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年,11月14日,滦州。

移剌元臣近千人的队伍,围着这小小的营地围了一大圈,却拿营地毫无办法。稍一近,雨点般的子弹就打了过来,就算能顶着伤亡冲到近前,却也冲不进完备的营墙之中,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他派人试探着攻了几次都撞了个头破血流,只得在外围保持威胁,另寻他法。

但他们的时间却不多。很快,铁道东头滦河兵站的驻军接到警报,沿着铁路快速机动而来,这些元军便不得不含恨退去。

更可气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东海兵一边在营墙上防守,一边还在营里生火做起了饭,香味四溢,让在野外熬了好几天的元军肚子直叫,心绪不宁。

他们沿来时的原路南下返回,途中,移剌元臣气不过,喊道:“我们去滦州城转转!”

滦州城在这条路的东南方,之前北上的时候他们怕打草惊蛇,没有往那边去,现在就不用客气了。

当年滦州城曾经被东海军两次光顾,城中军民已成惊弓之鸟,前不久四野还没到,只是海军派了三艘运输船自滦河路过,就把他们吓得不轻,主动开城了。事后东北师也没在滦河驻太多兵,只放了一些文职人员,在城中征收粮草,防务暂时还是由原本的守军负责。

此时滦州城已经闭门防守,移剌元臣带队来到城下,见没有那种精确的子弹打来,大喜:“这下子捡漏子了!”

然后,他立刻命骑兵们大喊道:“王师归来,速速开城,速速开城!”

不料,回应他们的,却是火炮的响声。

“轰……轰!”

移剌元臣大怒,策马自阵中冲了出来,冲到城下火枪射程外,对着上面大喊道:“城上守将为何人?之前迫于东贼兵锋,假意投降,可以原谅,可如今王师归来,你们为何要抗拒?!不怕将来朝廷收复滦州后,将你军法问罪吗?”

城头一名将领苦着脸喊道:“这位将军,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即使朝廷真打回来了问罪,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可若现今把你放进来,那等东海大兵过来讨伐,就要拿一城百姓泄愤了!为滦州百姓计,将军还是回去吧,回去吧!”

移剌元臣对此言不敢置信,气恼道:“你!朝廷恩养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忠义之心吗?”

“轰轰!”守将却只是以炮声回应。

移剌元臣气愤无比,却也没什么办法,他们一行骑兵没有重装备,只要城中不配合,他们也不可能攻上去。而远处又扬起了骑兵行进的烟尘,看来是东海军追来了,他们只得暂且退避。

这一次敌后袭扰不但没取得什么战果,连补给也没收集到多少,只能原路返回了。

此后,其余元将也组织了几次长途奔袭,但东海军有了戒备,往往稍有动作就被发现,最后无功而返。

但这几次奔袭也拖延了四野的进攻节奏。范龙城一直等到月底,铁路修到了丰润与卢龙中点的横岭山口,又调兵在山口设立了一个兵站,后路彻底有了保障,才继续向西进攻。

而此时,元军大部也在玉田集结完毕,安童自信地在原野上将大军展开,即将与东海军进行一场火星撞地球般的碰撞——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急报。

“什么,武清失陷了?”

……

时间稍往前一点。

11月27日,海津镇。

海津镇便是后世的天津,原称“直沽寨”,在金朝时曾经是海河和南北运河的交汇地。金亡后运河淤塞,此地渐渐荒废,但后来清河之盟被划作通商口岸之一,城市又逐渐发展起来,被元国改称“海津镇”。

这里本应是自海上袭击燕京的最佳口岸,可无奈元国也能看出这一点,在此有很强的防备。而且这个时代海津镇一带多泥沼河流、地势低洼,水患严重,实在算不上好港口,很难容纳大舰队进入,所以在此登陆并不是个好方案。之前四野就宁愿走陆路入关,也不愿意乘船来海津镇走捷径。

然而,反过来说,这么一个敌我双方都不看好的登陆地,一旦真的登陆了,岂不是就能起到最大的出奇制胜的效果?

这个**始终萦绕在总参的那些参谋的心头,最终,当第二野战旅整备完毕,而且战局也正好发展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便再也忍不住,正式做出一份开辟“第三战场”的作战计划,提交了总指挥部。

而总指挥部也受其**,批准了这个行动方案。

于是,今日,大量的船只出现在了渤海的最西端。

“海河已经上冻了啊……”

范奎少校站在江级“黑龙江号”的船头,看着海河上的冰层,眉头一皱,但又很快舒展开来:“正好!那些烂地也该冻上了,方便行军!”

