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雀门进入内城之后沿御街,过了大相国寺和百司官属之后,魏仁浦引着徐皓月从宣德楼旁的右掖门进入了大内禁宫。这里果然也是有万余名民夫在修建着宫殿,只见巨大的基石坑中民夫们匆匆忙碌着,那基坑占地甚广。

魏仁浦呵呵笑着说道:“此乃延和殿基址,陛下赐别名龙亭,此殿坐北朝南,高踞在台基之上,从地面到大殿有三十六丈之高,代表三十六天罡;七十二段台阶,代表七十二地煞。登上龙亭平台之后,可以前眺远望整个大梁城景色。”

徐皓月心下暗暗感叹:“想不到我能亲眼见到这后世人没有机会见到的大周、大宋两国的皇城,这大梁也就是日后的宋都东京汴梁,后世的开封,只可惜宋朝都城在被金国攻破之后,皇城付之一炬,最后也只剩下这龙亭了。”从前他也曾打算到开封旅游,后世开封七朝古都,皇城大殿最后也只剩下这龙亭,还是后人修复之后的了。

进到延福宫中,柴荣便在延福宫中的宣政殿上处理国事。在殿外等内侍通禀之后,魏仁浦和徐皓月一起进到殿中。和印象当中的宣政殿不一样,徐皓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大殿之上柴荣在玉阶台的御案之上安坐,御案上放满了文稿书册、卷宗典籍,玉阶台下大殿两侧放了十余张桌椅,十多名大臣也在繁忙的处理着自己的公事,桌上也放了满满当当的文案,每名大臣身后又有两、三名文吏辅助处理公事,整个宣政殿上却是一派一场忙碌的景象,远远不似后世电视剧中看到的那样,皇帝悠哉悠哉的看看奏章逛逛后宫,大臣们忙忙碌碌办办差事争权夺利。

但转念一想徐皓月也随之释然,自己没穿越之前是物流公司的仓库主管,紧紧只是管着仓库和配货这些工作而已,但每天还是忙得屁滚尿流的,因为每天出货入货、配送提货都有数十起,手下还管着数十个仓管员和数百名工人,这些可是远远比不上管理一个国家的。

魏仁浦低声说道:“徐将军,我们上前见礼吧。”他一出声,才让徐皓月收起了发散的思绪,跟着魏仁浦上前给柴荣见礼,跟着也向在大殿上的众大臣见礼。

见礼毕众大臣依旧坐下身各忙各的,柴荣抬头看了看徐皓月,面露喜色吩咐内侍给徐皓月看做,而魏仁浦则自回大殿上一张空桌后落座,继续忙碌了起来。

不得不说一个帝皇的秉性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下面的大臣,在这种场面下,徐皓月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看着别人都在忙碌,自己却很清闲,便觉得很不自在。

柴荣见他有些拘谨,还道他是第一次到皇宫之中,乡下人进皇宫自然有些不惯,当下笑了笑说道:“朕十五岁从军,二十四岁拜将,三十三岁登基即位,第一次进这皇宫的时候也是一般的惶恐。”

徐皓月也笑了笑,知道柴荣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进皇宫,其实在穿越前自己到过北京故宫,穿越后也到过南唐的都城,当下说道:“陛下,末将到过唐国宫殿的。”

柴荣一拍额头笑道:“朕到忘了。”跟着问道:“和朕的皇宫比起来如何?”

徐皓月答道:“比不上唐廷宫殿的富丽堂皇,唐国主配享广厦美食,宫中相伴的都是美貌宫女,陛下此处虽然不善奢华,但贵在实在。”

柴荣呵呵笑道:“你这奉承话朕很受用,贵在实在,呵呵,朕就喜欢实在二字。”跟着从公文堆中抽出一份公文扬了扬说道:“这是为你和白甲军各将在汴梁兴建府邸的文书,朕刚才批了,风水师看过了,是块风水宝宅,不过你和诸将及家眷还得委屈旬月,待宅子建好才能搬进去。”

徐皓月起身谢了后道:“陛下恩典,末将铭感于心。其实末将和各级将领大多都是住惯了军营了。”

柴荣哈哈大笑道:“你住得惯,别人未必也住得惯,更何况不少将领还有家眷的,谁不想有个安乐窝?你也不用推辞,北伐在即,朕要出阵的将士都没有后顾之忧,真要是能做到这一点,北伐就成功了一半。”

徐皓月心中感激,也很佩服柴荣的胸襟,当即抱拳说道:“末将和白甲军上下定当戮力报效国家。”

柴荣点点头,低头继续看着文案,但口中说道:“你在寿县办的事不错,朕看了曹彬的奏报,你用的计谋不错,也不费事就把案情查清,让犯官无从抵赖,这很好。朕这边还拼命的往淮南调钱粮接济百姓,想不到楚州就有人敢贪墨本该用于百姓的钱财,查出来好啊,替朕省下不少钱粮。”

听了柴荣的褒奖,徐皓月躬身说道:“陛下如此心系百姓,的确是百姓的福气。只是末将觉得如今国家初立,刑统不一,沿用前朝律法刑统,多有弊病,应该尽早统一刑律,安定国家内部,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国家内部不安,出征伐谋必定阻力重重。”

闻言大殿上的众大臣都停顿了下来,柴荣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是这般想的,王朴!”

