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提前了很多。

夜已经很深了,可外面还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媚儿听着雨点敲击着酱缸上盖着的洗衣盆,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那响声让她心烦意乱,屋内憨住沉闷的鼾声更是搅得媚儿睡意全无,媚儿伸手摸摸儿子,光嫩、幼滑,每当媚儿抚摸儿子时,她好像才触及到了希望……

她没有忘记和山杏约定的还债日期,这都一年多了,她的日子起色还是不大,靠那点养殖业攥的钱,维持憨柱平时的药费都有些吃力,就更不用说还债了,如今儿子又出生了,又增加了新的生活费用,眼下又到了雨季,这房盖和墙壁也需要抹了。

这几天媚儿一直睡不着觉,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到处驰骋,一会想着东,一会又想着西。

媚儿看着憨住模糊的轮廓,想着这个男人昔日的强健,她好想让他再用那强有力的臂膀抱抱自己……一种无法抑制的孤独寂寞折磨着媚儿,一种被遗忘了很久的苦痛折磨着媚儿,原来这些天睡不着觉,就是被那种看不到的寂寞折磨着……这样下去她会疯的,她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带来的伤痛,去他妈的“贞节牌坊”,这就是对人一种精神上的摧残,有朝一日她曹媚儿一定要捣毁村西口那块石碑。

她要解救自己,也要解救村里那些没了男人,守寡的女人。她才真正的理解,寡居的人难,守活寡的人更苦。

据说村中守寡的女人,每人手中都有一贯过去流通的古币——大钱儿,夜深了,睡不着觉时,就面对着熄灭的孤灯,将大钱儿由头数到尾,再由尾数到头……直到手中握着那贯铜钱睡去。也难怪,天地相合,此乃万物之规律,何况媚儿才刚过21岁,刚刚尝到婚姻的美好。

媚儿想着高中最后那个夜晚,想着狗娃哥的初吻……媚儿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自己……

媚儿像一滩烂泥静静地躺着,她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羞得脸红红的,渐渐地媚儿甜甜地睡去……

快天亮时,儿子的哭闹声惊醒了沉睡的媚儿,媚儿抱起儿子,给孩子喂奶。

“媚儿,屋内好像漏雨了!”刚醒来的憨住叫着媚儿。

媚儿打开灯,看见屋内东南角的天棚正在滴着雨水,憨柱脚下的炕上已经存了一汪的雨水,褥子、被子湿了半截,憨柱下半身泡在雨水中。

媚儿放下孩子,下地拿起脸盆急忙掏水,儿子在一旁哇哇地哭着……憨住默默地流着泪,他心疼地看着掏水的媚儿,媚儿这些天人瘦了许多,不是舍不得儿子,舍不得媚儿,他真想死了算了,何必将媚儿拖累的这么苦……自己就像个死人一样,每天重复着张嘴等着喂饭,然后睡觉,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就是个活死人。

他听着儿子的哭闹声,心里更苦,他永远没有机会抱抱儿子。自从儿子出生后,儿子就是他的开心果,他不再想谁是孩子的父亲,总之孩子得喊他李憨住“爸爸”,他得姓李,叫李家明。

媚儿掏着雨水,想着自己心里那个一直要盖砖瓦房的梦想,甚至要让全村都换成砖瓦房的梦想,如果是砖瓦房,下雨就不再担心漏水,媚儿在淘着雨水的同时,心里有了个成熟的想法,她要承包乡里那个坍塌的砖厂,她要生产可以盖砖瓦房的砖,她要干一番事业。

自从乡里砖窑坍塌后,那个砖厂就成了闲置的废墟,再也无人敢经营,憨柱出了事,就连雇工都很难了,还有就是技术和资金这是两个最棘手的问题,但媚儿不怕,经历了苦难磨砺的媚儿什么都不怕,她要经营这个砖厂,她有勇气面对任何困难!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