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唐军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看起来是要出城迎战,徐皓月看了看城外地形,回头高声说道:“我们到那个山坡上列阵!记着,我们身上的纸甲五十步之外不怕箭矢,我们手中的弓箭射程是一百大步,不要和敌人接战,在一百步之外放箭杀敌即可,他们要是冲过来,我们就后退,保持距离,等到他们的体力被拖垮,我们就冲锋!”

众骑兵一起呼喝一声,徐皓月这一个月来都让这些骑兵练习马术和马上骑射的功夫,但他知道这些骑兵的骑术和骑射还很生涩,远远还达不到一个合格的弓骑兵的要求,但此刻唐军中骑兵稀少,徐皓月料定高弼也不会派宝贵的骑兵出战,弓骑兵打步兵,只要不惧怕对方的箭矢,和敌人保持好距离,就纯当是给月字营的骑兵练手了。

高声呼喝着,年轻的白甲军骑兵们跟随着徐皓月转向城外一个小山坡上列阵,在一阵忙乱之后,白甲骑兵们总算将战马稳定下来,跟着排成两排,取下背上的角弓,抽出箭壶中的羽箭,静静的等候着。

果然驺虞城门打开,三千唐军跟随着高弼的帅旗出城列阵,看这些唐军装束,比刘逸轩的盛唐营田乡兵装束要华贵一些,应该是江南来的兵卒。

高弼看到徐皓月率领两百多骑兵在山坡上列阵,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千步卒,有弓手、长枪手、橹盾兵,刀盾兵,要战败徐皓月这两百骑兵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他也听刘逸轩说了,白甲军都是山野草民组成的,一群泥腿子还能打得过官军不成?

当下高弼高声呼喝,令旗飞舞,唐军八百弓手在前,一千刀盾兵、橹盾兵在后,长枪手随后跟进,排出了个传统的方阵,命令士卒缓步压上,想让弓手先放箭射一阵,敌人冲过来后再回到后阵,跟着祭出橹盾加长枪的拒马阵,如此应该可以万无一失。

高弼一声令下,驱赶着士卒上前,自己带着两百骑兵押后,缓缓跟上。唐军士兵们见眼前不是周军,听说是山民组成的军队,而且人数又少,胆气大了起来,吆喝着缓步压了上去。

徐皓月看了看冷笑一声,唤过童虎头道:“虎头,你带一百骑兵在山上先射几箭,然后带兵往东边退边射箭,记着大家骑射功夫不好,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马步再射,等到看我开始冲锋,你们也冲锋过来。”

童虎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徐皓月呼哨一声,带着一百余名骑兵飞驰往西边奔去,往高弼军阵的右翼掠去。唐军见状都是吃了一惊,敌人骑兵分兵,往自己右翼而来,是不是也该分兵还是跟着阵型转向呢?

高弼在马上也看到了,皱眉道:“这小子想干什么?他只有两百人,如今还分兵,不要命了么?”当下沉吟片刻喝道:“杨副将,右翼分出一半人马迎上去!”高弼身边一名副将高声领命呼喝着带着右翼半数的兵马转向,而高弼带着一半兵马仍往小山坡上压去。

徐皓月带着骑兵们堪堪走进一箭之地,便举起长剑喝道:“放箭!注意敌人回射,注意保持距离!”百余支羽箭嗖嗖的飞了过去,那杨副将右翼突前的四百弓手才站好阵型,还没来得及取箭,天上便是一阵箭雨落下,登时有数十名弓手中箭,他们的阵型有些密集,箭雨覆盖之下,登时惨叫声四起。

那杨副将在阵后见状,厉声吼道:“散开些!刀盾兵上前御箭!”

步弓手们急忙散开距离,刀盾兵跟着快步而上,想用盾牌护住步弓手,堪堪走上前去,第二阵箭雨又飞袭而至,又有十多名弓手和刀盾手倒下。

直到此刻,唐军的弓手第一轮羽箭才飞出,徐皓月早早的让骑兵散开,他们的坐骑头面和身前也做了纸甲的马套护具,看到唐军阵前飞起一阵黑压压的箭簇,徐皓月厉声喝道:“举褡裢!”白甲军骑兵坐骑一侧还放了一块纸甲做的褡裢,骑兵们纷纷举起褡裢护住头面,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徐皓月只觉得自己至少被十多支羽箭射中。

跟着取下褡裢一看,上面插了数只羽箭,自己胸前、马身上也插了数只,再看己方阵中骑兵,也和自己一样,身上都插了好几只羽箭,但都没有受伤,果然百步之遥射来的羽箭都被纸甲挡住,徐皓月大喜之下厉声喝道:“放箭!”

唐军士兵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些骑兵,身上插满了羽箭,但却依然活动自如,看他们身上明明只穿了白色布袍,没有半点铠甲,居然中箭后不死不伤?这些人是怪物么?直到对方的羽箭临头,唐军弓兵们才如梦初醒,惨叫声中又有三十多人被射到。

唐军弓兵们惊恐的往大橹盾兵身后躲,不少兵卒惊慌失措的喊道:“敌人是射不死的怪物!”