范奎是来海津镇考察过的,知道这一带遍布泥泞湿地,能走的路就没几条。如今天寒地冻,虽然没法走水路,却改善了陆路,也算是有得有失。只是现在没法进海河港口登陆,就有些麻烦了。

但也不是没办法。

范奎指着西北方的一处海滩,对本船的舰长喊道:“就去那边找个地方登陆吧。”

海津镇周边的海滩地势平坦,涨潮退潮时海岸线能差几百米出去,退潮后海滩泥泞不堪,很不适合登陆。好在现在是涨潮期,虽然也要小心搁浅,但至少上岸后能找到些落脚点。

舰长也不犹豫,带船就往那边探去。

黑龙江号是多年的老船了,因此用起来也不心疼,正适合打头阵。他们大咧咧地接近海岸,反复试探,过了一阵子就找到了一个相对合适的登陆场。

“上!”范奎身先士卒跳进了冰凉的海水里,往岸边跋涉而去。

他身后,大约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跟了上来,在滩头警戒。后面还有一个连的工兵,乘着小船,带着一些器械一起上岸了。

后续更多的江级和蒸汽小船抵达,源源不断地把更多的海军陆战队和工兵运载了上来,最终集中了一个团的兵力。

海军陆战队逐渐向岸上探索,侦察敌情并寻找道路,而工兵们在岸上修建起了简易码头。

等到有了码头,海面上待命的大批运输船便先后靠岸,将第二野战旅放了下来。相比苦逼的海军陆战队,二野的陆军人人都有军大衣穿,还是乘着机动小船上岸,靴子几乎不用沾水,舒服多了。

一段时间后,这一处荒滩集中了超过五千的兵力,可真是热闹了。

海军的李涛少将一行人在营地中转了一圈,见各营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就去了临时指挥部中,与陆军的林宇少将和他的参谋商议下一步行动。

这次大战基本都在内陆进行,海军除了往长江派了一支特遣舰队,其余主力基本都在打下手,因此他们对这次难得的登陆行动热情很高,参与度也很高。

李涛进帐后,见林宇等人已经在地图上比划着了,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今人是到了,可马和装备还缺了不少,至少得明天才能就绪。林宇,你们要不要先去把海津镇拿下来?”

林宇拿着一个圆规在地图上一转,指着画出来的圆说道:“我们的登陆地偏北了点,离海津镇还有二十多公里,还隔着一条海河,虽然封冻了却没冻牢,不好办。我准备直接去西北边的武清县,只要三十多公里,防备更松懈,而且离宝坻更近!”

相比后世,此时海津镇附近的海岸线要回退不少,武清县离海也更近。武清附近有前往燕京的水路,但现在封冻了意义不大,林宇想要攻占此城,更多的是为了东北方的宝坻县。

宝坻县地位特殊,是一座军城,不从属于附近的蓟州或漷州,而是隔了近百公里的大兴府的一块飞地,由真金直接掌握,可以视作燕京的东大门。如今安童率元军大部东征,宝坻县就是粮草和后备军的集结地,只要把这里拿下来,就能与四野一西一东夹击中间玉田县的安童了……

李涛点头道:“可以。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还是后天?”

林宇把圆规往桌上一放:“现在就走!”

李涛一愣:“不是车马都没齐吗?”

林宇说道:“等不及了,骑兵有两个连,辎重拉一批帐篷,这就够了。我的兵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吃苦耐劳,现在急行军走一段,夜里扎营睡一晚,明天就把武清拿下!”

二野配备了三个合成步兵营、一个快反营和一个重火力营总共五个战斗单位,如今人都到了,马却不太够,大部分骑兵都只能下马作战。林宇也不想等到明天了,准备当日前进,反正目的地明确,骑兵只要能探出前路就行了,不需要大规模作战,少点也问题不大。

李涛想了想:“那行,要不这样,让你的快反营在登陆地留守,我这边也派海军陆战队去海津镇转转,策应一下?”

林宇点头道:“就这样吧,后续登陆工作也不能慢了,现在动吧!”

于是就这样,刚完成登陆的军队又兵分两路呼啸而出,两个陆战队营向西直指海津镇,另外四个陆军营向北进逼武清县。

如今的道路虽已上冻,却仍不怎么好走。他们轻装简行,步兵只带了头盔、步枪和背包,盔甲都不要了,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野地里走着。补给品几乎没有冗余,二十多辆大车里装的几乎全是简易帐篷——这个实在不能省,如今天寒地冻,露营的话不知道得减员多少。

他们一直走到夜里,摸黑举火又走了一段,才扎营啃了冷冰冰的压缩干粮睡下。这食宿条件实在说不上好,但至少食物富含油脂和蛋白质,热量够足,还有帐篷挡挡风,过得去。

第二天,二野的战士们便如从地里突然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了武清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