来至纯至孝的儿子口中说出来,让姜夫人浑身颤抖,不敢置信。

“你,你敢!”

姜离像是变了一个人,昔日的孝顺礼义全然不见,他满身锋芒。

“我为何不敢?对了,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婵儿没死,她还好好的活着,让你们失望了。”

姜离自顾自说着,状似疯魔一般,“听说她失忆了,也不知道眼下身陷深宫,会有多害怕无助,孩儿发誓,就算穷尽此生之力,也要把婵儿救回来。”

他抬眸,目光锐利地盯住苏晴,语气沉沉:“至于你,将来婵儿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定会让你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不顾姜夫人在身后几近抓狂的呼喊。

“回来,你这孽障,快回来!”

姜夫人看着姜离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转瞬间人已转出厅堂不见了踪影。

姜夫人只好转过身去安慰立在那儿的苏晴,苏晴惊惧过度,再加气急攻心,早已面无血色。

姜夫人:“晴儿,你别听他胡说,他是一时的气话,当不得真的的。”

可说话间,苏晴却再也站立不住,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无声的泪流满面。

*

青州军营。

夜已深了,营地各处点燃了火把,将四处照亮。

点将台下,一声又一声的闷棍砸击背脊声,清晰可闻。

姜离跪在地上,脱去了上衣领罚,簇簇火光下,露出古铜色宽阔的胸襟以及沟壑深深的腹肌来,后背肩胛骨处贲张肌肉在棍棒之下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岿然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因为他擅自带兵前去截人一事,姜茂很是生气,当众罚了他四十军棍。

四十棍下来,整个后背都浸染了鲜血,

他手下的副将连成赶紧来扶他,替他披上外衣,关心道:“少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

连成皱眉叹气:“少将军,您这又是何苦呢?”

姜离却道:“这点苦跟她相比,算不得什么。”

连成不解:“少将军,您在说什么呀。”

姜离岔开话题:“不说了,连成,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做。”

连成听说有正事,一改面色,在他身前抱拳作揖,肃然道:“将军请吩咐。”

姜离循循道:“如今,江南水患,西南旱灾,四境动**,战事频发。正是风云变幻之际,本帅想命你下到青州、乃至周边几个州的县乡征兵,以扩充我们黑骑营的势力。”

“将军是想就此起势?”

姜离目光深深:“此时不起,更待何时,先发才能制人,若是等到各州豪强揭竿四起,那便只有唯命是从的份了。”

“此计甚妙,只是属下担心节度使大人会不会……”

“放心,父亲那头,我自然有法子去说服。”

“好,那属下便放心了,少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交代完事情后,姜离来到营帐内。

他这几日不打算回府,便索性住在营地里。

躺在榻上,他不禁想起姜婵儿的如花娇靥,想到她被母亲接到府中收作义女的那一日。

那日天光曦曦,她站在一株新柳下,气质出尘似雪,一双星眸清澈无垠,着一件霜花暗纹的白锦长裙,干净地好像天地外流涌的清泉,素尘不染。

或许那第一眼,心魔便早已深种了吧。

*

此时。

皇宫西苑的璇玑宫中,姜婵儿正趴在窗子上数星星,数着数着,她突然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在屋里随侍的春桃怕她着凉,从架子上拿了外衣来替她来披上。

“小主,夜里露重,小心着凉了。”

姜婵儿转头看到春桃,弯了弯眉眼,颊边梨涡深深,“春桃,谢谢你。”

春桃对她的客气反而过意不去,摆摆手道:“小主,你是主子,老跟我一个奴才说谢谢做什么?”

姜婵儿转身去执她的手,说起了肺腑之语:“春桃,我被分到此处,所有人都知道我没了前途,避我不及,只有你这个傻丫头,还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我、陪着我、照顾我,我该感激的。”

春桃眸中亮晶晶的,“小主,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春桃这辈子就跟着小主,哪儿也不去。”

姜婵儿情绪翻涌,愈发感动:“春桃,我会对你好的,上回贵妃娘娘的赏的十斛珍珠,我改明儿分你两斛。”

春桃摇头:“别,奴婢可受不起那么多,小主不如也分点给小惠子和芳姐姐他们吧。”

“为何?”

“他们,他们……”

春桃言语遮掩,神情低落。

姜婵儿大概猜到了原因,春桃口中的小惠子和芳兰都是被司礼监分来伺候她的,两人定是觉得跟着自己这位主子没前途,不好好干活或是怨声载道。

“春桃,咱们宫里除了你,还被分了多少伺候的人?”

“还有六位,两位公公,四位宫女。”

姜婵儿想了想道:“明儿个你把他们都叫到一处,问问他们的意思,若是要走的,咱们一个都别留,全都放了,若是愿意留下的,那以后跟咱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春桃有些为难:“小主,可若是人都走了,那这宫里可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姜婵儿问:“若是只剩两个人,你会害怕吗?”

春桃直言:“这倒不会,就是怕小主被伺候得不周到。”

姜婵儿道:“那就行了,春桃我同你说,你不要老想着伺候我,我不需要被人伺候的,而你,也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我早就想好了,这璇玑宫地方大,空地多,咱们将那十斛珍珠变卖了,置办些树苗花种、瓜果麦苗什么的,到时候再将收获的鲜花瓜果变卖给宫里需要的各个局,或是找人拿到宫外去卖,岂不是可以以财生财,一直有源源不断的进账?”

春桃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很明显眼睛里生出了光彩。

姜婵儿继续循循善诱:“等到时候有人见着我们赚钱了,也想试试了,咱们还可以把多余的空地承包出去,定期收取一定的租金,这样一来吧,又会有另一笔进账。”

“春桃,你觉得如何?”

春桃早已听傻了,此刻回过神来,眼中满是崇拜之色,脑中浮现出以后美好的日子,激动地话都说不清了,“小主,您……您真是太聪明了,春桃……春桃没有跟错人。”

姜婵儿笑了笑道:“春桃,那明日你就把人都召集起来吧,不想留的,咱们就放他们出宫便是。”

“是,奴婢知道了,那些人既然要走,就让他们走好了,今后有他们悔青肠子的那日。”春桃应声,面上全是扬眉吐气之色。

姜婵儿不难猜到,这两天她定是被那几个吵嚷着要走的太监或是宫女气得不轻。

她该早点发现的。

“春桃,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

姜婵儿不轻不响地一句话,却让春桃红了眼眶,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小主您真是说笑了,奴婢有什么好委屈的。”

“好春桃,你既愿意跟着我,今后我必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春桃感动不已:“小主,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的要哭了。”

姜婵儿怕她真哭了,连忙打住:“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春桃道:“时辰不早了,小主可要安歇了?”

姜婵儿看了看櫊窗外,湛蓝夜幕低垂,有繁星闪烁。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春桃,给我准备一盏灯笼吧,我出去走走便回。”

*

璇玑宫外,姜婵儿一手提着琉璃灯,一手拎着食盒,缓步走在宫道上。

璇玑宫离先前的常泰宫很近,穿过几条甬道便到了。

知道此地闹鬼的缘由后,姜婵儿一点也不害怕了。

她当日答应了那位神仙要有所报还,就要说到做到,所以她选择这个时候来找他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那张被我分散发了,蹭点玄学,今天还会更六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