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如星,朦胧而迷离,灯影下英若兰的倩影依旧那样的迷人,望着她替自己收拾行装忙碌的样子,徐皓月心中一片温暖。

“若兰,记着我和你交代的事,这次我把虎头和一百亲卫留下,府中家将便有三百人,加上你的两百武婢,保护好家眷应该足够了。”徐皓月低声说道:“隔壁的宅院盘下了么?”

英若兰回头说道:“花了一千贯,那宅院你猜是谁的?”

徐皓月摇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到?”英若兰笑了笑道:“也算是老熟人了,那是李谷的宅院,他如今要举家迁回颍上,所以才卖了宅院。”

徐皓月咦了一声道:“他被先帝贬谪已经有几年了吧,为何到了今日才想着回家乡去?”

英若兰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见过他一面,如今已经是须发尽白,像个糟老头子,浑然没有从前的威风,我猜想着他是想等着柴荣回心转意,重新启用他,但如今柴荣已经过世了,想等朝廷启用更加遥遥无期,所以这个时候才回老家的吧。”

徐皓月轻叹一声道:“此时他能回家乡也算是一种福气。”

英若兰闻言秀眉微蹙,坐在床边低声说道:“元宜,我们、我们时候也能回家乡呢?我看你这些日子的布置,心里总觉得不安,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要不我们这会儿就不要趟这浑水了,咱们、咱们回家乡吧……”看到徐皓月错愕的表情,英若兰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若兰,有些事我还没有做完,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而且这个时候也走不了的。”徐皓月眉头一舒柔声道:“你的才智不再我之下,你应该明白的。”

英若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徐皓月接着说道:“隔壁的宅院买下来后,不要声张,在新宅院中多布置些暗室,储些食水,在挖地道通往新宅院去,事急之时,那边便是出逃之路。”

英若兰继续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事我明白,我们女眷现在留在大梁城都是人质了。”

徐皓月见她语气微有责怪之意,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若兰,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们牵扯进来很危险,但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而且变故一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所以我才要这样部署的。”

英若兰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的安排天衣无缝,我不是恼你把我们留在大梁,而是你这样做了之后就更不可能回头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徐皓月摇摇头,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我说是为了良心公义,你觉得值得么?”

英若兰默然不语,跟着低声道:“已经收拾好了,北边天寒,我给你加了件狐裘大氅,遇上雨雪也不怕……”说到这里她的樱唇已经被徐皓月封住了,英若兰挣扎了片刻就沉浸在两人热切的拥吻之间。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温馨,这一夜两人都很疯狂,在初冬的寒夜里,火热的**都融化在对方的身体之中,明日便要分开,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要到什么时候,所以两人都很珍惜相拥的每一刻,一直纠缠到了天明。

天色还没有大亮,徐府上下便忙碌开了,烧水做饭、安排骡马车辆、收拾行装货物,这次英仲高和孙芜玉前来带了不少货物,足足装了百余辆大车。

徐皓月用过早饭后,早有兵部押运粮官前来拜见,兵部运送的粮食、兵甲也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收拾停当徐皓月便和众人道别,带着英仲高、孙芜玉等人押着百余辆大车到北门同兵部运粮大队会合。

徐子茗等小孩只送到了府外,徐皓月便让众人回去,但英若兰眼眶红红的却非要跟着徐皓月等人,说要将他们送到城门口。徐皓月本想让她别送了,但见她期盼的目光,心中一软便答应了。

众人来到北门,见兵部大队人马车队已经在城外集齐,领头的还是老熟人老将符彦卿的手下史彦超,寒暄几句后,徐皓月扭头对英若兰说道:“若兰,就送到这儿吧,再送下去就送到幽州了。”

英若兰瘪瘪嘴有些想哭,但又强忍住,勉强笑道:“你要保重,记着京城有人等着你回来的。”徐皓月点点头,策马到她身边,探身过去低声道:“你也要保重,昨晚给了你很多,说不定能有个孩子了。”英若兰被徐皓月一逗,面色马上羞红了,想不到他越来越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说这样的话,虽然旁人都听不到,但英若兰还是忍受不了,她红着脸马鞭一挥微微薄怒道:“没正经的,我回去了,早知道就不送你到这儿。”

徐皓月笑了起来,他便是怕英若兰舍不得哭出声来,倒把自己的心哭软了,所以才口出戏言,果然英若兰羞怒交集,便要走了,当下英若兰和英仲高、孙芜玉等众人作别之后,冲着徐皓月嫣然一笑便静静的骑马立在原地,看着车队缓缓往北而去。

正在这时,远处只见十余骑飞驰而来,徐皓月见英若兰本来笑语盈盈的面容见到这十余骑后,面色黯淡下去,一股怒火升腾而起,徐皓月扭头望去,一望之下也是怒火万丈,那十余骑为首的两人竟然是王文昭和王彦升。

