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显德七年四月二十一日,历时九日的陈桥兵变,终于在连日激战中,叛军因粮草不济、士气低落而被迫后撤,在夜袭之战中被汴梁城周军出城击败。叛军退至陈桥驿,遭到南下的韩令坤部兵马阻截,叛军腹背受敌,情势危急万分。

赵匡胤本想布阵阻挡徐皓月的追兵,派田重进、李怀义等将领猛攻陈桥驿,妄图冲出重围。但张光翰、赵彦徽、宋延渥等大将见大势已去,临阵反戈之下,赵匡胤大军瞬间分崩离析。高怀德、韩重赟受伤被擒,苗训死于乱军之中,赵匡胤只得在米信、崔翰的护卫下冲出重围,田重进、李怀义率兵断后,两人抵挡不住兵败被擒,数万殿前军最终崩溃。

随后徐皓月亲领骑兵追赶,在阳武以西的黄河边将赵匡胤等人一举擒获。石守信、王审琦、赵普、李处耘、楚昭辅已经在京城被擒获,赵匡义身死,王文昭自尽,自此兵变首脑人等悉数落网。震惊天下的陈桥兵变迅速被平息下去,赵匡胤在众人拥戴之下黄袍加身称帝,到覆亡匆匆九日,也成了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三日后,陈桥兵变大案在平叛大将军徐皓月、侍卫司韩通、平章事范质、魏仁浦等人主持审理之下,迅速审结。大周幼天子、大周符皇后昭告天下,赵匡胤、高怀德、韩重赟、石守信、王审琦、赵普、李处耘、楚昭辅等人,假托天露异象,鼓动殿前军兵变,妄图谋朝篡位,以上首犯人等判了斩立决。其余张光翰、赵彦徽、宋延渥、罗彦环、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等附逆将领被革除军职,废为庶民,各将悉数被抄家流放边塞,着当地官府监管,永世不得回京。

接下来对于归降和俘虏的叛军将校,大周朝廷颁下旨意,愿意留下继续效力的,将打散编入侍卫司一系兵马,不愿意留下的,发给路费悉数卸甲归田。

赵匡胤二十万大军之中,宋州兵悉数卸甲归田,仅余两千余众仍回宋州镇守;五万侍卫亲军之中除却战死的八千余众之外,其余的都跟随张光翰、赵彦徽等人归降,大部分都愿意继续为大周效力,这些兵马多为流言所惑,军将为势所逼,才不得已跟随赵匡胤兵变,能有将功折罪的机会自然重新归附;而十万殿前军则死伤过半,余众多数卸甲归田,只有万余人愿意并入侍卫司兵马之中。城中石守信、王审琦等部兵马也差不多有万余人愿意留下,其余跟随徐皓月平叛的殿前军则是死心塌地的跟随。

至此辉煌一时的殿前军烟消云散,以赵匡胤为首的军事联盟被打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以徐皓月、韩通等人为首的新锐势力把持了大周的大部分兵权。

五月初一日,一众首犯在汴梁殿前军大营内由徐皓月、魏仁浦亲自监斩,首级传视各部,昭示天下。徐皓月和韩通联手,在不动声色之间平定了叛乱,让各镇节度使大为敬服,纷纷上表宣示忠心。徐皓月到不担心各镇节度,这些人手中并无多少兵马,而兵力最多的淮南李重进、潞州李筠、西京留守向拱三人也都上表宣示,其中李重进、李筠两人言辞最为激烈,他们甚至建议朝廷斩草除根,将造反将领满门抄斩,以儆效尤。想到历史上二人在赵匡胤兵变成功之后起兵反宋,说明这两人是真心忠于大周的。

其余与赵匡胤亲厚的节度使们,则是心中惶惶不安,也纷纷上书表示自己与赵匡胤兵变绝无关联,而且都是大书特书,严词斥责赵匡胤的背主忘恩之举。其中以李继勋等人严词最为激烈,李继勋甚至把家小送回京城居住,以示诚意。

再说叶寒左肩受了重创后,跟着米信、崔翰等人,在赵匡胤的严令之下成了徐皓月大军的俘虏。叶寒和一众兵卒们原本都是惶惶不安的,就怕周军秋后算账杀降,但朝廷旨意颁示之后,众人心中略略安稳下来。叶寒等人被周军安置在城内的军营之中,都去了衣甲兵刃,在营中有吃有喝的,还有郎中给叶寒这样的伤兵治伤,只是军营外都有周军兵马驻守,以防众军再生什么变乱。

叶寒的伤势颇重,郎中看了后说今后左臂可能会使不出劲力来,也就是说叶寒左臂已经废了,不可能继续当兵吃粮,或许连种地也不行,便是废人一个,叶寒心中甚是难过,一连几日都寝食难安。

这天军中传下令来,兵变首犯已经被明正典刑,首级传视各部。叶寒想起从前赵匡胤的恩德,便出了营帐和一众降卒们一同观看首级传视。只见周军赶着一辆牛车,车上放了高木架,木架上十余个血淋淋的首级排列在上面,第一个首级应该便是赵匡胤的,只是那首级披头散发、血肉模糊也看不清楚。

叶寒想起赵匡胤的救命之恩,又想到自己今后出路渺茫,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叶寒这一哭让周围的兵卒们都心中跟着伤感起来,不少人也跟着落泪,但众兵卒都怕被周军看到自己哭泣,要知道怀念故主,说不定会被拉出去一并斩首的,都只是悄悄抹泪,不似叶寒这般放声大哭。

果然叶寒这一哭,引起了周军的注意,弹压降卒的都将大声喝命,几名周军上前来将叶寒拉了出去。那都将也知道这种时候,一人哭可能会惹得众军皆哭,说不定会闹出乱子来,当场便将叶寒和其余几名哭泣的兵卒揪了出来,带了下去。

