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蓼闻言眉目微蹙, 覃夙这言辞是她未预料到的。

她第一反应便是,覃夙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这个他们,覃夙是看着苏燕儿的已经紧闭的房门说的, 也就是说这个讨厌他们, 指的是她的另两个弟子, 同样也是他的师弟师妹。

许是不肯相信, 妤蓼下意识将心中想法问了出来:“阿夙,你这个他们指的的是…燕儿他们?”

覃夙看着师尊眼眸中的错愕和受伤, 他强迫自己撇开视线,稍顷捏了下身侧手复又对上了师尊视线:“师尊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就是厌恶他们。”

看着两人周遭这突然而起的浅绿灵力罩,覃夙微垂下了带着些狠戾情绪的凤眸。

他眼睫毛并不如师尊妤蓼的自带卷翘长, 只剩下直扑扑长和密, 在眼睫下方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眸中的情绪掩了个干净。

师尊真的是个温柔致极的人啊, 都这时候了, 她还不忘施灵力加上这隔音罩, 都这时候了还在防止被有心人和师妹他们听到,都这时候了还在保护着自己。

这样美好的她,犹如话本圣人般, 她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引诱他人的气息,吸引着周遭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朝她聚集,她也同样予以所有人温柔。

这样的她, 她的答应都像是她的温柔罢了。

毕竟师尊一向温柔待所有人, 就连顾伽一个魔, 她都不忍心追杀不是,那么上一世她又怎么忍心对自己下了生死帖呢。

同样是魔, 顾伽就怎么不能杀了呢。

“阿夙你冷静,我不知道你何出此言,但我觉得你现下需要冷静。”妤蓼微蹙眉朝覃夙说道。

覃夙微闭了下眸子,最后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言辞,他怕问出来了师尊的答应也就没了。

微扬首的妤蓼看着不发一言的他,将到嘴边的不要瞎想忍了下去,想着毕竟上一世的确是没这两个弟子的,覃夙的记忆又才苏醒过来,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

再说了,他心中有怨言说出来也好,总比上世闷着的要好。

毕竟,有的人闷着闷着就走了无情道。

想到此,妤蓼伸手扯住他宽袖微偏头一笑:“阿夙可是觉得这世师尊多了两个弟子?”说着,也未等覃夙回话,他将他右侧手腕握住,轻轻往上一托:“这嫡传弟子的手链可就阿夙一人有,阿夙还不明白为师心意吗?”

覃夙微垂下的眸子看着两人手腕间的手链,这手链一眼便能看出是一对。

枯色的链子上是妖娆绿纹缠绕,纹路上坠下几处有红豆似的铃坠子,铃坠子此刻正因为师尊的动作叮当作响。

因为师尊布上的灵力罩,平日微不可闻的声响在此刻格外清晰起来。

上一世,这手链是他为保护临界伤了灵田,一瞬白发。

师尊大抵是过意不去吧,这才给了他嫡传弟子的名分,将这手链赐予了他。

这一世,这手链是师尊在见面便给了他的,见面便将他立为了唯一的嫡传弟子。

师尊的心意,他越是懂便在心里生出些晦暗的心思来,只要自己一旦堕魔,师尊便也能照杀不误。

还是说,上一世的他终究是不如这一世的顾伽?

只要这念头在心中一起,他就悔恨没在比试场上直接杀了顾伽,又何必拿他去看一个师尊对魔族的态度,这样倒好过一了百了。

“啊呀…今天是阿夙你生辰吧,是为师的错,为师给忘了!”说着,妤蓼有些激动松开了拿他手腕的手,后又不自觉的交握了下自己的双手,望着覃夙的眸子里多了丝无措感。

覃夙闻言先是诧异了下,最后不自觉的从喉咙滑出一声轻笑,低低哑哑的传在这灵力罩中。

“师尊啊,你真的是让人…”他轻声说着,下一瞬直接将身前的师尊一把揽入到了怀中。

妤蓼下意识的挣扎,上方传来了一声覃夙的轻叹声,轻叹中的无奈使她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抬手拽住了覃夙的前衣襟,给这个怀抱留出了一些空隙。

“师尊说着在乎弟子,倒是把弟子生辰给忘的一干二净。”说着,覃夙手上用了些巧的劲道,将两人的怀抱加深,他下巴微抵在她发髻上,这才再次轻声道:“师尊的错,让我抱一会,别乱动。”

覃夙的身形还有着少年人的瘦削,但由于他自身身量高挑,双臂微伸展的拥抱下,妤蓼的身形便完完全全的嵌在了他怀中。

此刻,妤蓼脸上的热意从这个怀抱开始就加速升聚,她眼神闪烁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最后紧薄的眼皮子只得端端正正的垂下,将视线落在了身前人雪色衣襟上。

十八岁的他,原来已经这么高了啊。

十八的生辰,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稍顷,妤蓼觉脸上热意消退了些许,她抵在覃夙衣襟的手动了下,闷声道:“好了吗阿夙,生辰我给你补上,生辰的礼物为师也提前准备了的。”

