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烈回到婚房寝宫时,满室的红刺痛了他的眼。伸开双手推开寝宫大门,他站在原地,望着里面一室的黑暗。

刚才在坤宁宫外发生的事令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内心的激荡仿若洪水肆虐的汪洋大海掀起了惊涛巨浪。

“皇上,可是您回来了呢?”雪姬一身火红的凤袍,头戴凤冠站在重重红色纱帐后面。

她说话的声音里透露着小女人的娇媚,新嫁娘的心情展露无遗。

只要想到窦桑纯即将远行,离开琉毓国,离开皇宫。轩辕烈心中满是痛苦,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依然还是不得与她团聚。

“来呀!给朕把皇后娘娘带下去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靠近冷宫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他挺直背脊,声音里透着绝情的冷。

一夜之间,雪姬从册封的新后沦为了被贬入冷宫的废后。她的遭遇同窦桑纯相比较起来又有何差别,这可笑的结局却是眼前这天一样,如同神祗的男子赏赐给她的。

雪姬以为自己听错了,伸出手掀开厚重的纱帐,有些纱帐因为用力太重被扯了下来,她一脸苍白的跑到了寝宫之外。“不可以,我不会接受的。名轩,你说你爱我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曾经的山盟海誓,你说会一辈子宠爱我都是假的吗?我不相信,你在开玩笑是不是?废了我,那么琉毓国将不再有皇后,而你轩辕烈的三宫六院也失去了掌管凤印的女主人。”

“朕不需要,在琉毓国内只有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就是——窦桑纯。”轩辕烈面带微笑,眼底蕴满了冷意。

他的话犹如寒冬腊月下的冰霜,令雪姬浑身颤抖,万念俱灰。

窦桑纯,窦桑纯,都是窦桑纯。以前在南郡国的时候,她是白连纯,那时候的名轩如同现在的轩辕烈一样,深深的迷恋着她。然而,辗转之后来到了琉毓国,眼看夺得了原本属于窦桑纯的皇后之位,独占三宫六院的翘楚之位本以为胜算在握。料不到,轩辕烈在大婚之夜,在没有圆房的情况之下就要把她无情打入冷宫。

真是太可笑了,凭什么她窦桑纯能霸占帝王心,而她千叶国的长公主又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窦桑纯。

“皇上别忘了,我纳兰慈好歹也是千叶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被贬入冷宫的事若传到我父皇耳朵内,难道皇上就能相安无事了吗?”雪姬不信邪的说,凭她是千叶国长公主的身份,轩辕烈不可能不忌惮几分。

谁知雪姬的话音刚落下,寝宫外马上传出爽朗的大笑声。

轩辕烈笑的前俯后仰,连眼角的泪水都笑了出来。“纳兰慈啊纳兰慈,亏你千方百计想成为朕的人,还不知道朕为何要废了窦桑纯而册封你为后吗?你想成为朕的皇后一点都不难,但你想过没有,想抓过朕的心简直难如登天。别以为你是千叶国的长公主就能令朕对你另眼相看。别太当自己是回事,朕不过是想借助千叶国的权势罢了。至于用意,你等着有天朕会亲自说给你知的。”

赤.裸裸的真相被坦白摊开在月光底下,雪姬一脸煞白,她用一种看到怪物似的眼神望着眼前残酷而无情的轩辕烈。

这一次,她算是见识到了轩辕烈的为人到底有多么的难以捉摸。他将自己的真实本性都藏了起来,暗中千算万算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布下了陷阱就等着她自投罗网,乖乖地进入他的狩猎区域之中。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雪姬抬起眼,那染着红颜胭脂的脸颊上布满了泪水。

收敛起笑意,轩辕烈冷漠的点点头。“想说什么都可以,朕就一次成全了你的好奇心。就当是做好事了,省得你认为朕不近人情。”

他正大光明的解释着,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悔意。好像对于轩辕烈而言,悔婚之事不过是一条权宜之计,这对他伤害了窦桑纯,伤害了自己相比较起来根本不足一提。

雪姬深呼吸一下,生怕等下自己会听到更为残酷的答案。

“你有爱过我吗?哪怕是短暂的一下子都好,一下下。”雪姬说话时,双手绞在一起。

她想极力保持平静之心,怕轩辕烈的给的回答太无情,怕他说出来的结果会把她打入无间地狱。

轩辕烈终究还是笑了出来,这次的笑换成了大笑,眼睛一点点都没蕴藏笑意。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漠样子,像一把利刃深深的镌刻进雪姬的内心之中。她浑身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如果窦桑纯在他们的面前,雪姬一定会当场要了窦桑纯的性命,来宣泄心底的怒火。

“没有,从来没有。在朕的心目中,谁都不堪一提,独独只有窦桑纯才配成为朕的皇后,朕的发妻。”轩辕烈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雪姬彻底死了心,绝望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眼泪一颗一颗似水晶,不停地滚落下来,泛滥成灾。