叶寒等人这才惊醒过来,纷纷停了哭泣求饶不止,他们只道周军要将他们拉出去杀了。没想到周军也不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带离兵营,到另一处兵营内看管起来。

见周军没有立刻杀掉自己,叶寒心里松了口气,回想起来都是昔日的同袍,想来也不会太过绝情,想到此处几人都是放下心来,在兵营内席地而坐,也不敢再互相说话。

到得傍晚,叶寒等兵卒又被放回军营之内去了。回到营中便有周军都将带着人马来传令,明日便是遣散兵卒的日子,不愿继续当兵的,明日领了路费便可自行离去。将令才传开,军营内众兵卒便纷纷议论起来,都在相互询问是去是留。叶寒自知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想留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也不能回到原先的军营,可惜了自己藏在床铺下的那些钱财。

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胳膊,叶寒更加的忧虑起来,匆匆吃了点饭食,便独自一人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叶寒被人叫醒过来,睁眼一看却是一名穿着白甲的都头,望着自己问道:“你可是虎捷军左厢一军步卒叶寒?那日和赵匡胤逆贼一起在黄河边被俘的?”

叶寒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见他穿了白甲,也知道他是白甲军的都头,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都头只说了句:“有什么东西都拿上跟我来!”说罢便出了营帐。

叶寒身无长物,也不知道那白甲军都头找自己做什么,但也不敢违抗,便起身跟了出来。那白甲军都头领了几名兵卒,带着叶寒便出了军营。

几人一路出了内城,穿过几处街巷,最后到了一间大宅院外,那都头便带着叶寒走了进去。进到大宅之内,只见此处有不少老弱妇孺席地而坐,人人都是愁云惨淡的,不少人还嘀声啼哭。

那都头见叶寒疑惑不解的神情,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叛贼们的家眷,明早便要发配流放边塞去了。”叶寒这才明白过来,便跟着那都头往里走去。

到了后院一间房屋之外,那都头让叶寒进去,他却带着几名兵卒在外面等候。叶寒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屋里是什么人要见自己。

到了屋内,却见米信、崔翰、田重进、李怀义几人都在,都是做寻常百姓打扮,屋内主位上坐了一人,叶寒马上认出此人来,这人竟然便是那日在黄河岸边见过的白甲军统帅徐皓月!

叶寒心中惶恐不已,只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听那徐皓月对米信、崔翰几人道:“如今几位军职才被削去,我若是留几位在京城多有不便,正好明日赵大哥家眷动身北上,便劳烦几位跟着大队起行,护送赵大哥家眷北行,到了幽州之后,从我的亲卫重新做起好了。只要各位为国为民之心不死,将来总有再出头之日。”

只见米信、崔翰等人都是站起身来躬身答应,叶寒明白过来,米信等人被贬谪为庶民,徐皓月安排几人跟着赵匡胤的家眷北上,日后便是在北疆跟随徐皓月征战的了。跟着徐皓月望着自己说道:“你便是为赵二哥挡了一枪的叶寒?”

叶寒甚是惊慌,也不知道说什么,米信点点头说道:“这人便是叶寒,那晚我看得真切。”

徐皓月哦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叶寒跟前来,叶寒这时才细细的看清徐皓月的容貌,只见他眉宇清朗,一双眼中满是柔和之意,一身的白袍衬出他脸上的风霜之色,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的伤势如何?”徐皓月盯着叶寒的左肩问道,叶寒低着头不敢直视徐皓月那甚是凌厉的目光,低声道:“回大将军,郎中说再下这条左臂算是废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沉吟道:“赵大哥临终前,还说起过你,说你替赵二哥挡了一枪,只望能给你些弗照。你这条胳膊废了,也不能再当兵,你可有什么打算?”

叶寒茫然的摇摇头,这几天他也想过,却不知道自己除了一身力气能做些体力活之外,还能做什么,但自己手臂已废,便是原来做码头苦力的活也不能干了。

徐皓月皱眉看了看米信等人,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后道:“只剩下一条手臂,要讨生活的确不易,此次朝廷恩旨,对你们这些不愿当兵的兵卒优厚安置,几个大商家愿意招你们做工,你可愿意到英家商号做事?”

叶寒低下头道:“小人已经是废人一个,也不愿拖累旁人,只想自生自灭便好。”

徐皓月哦了一声,沉吟道:“或者这样,你可愿在大相国寺出家?这寺内有个愧悔和尚,身旁也需要个人做伴的,你若愿意,我便让东京府衙给你开具文书,准许你剃度为僧。”

叶寒不知道徐皓月所说的愧悔和尚是何人,但做和尚似乎也是一条出路,自己废人一个,也不奢望能娶妻生子什么,或许下半辈子做和尚便是自己的出路了,想到此处叶寒便点头答应了。

米信和崔翰等人都是欣喜非常,崔翰望着徐皓月点头道:“大帅如此安排最好,那愧悔大师不愿见昔日旧部熟人,能有叶寒这样不太熟悉的人在身边照料,也算能让我等宽心了。”

叶寒微微一鄂,迷糊之间有些明白他们说的愧悔和尚是何人了,但见徐皓月微笑着望着自己,知道其中必然是徐皓月的安排,虽然还有些不解之处,但他想起从前所受的恩德来,便更加愿意出家为僧了。只是大周对出家为僧监管甚严,大周百姓要想出家为僧,不但需要家人的许可,还要当地府衙开具文书方可,叶寒孑然一身,也没有家人,便只消官府开具文书便可,他生性沉默寡言,为僧也算将来能得个善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