“不好,才抱一下下。”说着,覃夙低笑了声。

这时候还问人意见的师尊也太可爱了,也真的是太让他想欺负了。

许是这声笑让妤蓼觉得他应该是没多生气了,庭院外中此刻又传来弟子三三两两的人打趣声,她有些着急的再次喊了声阿夙。

覃夙听出师尊话语中的软糯味,他眼眸里笑意加深,微俯身在她发髻上印下一个亲吻,梨花的清香在他嗅闻下加深。

外边弟子的谈笑声越来越近,就在妤蓼准备用些力道将人推开时,覃夙早她一步将这个怀抱松开。

这样就有了让妤蓼尴尬的一幕,她的手做着推人的动作,也就在他退开的胸襟处摩擦了下。

覃夙倒是没有多言语什么,扫了眼师尊脸上呈现的少见羞涩。

他微低敛眸子,将视线落在了师尊收回去的皓腕上,虽然师尊极快的收回了手,但她的手在伸向自己的那刻,在这夜幕中覃夙只能道一句冰肌玉骨形容。

见师尊仍旧不言语,他收住了些放肆的眼神,带了些期待的语气问道:“师尊准备的礼物可否让弟子看看?”

至于生辰,他自己也忘了的东西,师尊口中准备的礼物倒是可以让他期待下。

“对了,我给师尊的木匣子呢,簪花我给师尊簪上看看好不好。”

妤蓼几乎是下意识的从袖中拿出两个木匣子,此刻她觉得只要覃夙不提她伸向他胸口的手,她觉得做啥都可以。

再说了,这簪子本就覃夙送的。

“礼物在为师房中,十八岁生辰虽不及行冠礼重要,但也不能就我们两个人过了,明日送予阿夙。”说着,她微抬首朝他手中的木簪红花扫去一眼。

反正这朵簪花也很漂亮,她自个也想看看在头上的样子,让覃夙先看看也未尝不可。

“这簪花是寓意着什么吗?我看阿夙你姐姐头上也有这么一枚簪花,只是花色有些不同。”

覃夙闻言垂下的视线扫了眼师尊,收回视线的他手微抬,伸手将木簪在她发髻处比划了下道:“插这簪花者,均是我覃家男子誓死要保护的女子。”说着,他微顿着拧了下眉头,接着道:“师尊,弟子生是覃家人,对这个世家我虽有诸多不喜,但这条家族世规弟子很是喜欢。”话毕,他将这枚簪花从妤蓼发髻右侧斜插了进去。

覃夙垂下的眸子此刻正端详着这朵簪花,师尊浓密蓬松的乌发中,发髻里中相映着这枚艳色的簪花,似乎让师尊清丽脱俗的脸面都带了丝艳色,让他有些想将人再次揉入怀中的冲动。

但此刻还不行,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孟浪,吓到了师尊。

妤蓼见人看了好久也不说一句,便忍不住微抬了下眸子问道:“是不好看吗?阿夙怎么不说话?”

“好看,凭借师尊的容色,就算是根树杈也好看的。”话毕,覃夙许是想起什么般的,他眼里滑过丝笑意。

妤蓼哪没看出他眼中的促狭之意,估计又是想起了初次见面,自己在他面前的自夸吧,但看着他这么高兴样子,她也就不计较了。

反正自己长得本就不丑,插朵簪花也不至于丑的不忍直视。

外边弟子的谈笑声逐渐远去,她扫了眼罩住两人的灵力罩,最后还是停住了要撤的动作。

妤蓼眼睫微动,再抬首眼眸里带了些认真道:“阿夙,讨厌师弟和师妹的话就停在今晚。”

“为师再和你强调一次,为师此生只会有你们三个弟子,所以容不得你们生出间隙。”说着,她眼眸中含了些厉色,微仰的紧绷下巴也叫人知道她这是认真的。

“师尊,弟子明白,我其实并不是讨厌他们,我只是嫉妒师尊分给他们的视线太多了。”说着,他颤动的眼睫似乎也带了些不知所措,接着道:“尤其师尊将弟子生辰都忘了,所以弟子一时心急口快,还望师尊莫要放在心上。”

在覃夙这话下,妤蓼彻底没了脾气。

她上前半步,扶住了他要越发下拜的拱手,将人扶住她眉目浸润了笑意:“好啦好啦,为师也没怪你什么,忘了生辰也是为师的错,明日给阿夙补上。”

“时候不早了,今日比试场上你灵力又耗的多,回房早些休息。”说着,妤蓼这才撤下了灵力罩子。

覃夙应了下来,将师尊送回了前方屋中,见屋中只余下一盏灯烛时,这才抽身离开回了旁侧的屋子。

就在覃夙进屋后,正中的庭院院门后方走出一男子。

男子阴狠又黏糊的视线朝妤蓼屋子看去,正是一袭青衫的孤枢慈。

孤枢慈此刻手指正捻过另一衣袖上的纹路。有趣,真是有趣,他竟在这看了一出师徒相拥的大戏,虽然灵力罩挡住了他听到些什么,但也让里中的两人未发现他一直便在这的气息。

这簪花大会的魁首,覃夙竟和他的师尊挽清道主,夜半相拥拉拉扯扯。还有是什么比这更有趣的了吗,没有。

稍顷,他放轻脚步离去,眼眸中带了丝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乌拉拉变评论失败了,作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