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初刻,天色还没大亮,天堂寨上空低沉的号角声鸣响起来,白甲军兵士从石屋、石洞中纷纷列队走出,在空地上列阵。

烈烈的山风吹起白幡旗,旗下徐皓月也是一身白袍纸甲,站在祭台之上,望着台下一众白甲兵。当值阵型列队的营官见各队列队完毕,各营人数计报完成,跑到台前大声喝道:“禀大帅!十二营白甲军列队完毕!计有五千四百二十八人,实有五千四百二十三人出阵,五人受伤尚未归营!请将令!”

徐皓月点点头,看着台下的兵卒们,大声喝道:“将士们!周军大军将至,他们是前来报上次一箭之仇的!他们想要洗刷被我们这群贱民打败的耻辱,打败我们之后继续奴役我们!继续抢掠我们!继续任意杀戮我们!我们身为贱民不是天意,我们的尊严可以用鲜血换回来!如果大周是要靠杀戮和劫掠来征服,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贱民愤怒的战吼!告诉他们!哪怕是死,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人!你要战!我便战!”

众白甲兵卒们深深的被徐皓月的话语打动,人人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热血在这一刻彻底点燃,冲天举起的长枪大刀在刚刚升起的旭日下闪闪绽放着寒光,震天的怒吼响彻了英山大地。

徐皓月带着众兵将在祭台前高声起誓,跟着撒酒致祭军旗,旭日的金光洒满天堂寨,白甲军兵士们都笼罩在这和煦的光辉之下,一张张望着白幡旗的脸上,满是质朴和坚毅的神色。跟着在各营官的将令下,各营阵型徐徐如林的开始列队开拔,往山下行去。

到了英山城外,山道上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们,女人们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白色的行伍中,有她们的丈夫、儿子、兄弟,一曲轻轻的歌谣唱了起来:“哎哩啷呀,姐儿香儿,哎哩啷呀,姐儿香儿,清晨起来栽秧忙啷嘞,哥哥打鼓妹来唱啷嘞,哎哩啷呀,姐儿香儿,哎哩啷呀,姐儿香儿,清晨起来送儿郎啷嘞,儿郎莫忘家中亲人啷嘞……”一首悠扬动听的民谣唱了起来,不少母亲上前送别儿子细细叮嘱,不少妻子将藏有自己秀发的香囊送上,不少父兄洒泪告别,人群中喊得最多的一句话却是:“好好杀周狗!别给咱家丢脸!”

走在队伍中的阿牛举目望去,人很多,却见不到自己的老娘,心中正微微感到失望,忽听身边田行健惊喜道:“阿牛哥,快看,是大娘!”阿牛抬眼看去,只见自己老娘背着个箩筐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阿牛啊,好好杀敌!娘等着你回来。”

阿牛胸中一股哽塞之气冲了上来,鼻子一酸就想要哭,但老娘的话却让他胸口中激**的东西更加激**起来,他本想跨出队伍,但又忍住,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娘!等着儿子凯旋回来!”田行健也挥手道:“大娘,我们会凯旋回来的!”

看着这种场面,徐皓月的眼眶微微湿润了,手上一只纤纤柔荑握了上来,侧头一望,却是英若兰,“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凯旋回来,我在英山城等你……”英若兰轻柔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徐皓月低声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话一定算话的……”

战争不可避免,当人们知道逃避不是办法的时候,战争荣耀的光辉将会渗入每个人的内心,为了什么而战这很重要,一句英山城有等你的人,就是最好的诠释,为了自己的亲人而战,这个理由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去解释,一切都将会在战场上的勇猛来见证。

行在英山山道上,白甲军兵士们又唱起了那首淮南挣颈红来,苍茫辽阔的歌声飘**在英山十万大山之间,白色滚滚的洪流向前而去。

徐皓月骑在马上带着月字营的两百一十二名骑兵走在最前面,从怀中掏出英若兰的丝巾,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花,却是那么的眼熟,徐皓月忍不住掏出脖颈上戴着的并蒂莲香囊一看,却发现两对并蒂莲是那么的相似,就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回头往英山城方向望了望,但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脑海中不住盘旋着一个疑问,这并蒂莲是若兰绣的么?为什么她会绣这并蒂莲?

