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大周数万民夫和数万头牲口组成的运粮队平平安安的到达了幽州城,虽然白甲军向幽州以北的顺州、蓟州等地派出了侦骑,都没有发现败退的辽军有异动,但徐皓月还是严密护卫了符彦卿的运粮队,没有给辽军偷袭运粮队的机会,因为幽州城中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北伐的周军都急需这批粮草。看到周军大批的粮草入城之后,幽州城中围观的百姓人群内,两名跛脚乞丐对望一眼,分头出城,便往小路向顺州方向去了。

得到了充足的粮草之后,当天晚上幽州城内柴荣下令犒赏三军,每名兵卒不但得到了一大块肉食之外,还每人分得了一小瓶美酒,一时间周军军营内欢声雷动,数日来的沉闷一扫而空。和征伐淮南不同,周军遇上的辽军可不是像南唐军一样好欺负的对手,所以周军的死伤甚为惨重,而且天气炎热,兵卒疲累不堪,士气开始有些低落,但及时而来的犒赏让周军士气为之一振。

柴荣在喜宁殿内大会诸将群臣,当场宣布了对各军有功人等的升赏,并宣布白甲军正是成为亲军侍卫司的一支军马。一时间众将皆是一片哗然,原本的殿前军在淮南之战后被柴荣分为两司掌控,一为侍卫司,只有柴荣自己的亲军龙捷军一军组成,直接由柴荣委派韩通为都虞候掌握。另一为殿前司,有铁骑军、虎捷军和控鹤军三军组成,由柴荣任命的殿前都检点统带。如今柴荣将白甲军并入侍卫司,显是将徐皓月当做了心腹看待,这样徐皓月和白甲军便超然各军之上,和亲军侍卫都虞候韩通一样直接受柴荣指挥,而不受枢密院或是殿前司的统辖了。

升赏诸将后,柴荣大宴诸将,他的箭伤未愈,勉强和诸将对饮一杯之后,便回内殿休息去了。诸将自在殿上欢谈饮宴,因徐皓月和白甲军诸将立功最大,受到的封赏最厚,前来敬酒的各军将领络绎不绝。

饶是徐皓月酒量渐长,但也经不住这般轮番敬酒的,但被赵匡胤等大将左右夹住,进退不得。都是各军的将领,你不喝似乎还不给人面子,徐皓月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喝了起来,正想耍个小聪明,找自己手下像王子襄、陈子剑或是赵顺平过来挡酒,这几人可都是真正的海量,但回头一看,王子襄被白延遇言语一激,居然换了大酒坛子豪饮起来,其他几人也是被诸将围攻不止,徐皓月便暗自摇头,知道今日怕是得大醉上一场的了。

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徐皓月也开始豪饮,片刻之后便醉得不省人事,被一旁的近侍和宫女搀扶着到偏殿去休息醒酒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皓月只觉得胸腹间一阵烦恶,头一偏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眼前似乎有人过来收拾,跟着又有温润的纱巾在给自己擦拭,末了一股酸酸的汤水到了口中,徐皓月正好口干舌燥,便大口大口的喝了。

过了片刻徐皓月稍稍清醒过来,口唇之间还留了那酸酸的汤水,原来是醒酒汤。坐起身来徐皓月猛然发现床边坐了一名甚是美艳的女子,那身上的薄纱隐隐绰绰的笼罩着玲珑有致的身躯,那薄纱真的很薄,真是薄如蝉翼一般,一具成熟女子的身躯便在薄纱下展露着它致命的**来,又见这女子眼如媚丝,身上淡淡的幽香一阵阵的袭来,眉宇间娇媚的神态,更是让人把持不定。

徐皓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欲火,皱眉问道:“你是何人?我为何会在此处?”

那女子低着头,脸上的红晕未退,缓缓说道:“将军,这里是喜宁殿的偏殿,将军喝醉了,陛下吩咐奴婢来照顾将军的,奴婢是喜宁殿的宫女,将军想要安歇的话,奴婢可以随寝的。”

徐皓月大大的咽了一口馋咽,这女子样貌端好,虽然比不上英若兰貌美,但那身姿甚是诱人,而且那薄纱笼罩着正好是最为朦胧的**,徐皓月已经数月没有近女色了,这一刹那他几乎便想将这女子压在身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低声道:“奴婢红儿。”

徐皓月嗯了一声扭过头去,缓缓说道:“你出去吧,我不用人随寝。”

那红儿微微一怔,低声道:“将军若是不喜欢红儿,还有其他宫女的,也可换其他宫女过来,或是将军喜欢几人一起,也是可以的,总之陛下让我们一定要服侍好将军。”

想不到柴荣居然有这样的安排,徐皓月一时间想入非非,和几个女子大被同眠,却不知道是何等光景,但他还是强压下绮念,摇摇头道:“你下去吧,我不用人随寝!”见那宫女红儿还想再说什么,徐皓月一声断喝:“给我出去!”