只见大殿左侧一名四十余岁的大臣站起身来道:“臣在!”

柴荣指了指徐皓月说道:“徐皓月和你的想法不相谋同,你和他分说分说。”

那王朴冲徐皓月一揖说道:“徐将军虽然是武人,却能想得如此深远,着实令我等文臣汗颜。在陛下班师回朝之时,在下就已经向陛下提过此事,如今我等已经在着手重新订立大周刑统,以求大周能有统一的刑律。徐将军请看在下身旁这几张桌子都是忙着校订刑律的。”

徐皓月面色微微一红,想不到穿越者也有放马后炮的时候,人家早就开始着手此事,自己现在才提出来,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想不到柴荣不但开始重新修订律法,而且让王朴带着人手和他一同办公,可见对此事的重视,想来王朴一旦遇上修订上的问题,便可以直接向柴荣禀报,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徐皓月开始觉得大梁城扩建将时间大大提前不是吹牛的,按柴荣这种做法,提前完成大梁城扩建也就不奇怪了。

王朴接着说道:“既然徐将军能提出此事,想必事前也有思虑过,不知可有良策献上,我等也好作为参据。”

徐皓月呃了一声,自己虽然是文科出身,也学过一些后世的律法,但好像后世的律法不能套用到现在的,跟着转念一想说道:“在下对此事也只是有个构想,细微末至尚未能思虑清楚,不过在下觉着,若说刑律法治,历朝历代最为严苛的莫过于秦朝,大秦刑律天下闻名,诸事繁细莫不上刑律的,但秦朝不过三代而亡,在下便想这刑律订立应考虑人道天和,刑律太过严酷于民不利的。”

王朴点头道:“徐将军所言甚是,在下也考虑过这个,只是不知将军有什么据实之议么?”

徐皓月暗暗叫苦,不禁打量起王朴这个面色微黄的文弱书生来,暗想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犯不着这么让我为难吧。但见王朴面色诚恳,目光中满是期待之情,似乎并不是故意为难,而是真心希望徐皓月能给他建议的。当下徐皓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在下以为,就好像死刑一途之中,前朝有各种刑法,斩首、腰斩、凌迟、绞首等等,各种刑罚不但残忍而且有伤天和,便是极为不人道的,在下以为死刑可保留斩首和绞刑即可,其余酷刑皆可废除。”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众臣都是停下手中的事,跟着一片议论纷纷。大家虽然各忙各的,但徐皓月和王朴的说话还是字字入耳,柴荣也停了下来,笑着说道:“大家觉得徐皓月这个说法可好?都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

徐皓月微微一鄂,原来柴荣让群臣一同办公也有别的用意,就像这样一个大臣提出的建议,群臣直接可以一同讨论,大大的增加了时效性。但是就不知道若是有不同意见的时候,这大殿上是不是也会吵得鸡飞狗跳,后世一些民主国家的议会上可是常见这种情景的。

只见右边第一张桌子一个老臣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徐皓月这个想法不可行,就如凌迟刑罚虽然严酷,但却是对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罪犯施行,并无过分之处,相反假如废除这些刑罚,大胆之徒无所顾忌,犯案便无所制从了。刑律太过软弱,亦于国家不利。”这老大臣好像在众臣中很有威望,他一开口有不少大臣纷纷出言附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粉丝。

柴荣呵呵笑了笑对徐皓月说道:“这位是平章事王溥大人,他的话也有道理,你还有分说之辞么?”

徐皓月愣了愣,难道今日便要来一场辩论么?但话已经出口,可不能示弱,当下向王溥躬身说道:“王相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在下所说的只是废除死刑的残忍刑罚,并非废除死刑。人生于世,便是求生而来,剥夺他人生存之权利,便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在下以为死刑便已经足够震慑宵小之心。按王相所说,律法严苛才好,但观秦一代,对于谋反之徒处刑极为严酷,但却也不能禁绝谋反之人,反而谋反之人屡禁不止,最后秦亡。在下以为,律法规行,应为主导,而非不近人情的一味以残忍而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