那杨副将大怒,呼喝着让橹盾兵和刀盾兵举盾压上,长枪兵随后,弓手们见自己的羽箭无法伤到对方,已经失去了阵前对射的勇气,到阵后尾随而进。

白甲军骑兵们趁着敌方弓兵后退的当口又射出两轮箭雨,不少长枪兵、橹盾兵也中箭倒地,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唐军的士气已经开始气沮,但在杨副将的喝骂之下,一千余名唐军还是缓缓压了上去。

见对方压近,徐皓月呼哨一声,领着骑兵稍稍后退,唐军以为敌方要逃,一起欢呼着快步赶上,想不到徐皓月领着骑兵站定之后,又是两轮羽箭招呼过来,又有十多名唐军倒地。

如此反复之下,唐军体力和士气都在急剧下降,到后来死伤尽三百人之后,杨副将再怎么催促,唐军兵士也不愿意追击,在原地竖起盾牌苟延残喘。

徐皓月一边呼喝着让骑兵们继续放箭,一边看了看远处英山的道路,果然已经影影绰绰的看到了沙季青带着其余几营兵士从山道中赶了过来。

徐皓月马鞭一挥哈哈大笑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众骑兵也跟着哈哈大笑着喊了起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唐军兵士们惊恐不安的回头望去,果然见到英山山道上白压压的一片兵马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唐军士兵们惊恐起来,有些胆小的就开始往城池方向后退,那杨副将也是面如土色,面前的一百多白甲军已经如此难打,从山道上涌下的援军少说也有数千人,跟着只听城楼上一阵鸣锣响起,却是鸣金收兵之号,当下再也不敢逗留,那杨副将首先拔马而逃,口中喊道:“回城!大家回城!”唐军士兵们急忙落荒而逃起来。

徐皓月呼哨一声,骑兵们亮出长刀,尾随冲了过去,徐皓月大喊道:“吓唬吓唬他们就好!”百名骑兵追了过来,唐军丢盔弃甲往城里奔逃,高弼那边也是如此,丢盔卸甲的玩命奔逃。

看了看唐军奔逃的架势,徐皓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难怪唐军打不过周军,比起战斗意志和将领的胆气来,唐军比周军差远了,他们只能打打顺风顺水的战阵,如果遇到艰难和危险,一定会奔溃,继而被周军骑兵掩杀,难怪刘彦贞一战之下两万精锐即墨。

高弼等人收拢溃兵逃回城内,徐皓月按住骑兵也不追赶,到了城下,徐皓月大声喊道:“孙司空!刘县令!自古有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白甲军是为了保护淮南百姓不受周军荼毒!朝廷无力保护自己的子民,只有我白甲军自己来保护,假如唐军一意孤行,下次我白甲军就翻脸无情!两位切莫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教北人看了笑话!”

孙晟在城头上听了,长叹一声道:“刘县令,我等不必再和白甲军兵戎相见,朝廷求和之事,老夫自去商议,淮南义士众多,朝廷该大加封赏才是,老夫会上奏朝廷细细奏明此事。”

刘逸轩松了口气道:“刚才司空大人也见到了,我城内的乡兵都是淮南子弟,根本不愿意出战,逸轩前番奏报朝廷的战报中也说了此事,白甲军只可招安,不可动兵,如今高都监兵败,已经是最好的例证了,逸轩人微言轻,司空大人位高权重,上书说项,一定能成事。”

孙晟点点头道:“老夫一定促成此事,明日老夫便北上寿州,亲自面见周主商谈议和之事,就请刘县令和高都监谨守城池。”跟着他看了看城下缓缓往北而去的白甲军低声道:“我看白甲军北上是要迎击周军,他们但凡有什么辎重、粮草上的需要,刘县令不妨暗中资助,明面上咱们还是不和白甲军合作,但暗地里可以合作,周军那边老夫自会分说!”刘逸轩大喜应了。

徐皓月领着六营兵马没有在城下逗留,收拾了一些唐军遗弃的兵器、弓箭之后,便往北而去,在离驺虞城三十里外的地方驻扎下来。

晚间,刘逸轩派了密使到白甲军营内见徐皓月,刘逸轩的书信上说了孙晟、高弼迫于朝廷旨意才兵戎相见,今后暗中约定两家不再兵戎相见,白甲军但有什么请求尽可暗中满足。

徐皓月冷冷笑了笑,加入今日不是战败了唐军,孙晟和高弼一定不会服软的,这乱世就是这样,没有一战之力,别人是不会尊重你的。

沉吟片刻,徐皓月提笔给刘逸轩回了封信,让那密使带回去。看着密使离开,营帐内的曹云怒道:“公子,今日为何不趁势夺了驺虞城?”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们现在有势力和唐军、周军同时开战么?”

营内诸将默默不语,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给刘逸轩去了封信,向他借一样东西。”

沙季青问道:“公子要向唐军借何物?”

徐皓月走出营帐,望着远处湄水方向缓缓说道:“唐军在湄水之上还有水军,上次刘彦贞战败,逃回来了四十多艘战船还在唐军湄水水寨中歇着,我们借来一用!”众将闻言都是一惊,张兴淮则是面露喜色,看来他淮字营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