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儿心中的触动难以言喻, 转头对萧晗道:“你说要带我来看的地方,便是这儿?”

她的杏眸亮闪闪的,恍若染着水珠子。

萧晗颔首,勾着唇角道:“如何?可喜欢?”

姜婵儿的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 身子朝萧晗凑近了几分, 十分亲昵的模样。“嗯, 十分欢喜。”

“走, 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带你看。”

萧晗含笑,去搂她的腰, 将她往竹屋内带去。

姜婵儿跟着萧晗走进竹屋, 里头布置简朴,一张桌子一张床榻, 还有几把竹椅, 却在平淡中透出雅致的意蕴, 尤其是墙上挂着的那幅书着暖居二字的墨宝,更是给竹屋增添了不少古韵。

但屋中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那挂画,而是那摆在床榻之上, 令人只看一眼就别不开眼睛的——

一件嫁衣。

那嫁衣是宽袖长摆的样式, 裙尾拖出几丈长,上坠着玉石珠玑, 熠熠生着华彩,十分夺人眼球, 更值得人称道的是, 那些珠玑宝石组成的形状, 竟是一只巨大的凤凰, 凤凰以一种展翅翱飞的姿态呈现着, 凤尾用金丝银线编织而就,根根羽毛都是栩栩如生的,让人看了便为之惊叹。

这件嫁衣,华贵昳丽至极,若是用天下最美的嫁衣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了。

先前她戏言想要天下最美的嫁衣。

萧晗真的替她做到了。

并且完美合宜地呈现在她面前。

姜婵儿激动地语无伦次的:“这……这事陛下给我准备的嫁衣吗?”

今日萧晗给他的惊喜可真是太大了。像是惊涛骇浪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让人欣喜到了极点。

姜婵儿对嫁衣爱不释手,围着嫁衣来回转圈打量,高兴地又蹦又跳。

萧晗瞧着她,唇角轻扬,温声道:“嗯,朕已经让钦天监选好日子了,封后大典将在下个月举行。”

姜婵儿再一次愣住了,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

“封后大典?”

她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的,萧晗竟然不声不响地在背后默默筹备着,要封她为后了。

可她,何德何能呢?

她自然是想跟萧晗携手成为夫妻,共度一生的,可皇后肩上责任重大,作为一国之母,要操心的事情不会少,若是行差踏错,后果难以预料,再者,后宫之中,暗流涌动,多少人争着抢着要爬上那个位置,若是她真的成为了皇后,不知道会遭到多少人的嫉恨,届时明枪暗箭,她又该如何应对?

萧晗见她默然不语,似陷入深思,伸手去抚她的青丝,柔和道:“怎么了?不想成为朕的妻子了?”

姜婵儿摇了摇头,睁着眼睛定定瞧着他,半晌咬着唇道:“我自然是想的,只不过,我想成为的,是子晗哥哥的妻子,并非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

萧晗闻言,轻蹙眉梢,不动声色地继续听她说下去。

“陛下对我这般好,我心中的十分欢喜感激,可都说高处不胜寒,我怕稍不留神就被人挤下来,到时候,捧得多高,就会跌得多重,我怕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所有。”

姜婵儿说出了心中的隐忧,面上似然了愁雾一般,连柳眉都微微蹙了起来。

自从跟萧晗互通心意后,她心中便藏了这样的烦忧,对于与他做夫妻这件事情,她既是甜蜜又是忧伤。

毋庸置疑,她是想成为萧晗的妻子,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但与此同时,她又并不想被冠上皇后这个头衔,套上厚厚的枷锁。

所以这件事埋在她心中已是多时了,今日得以倾吐出来,也算是得到了轻松。

萧晗深深瞧着她。

听完她说话,眉梢从轻蹙缓缓舒展开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无比温和,他笑看着她,开口道:“你能同朕说这番话,朕心中甚慰。”

“此话何意?”

见萧晗如此反应,姜婵儿反而是不解了。

“你能在朕面前吐露心事,便是证明你对朕有十足信任,愿意交换真心。”

萧晗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神脉脉,流转着情愫。

他伸手去拂她耳边的碎发,动作柔和。

“你放心,朕知晓你的性子,便不会让你为难,后宫之事,朕会悉数派人替你打理,亦会为你解决一切,不让你为日常琐事而扰,届时你做这个皇后,会比现如今的日子,过的更加逍遥自在。”

“皇后的头衔只是虚名。”

“朕的心中,只想让你做朕的妻子,仅此而已。”

萧晗的话音轻缓,目光却如同深深的沟渠,真挚地能看到人的心坎里去。

姜婵儿愣在了原地。

心中一阵又一阵澎湃的,是暗流涌动的情绪。

她眼中晶莹一片,伸手去拥眼前的萧晗。

紧紧的。

再也不想松开。

“子晗哥哥,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有风拂过窗台,零星卷进几片落英,竹林沙沙作响,清泉汩汩而流,将那少女的嗓音浸润的格外清甜。