红儿被这一声断喝吓了一跳,只得起身缓缓的退了出去。徐皓月等她出了屋子后,急忙起来,看到一旁放着一盆清水,上前便捧起水往脸上浇,口中喃喃的说道:“你可别对不起若兰啊……”

洗了把脸后,徐皓月更加清醒了过来,整了整衣袍,将幞头戴上后,又有人走了进来,却是一名近侍,只听那近侍道:“徐将军,陛下请您过去说话。”徐皓月不知道柴荣这是唱哪一出戏,急忙跟着那近侍去了。

到了喜宁殿的内殿之中,柴荣正靠在软椅上看书,徐皓月上前见礼,柴荣没有看他,只是沉声说道:“你不喜欢美色?”

徐皓月呃了一声道:“末将家中已经有妻室了。”

柴荣放下书本,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说道:“朕也早就听闻你只对自己的妻子假以辞色,想不到这还是真事,但凡如今的男儿,谁不是有几房妻妾的?”

徐皓月不明白柴荣深夜诏自己来问这个做什么,只得说道:“末将只钟情妻子一人,所以……”

柴荣嗯了一声,指着一旁的座位示意他坐下,跟着说道:“朕赏赐你的金玉、名马、宝剑、铠甲可还满意?”

徐皓月拜谢道:“末将都很喜欢,谢陛下赏赐。”

柴荣皱眉道:“听你的语气平淡,口中虽说喜欢,但其实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跟着盯着徐皓月问道:“你到底钟爱什么?美色、钱财、名马、宝剑,这些俗物你一样都不在乎,名声你早已在外,但为人也不骄横,看来名声你也不在乎。你到底想要什么?人不可能没有喜欢的东西,难道你喜欢权势?”

徐皓月心中有些明白过来,柴荣是在投自己的所好,但凡君王一定要了解自己臣下的喜好,这样便可投其所好,拉拢人心,但自己似乎还真对那些赏赐的东西不感兴趣,当下躬身说道:“陛下,其实人一辈子,是永远满足不了的,当你能够温饱了,便会想着锦衣玉食,当有了锦衣玉食,又会想着山珍海味。说实话末将也不喜欢权势,末将只想着能在有生之年做点事,平定这个乱世,然后和爱妻踏遍天下的大好河山便可,其余的够用就行了。”

柴荣呆呆的看着徐皓月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你和朕的想法是一样的,说实在的,朕也不喜欢权势,这东西害人。当年刘承佑诬陷先帝和朕造反,杀了郭柴两家全家,这血海深仇便是因为权势二字。后来先帝逝世,他的亲子皆被杀害,所以才传位于朕。朕也是为了报仇,为了能在这乱世之中苟存下去,才当了这皇帝的。”

徐皓月想不到柴荣身上还有这等悲惨之事,只听柴荣接着说道:“后来朕续弦去了符儿为后,符儿是朕还在柴家之时便认识的了,她美貌大方,贤良淑德,很是体贴人的。在那时候朕便发誓,一定要守护她,不让朕的家人再受任何的苦厄,所以高平一战,朕当先冲阵,朕知道那一战要是输了,朕便什么都没了,所以只有和敌人拼命,好在朕赢了。”徐皓月见柴荣神情有些寥落,眼神游离,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听他说来,看来在这乱世之中便连皇帝也有可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所以要想在乱世中存活下去,只有拼命,看来柴荣和自己的遭遇真的很像。

“想不到后来符儿她居然病故,朕便连最后一眼也没见到,也不知道朕辛苦一场却是为了何来。”柴荣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红了起来,徐皓月想不到柴荣冰冷的外表之下,却还是如此有情有义的,只听他续道:“符儿死后,朕颓废了一段时光,好在符儿给朕生下了儿子,便是宗训了,朕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了。”

徐皓月叹口气道:“不瞒陛下,末将其实未出山之前,也娶过妻子的,末将的前妻也是病故,陛下虽然没能见到符后最后一面,在末将看来却不是一件坏事。末将前妻去世之时,末将一直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煎熬,实在是不为人道的,末将的前妻便是在我怀中逝去,那情景末将一辈子都忘不了,末将曾今想过,今后不再娶妻了的。”

柴荣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叹道:“想不到你也有此经历,那却为何又娶了现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