他不去看雪姬的悲伤,也不想理会雪姬的伤心与难过。他内心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都好,没有人比窦桑纯来的重要。

“你好好享受下冷宫的滋味,看看窦桑纯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雪姬,你爱的不是朕,而是朕的权势和称霸三国的威望。你父皇为何达不到你心目中想要的东西,是因为他缺少争斗之心。你离开千叶国也不是为了朕,而是你不想留在终日只知道自保,宁可当个缩头乌龟都不愿意与南郡国与琉毓国争夺的叶帝身边。”

这一番出自内心的批评说下来,雪姬已经脸红耳赤,她顿觉得尴尬,也许被轩辕烈说中了内心所想,但她万万接受不了,这些讽刺的话有天会出自心爱之人的口中。

如果早知道轩辕烈是这么冷血的人,她当初就不应该救他回来,好过现在让他对自己恩将仇报。

“轩辕烈,你会后悔的,我要你为你今天对我所做的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要你琉毓国从此民不聊生,我要你琉毓国从此血流成河。”雪姬高举起双臂,面朝苍穹。

高高仰起头她的看上去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惧怕,就好比她说的话会实现一般。

他完全不在乎雪姬的诅咒,活到现在没有比失去性命更加欲罢不能的事情了。他失去了发妻。失去了唯一的子嗣,连母亲的信任都失去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他轩辕烈完全不惧怕雪姬给予的咒骂。

“但愿你说的话能够成真,朕等待着你来讨债的那一天。雪姬,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难道没听过这句话吗?朕今天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切勿好高骛远,导致你付出惨重的代价。”轩辕烈说罢,命令侯在不远处的魏公公前来,要他带四名小太监把雪姬送到冷宫。

雪姬不再出声,她看着眼前陌生无比的轩辕烈。也许,她是当真太过于爱他了,爱他爱到欲罢不能的地步。甚至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想着要置窦桑纯于死地。谁知,最终她却害了自己。

寝宫外徒留下轩辕烈一人,他昂首站在回廊下。一身的大红喜袍显得突兀,他紧闭上双目,脸上有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翎儿,父皇没有留住你母后。回到琉毓国之后,连你皇奶奶都开始不再信任父皇。你可知,为了达到今天这个目的,父皇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我知道,也许我做的这些事你母后未必会知道。翎儿,你可知道轩辕卿来过皇宫,他就完好无缺的站在我面前。可知道,那一刻我心中所想。父皇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翎儿,不行,现在还不是机会,也还未到时候。我可以答应你,绝对不会令你失望,也不会令你死不其所。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眼中流露出几分绝望。他的爱,他回来的意图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窦桑纯的离开成了他心头难以言说的痛,恨不得能用性命去换取窦桑纯的去留。

纯儿,你若离开能够活下去,我愿意放你离开。不知你我再见是何时,我还想牵你的手去看黄花。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此去必定无期,若是想你了,我会愁煞了白头。但愿你远走高飞,请你多保重。

轩辕烈正要转身时,站在他身后的人缓步走上前来。“烈儿,可苦了你。没想到你想到这样的办法来让桑纯彻底得到解脱,你都知道了吗?当年你父皇欠下的孽债,没想到她居然会找上你。母后是万万没有预料到啊!”

他不出声,凝视着皇太后的双眼有些转红。

“母后,您当真不怨恨儿臣了吗?”轩辕烈轻声唤了皇太后一声,“您知道吗?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儿臣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他说着又走进了皇太后面前几许。

皇太后伸展开双臂拥抱住了轩辕烈,“烈儿,母后都知道了,统统都知道了。你让桑纯离开也好,上一代的事与你们无关,母后也不想连累桑纯,更不想她为了琉毓国付出性命。”

桑纯,哀家能为你的做的都为你做了。你可还记得,当初哀家悄悄送你出琉毓国为的就是信任你说的那句话。你说能找回烈儿,果真如你说的那般,烈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然而,哀家怎么都料不到,多年前先帝欠下的情债,却要哀家的儿子来偿还。为避免你受到威胁,烈儿这次做的很对。桑纯,但愿你这次的离开能顺顺利利。

“母后您是怎么知道的?”轩辕烈微微侧身,扶着皇太后坐在了回廊下。

坐下之后,皇太后深深叹息了一下。“你的心思岂能隐瞒过生养你长大的哀家吗?烈儿,你真的变了很多。当初你娶桑纯不过是想要她,现在哀家发现你为桑纯所做的事,付出的努力全部是出自爱桑纯的心。”

被皇太后说破了自己的心思,轩辕烈倒也无谓的笑了。

“母后,朕真的什么都隐瞒不过你的双眼。”轩辕烈一边笑,一边坐了下来,紧挨着皇太后。

母子俩相视一笑,彼此明白了彼此真诚的心。这比什么都要来得可贵,是最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