“先生!盛唐县有动静!”童虎头的叫喊声打断了徐皓月的思路,只见山道上童虎头带着两名骑兵快马疾奔而来,远远的就喊上了。

童虎头到了徐皓月身边勒定马匹,喘着粗气道:“唐军盛唐应援都监高弼部三千兵马已经到了盛唐县,传言唐廷为了求和,要强行让我们白甲军解散!随行的还有唐廷和议使臣司空孙晟,兵马都已经到了驺虞城!”

徐皓月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唐廷这是要再失民心。”跟着喝令身边的传令兵让后队的沙季青过来。

片刻后沙季青感到了前对,徐皓月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之后,对他说道:“沙老,六营兵马劳你带到驺虞城下布阵,我带月字营先走一步,我要先去会会唐廷的应援都监高弼和求和使臣司空孙晟!”

沙季青微微一愣道:“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们人数不多,前去以示诚意,人去多了不好,假若他们先动手,我们都是骑兵,也可从容而退,你们后续跟来,再战唐军我们便在大义上不会失理。”

沙季青重重的嘿了一声:“这叫什么事,还没和周军打起来,反倒要先和唐军见个真章,唐主这样做真是大失民望,大失民望啊。”

徐皓月一勒马缰,缓缓驰出,口中大声笑道:“沙老,这些朝廷都是指望不上的,我们不如靠自己!”说罢大喝道:“月字营!随我走,我们去驺虞城,看看唐廷能把我们怎么样!”月字营众骑兵一起高声呼喝,两百余骑策马,以两列纵队往驺虞城赶去。

到了驺虞城下,已经是黄昏时分,城头上已经看不到刘逸轩的帅旗,取而代之的是高弼的高字旗。远远的望去,城头上的唐军一阵慌乱,急忙要去关起城门,拉起吊桥。想来城上兵士见骑兵到来,还道是周军。

在一箭之地外勒定马匹,驺虞城的城门还没有关上,徐皓月暗暗摇头,若自己真是周军顺势一冲,驺虞城只怕便会被攻陷,难怪唐军不敌周军,除了戒备不严之外,徐皓月感到了唐军一种对周军的畏惧之感已经深入心底了。

“我乃淮南义军!白甲军头领徐皓月!请刘县令出来说话!”徐皓月高声喊道,跟着身后的骑兵将白幡旗高高扬起,城上的唐军见了似乎都松了口气,一名小校大声道:“徐公子稍等!容我等通禀!”

过了片刻之后,只见刘逸轩跟着一文一武两名唐廷官员到了城头上,想来那文官便是司空孙晟,武将便是应援都监高弼。

三人指着城下的白甲军骑兵说了几句,那武将高弼高声喝道:“徐皓月!请进城说话!”

徐皓月冷冷一笑,大声喝道:“刘逸轩!朝廷奖赏的圣旨何在?!”

刘逸轩在城上面容微微一抽,低着头不敢答话,高弼大笑道:“徐皓月,朝廷封赏的旨意便在城内,请入城,本将军设宴款待!”

徐皓月大笑道:“孙司空,刘大人,高将军,你们当我徐皓月是三岁小孩?唐廷一味献媚求和,周主一定不允,我料想周主一定是要唐廷先把我白甲军解散,在奉上我徐皓月的人头,方才允可议和是么?”

城头上那司空孙晟,面色一滞,手摸着胡须叹道:“将门之后果然了得,高将军不必在做小人之态,出城一战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算和朝廷有个交代。”

刘逸轩忍不住道:“孙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打这些义民组成的义军?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孙晟长叹一声道:“老夫何尝不知,只是皇命难为啊!准备出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