两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徐皓月等人,此刻徐皓月算是两人的上官,见了上官也不能视而不见,两人便只得硬着头皮翻身下马,一起上来见礼。见到两人徐府和英家的人都是怒目相视,英仲高和孙芜玉更是直接扭头便走。

徐皓月冷冷的望着两人也不还礼,沉声道:“重回侍卫司便要安守本分,襄助韩将军,别想着还耍什么手段,否则别怪我徐皓月不客气!也别有什么行差踏错,我很想找各藉口除掉你们俩的。”

王文昭此事面容已经有了风霜之色,但看起来却比从前更多了一丝成熟男人的韵味,他听到徐皓月公然如此相挟,淡淡的一笑抱拳道:“属下谨遵大将军教诲,一定循规蹈矩,尽忠职守。”王彦升也碍于徐皓月的官职,只得抱拳怏怏的说道:“属下谨遵将令。”

说完两人便带着从人入城而去,徐皓月皱眉看着两人背影,策马到英若兰身旁低声道:“对了,安排地道之事千万别让凝雅知道,如今王文昭回到京城,我只怕他会来纠缠凝雅,虽然他不敢到府上呱噪,但就怕凝雅出门时遇上,若是被王文昭探知地道之事,便会前功尽废。”

英若兰恨恨的说道:“凝雅已经看清这个人了,再也不会见她的。”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一切小心为上,我的谋划之中不能有万一,一点都不能有!”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两人这一闹又有些不舍起来,好容易说完话后,便挥着手分开了。

上万人的运粮车队延绵十余里,徐皓月回头望着英若兰的倩影一直在北门外凝望着自己,徐皓月每次回头看看,都暗想着别再回头了,但每一次又都忍不住回头,直到英若兰的身影在北门之下模糊成一个白点,徐皓月才深吸一口气,催马疾进追赶大队而去。

车马众多行进缓慢,本来走水路更加快捷的,但现下是冬日,就怕哪一日寒气骤至,河道出现封冻,若是船队被封冻在河道内进退不得那才是凶险,所以这一趟才走的陆路。

到了傍晚才到了陈桥驿,陈桥驿的驿站一早便得到了公文,有大队车马要通过,便安排好了食宿之地,因为人太多,大部分的民夫兵卒只得在野外露营。

陈桥驿的驿丞洪宁前来拜见徐皓月,却想不到徐皓月还记得自己,“老驿丞请勿见怪,那日本将军有急事赶回京城,所以才用商引骗了你。”徐皓月相见之后便抱拳回礼道,慌得洪宁急忙作揖道:“徐大将军这话折煞小老儿了,不瞒大将军,您那日才走一会儿,枢密院的公文便到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奇道:“本将军回京后听闻传召本将回京的诏书早已送出,为何传到各路驿站的公文延后了这么多日?”

洪宁道:“这陈桥驿扼京城通往北地的咽喉,来往的官军、商队众多,为了保京城无虑,陈桥驿这里的公文都是延后几日再发,就怕有人寻了空子偷过入京。”

徐皓月闻言恍然大悟,跟着便沉思了起来。正沉思之间,洪宁的孙子洪田定快步来说道:“徐将军,京城有人来。”

徐皓月有些奇怪,却是谁会追赶来呢?走出屋子一看,只见屋外一片火把之下,赵匡胤一身便服站在不远处,身后也是一群穿着便装的护卫。

徐皓月想不到赵匡胤会追到这陈桥驿来送他,走上前行了一礼,尚未开口,却听赵匡胤道:“元宜,今日本该来给你送行的,只是太后一大早便传召为兄进宫议事,所以耽搁了,好在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

闻言徐皓月心中一阵感动,抱拳道:“多谢大哥前来相送。”

赵匡胤点点头叹道:“今日为兄才知道,这太后也是个女中豪杰,进宫后先是一阵哭诉,让为兄手足无措,跟着又说起从前先帝和为兄的事来,想来感触良多,大哥我也觉得有些羞愧,先帝待我的确如兄弟一般,但这会儿他才离世,我等便忙着争权夺利,弃国家大义于不顾,真是不该。元宜,你说得对,幼主虽然年幼,但正是需要我等匡扶之时,他将来是否是位明主尚不得而知,但我等只要做好眼前之事便了。”

徐皓月闻言微微一愣,想不到符玉清今日便找赵匡胤用了自己教她的招数,看来效果不错,赵匡胤的确有些悔意,当下道:“大哥明白最好,所以兄弟我这次回幽州去,便是要收复燕云,替先帝报仇。”

赵匡胤重重的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微微颔首道:“请元宜放心,大哥在京中替你周旋一切,你在燕云只管放手厮杀,一定要收复燕云,替先帝报仇!”徐皓月眼眶湿润起来,两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这一刻徐皓月只觉得历史是不是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