*

青州城防营

校尉帐内,一男子以靠坐的姿势半卧在床榻上,上半身未着寸缕,古铜色的肌肤上贴着厚重的绷带,表明他前不久受过很重的伤势,可尽管如此,却还是挡不住那绷带下若隐若现的虬实肌肉,他的身形健硕极了,肩膀较常人更为宽阔厚实,此刻**在暗黄的灯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此人便是前些日子被萧澧一路从京城追杀至此,几乎丢了性命的姜离。

这些日子因为副将连成的保护,他勉强脱了困,此刻躺在**,手中捧着一卷兵书,眉目俊朗,流露出淡淡的慵懒。

没一会儿,帐帘被人掀开,连成进来后,直奔他而来,喜不自胜道:“少将军,没事了,您彻底没事了。”

姜离听了他的话,将手中过的书册搁下,问道:“为何这样说?”

连成满脸认真道:“宁王殿下驻扎在青州搜捕嫌犯的军队,今日已接了上头传下来的命令,要撤离回京了。”

姜离沉吟:“前些日子搜捕令还极严,甚至说宁王殿下下了死命令,不找到疑犯那头来见,怎么突然就走了?”

连成不由挠了挠脑袋,“属下也不知,想来确实也蹊跷,明明前些日子风声还紧的跟什么似的,突然间大部队就撤了,实在是让人纳闷。”

姜离垂眸思忖了一瞬道:“连成,事出反常必有妖。”

连成看着姜离的脸色,试探着问:“少将军的意思是……”

姜离沉思着道:“你说……会不会他们引蛇出洞,特意设下的计策?”

连成连连颔首:“少将军英明,那少将军打算怎么办?”

姜离眸光深沉,思忖道:“眼下局势不明,但至少敌明我暗,为今之计,先按兵不动,再做打算。”

“少将军说的是,属下也觉得应该如此。”连成颔首连连,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不过……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那暴君新封了皇后,大赦天下的缘故。”

姜离面色一僵,“你说什么?”

连成道:“少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属下也是前几日听到的,说是那暴君即将封后,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十,据说那日是天澜星耀月的好日子,在这一日举行仪式,来年我大周会风调雨顺。”

姜离蓦然心头一紧,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在脑中徘徊,追问道:“封后?他要将何人立为皇后?”

连成如实禀道:“这个属下就不知了,那暴君行事作风总是异于常人,历朝历代封后大典都是先昭告皇后身份,而后举行大典仪式,可那暴君偏偏要反着来,实在是故弄玄虚,当真是把天下百姓都当成猴子来戏耍。”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举只会引得民怨更甚,待来日各地揭竿而起,迟早会自取灭亡。”

“少将军,你说眼下是不是咱们借势起事的好时机?”

连成喋喋不休得说着,权衡利弊地分析着局势,姜离却充耳不闻,心中思索的,只有封后给谁这件事。

他目光深深,心中的预感一点点放大。

大周后位悬空这么些年,那暴君如何突然要封后……

萧晗此举看似是故弄玄虚,将天下人瞒在鼓里,但实则……

或许他想要保护什么?

他……

应当是……

在保护那位新后!

那他如此保护的人会是谁呢?

这普天之下,姜离能想到的,唯有一人。

姜婵儿!

这次的后位定是给姜婵儿的,萧晗这样做,一来可以堵住群臣反对,毕竟姜婵儿先前被冠上过妖妃之名,风评不好,祭拜过太庙后再行公布,便会让朝中无人敢多言,二来,后宫之中明枪暗箭诸多,越晚公布,便越能保证姜婵儿的安危,毕竟登上后位那天,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要赶在之前出手的那些人也便没了法子。

如此看来,萧晗对姜婵儿可是用了极大的心思的!

他的婵儿,即将成为别人的妻!

想到这儿,他心中焦灼和不安变不可自抑升腾起来。

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难以自持。

“少将军,大家对于皇后人选可是议论纷纷呢,大多都猜是娴贵妃,少将军您觉得呢?”

连成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姜离浑身一怔,如遭雷劈般清醒了过来,眼中升起一抹阴沉。

嗓音沉沉地说道:

“连成,如今咱们的人马已有多少?”

连成想了想,道:“三万应当是有的。”

姜离目光投向屋内的通鼎,深沉地宛如浓重的黑夜,他的牙关微微咬着,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集结所有人马,不日随我去京城。”

连成不解:“少将军这是要……”

“夺取皇后。”

营帐中,男子的眼神阴鸷,仿佛要滴出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