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七岁的终章

文梅吉

爱一个坏人,还是一个好人?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十七岁是很容易迷恋的年纪,迷恋某个人或某件事。

(一)他是一口磁场

沈小汀迷恋的那个人,有清瘦冷竣的脸,有白皙修长的手指,还有,他的身上,总是满满的薄荷的味道。

沈小汀喜欢穿过繁琐的街道,喧闹的人群,几个十字路口,一些斑马线,在阳光安好的时候,去看他。面上,是那么的不动声色,但心里的雀跃,吧嗒吧嗒地,声声作响。

他是一家医院的内科医生,穿纯白色的医生袍子,胸前挂听诊器,朋友说那是“制服”诱惑,但沈小汀知道,那件医生袍只是因为穿在他的身上,才有了诱惑。

那一次,沈小汀有些发烧,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是保姆送她到医院的。父母总是忙,没完没了的生意,只是赚得再多沈小汀也是不快乐的,最需要别人关注和爱的年纪,却最最轻易地就被忽略了过去。

保姆去挂号,她晕晕地就看到墙壁上贴着他的照片,陆羽良。她顺手指了过去,说,我要找他看病,对,就是他。

他很仔细地给她量体温和血压,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肌肤,有股暖流直抵心脏,好象瞬间就芬芳四溢了。他撩起她的体恤,测心跳。她就穿了那一件,有些羞涩,当冰凉的仪器就着他的手指贴在她胸口的位置时,有闪电凭空就炸开了,她觉得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他蹙着眉,侧着目光细细地听着,而她的心跳,却是越来密集。

他象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住了她。

(二)她的胸口,繁盛成花

整个夏天,沈小汀都会在他当班的日子,去看病。说心脏的位置不舒服,就是很不舒服,不明就里的不舒服。

回回,陆羽良都给沈小汀量血压侧心跳。她就迷恋上了,他的手指,还有被他的手指触碰肌肤的感觉,她会觉得她的身体开出了很多的花朵,又会觉得她的身体被划开了许多的口子,欢喜着疼痛,她颤栗着,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阳光从窗外安静地倾泻了进来,撩人心旌。

她变得越来越情绪化,下雨天去天台淋雨,再热的天也会捂着被子睡觉,或者,站在冷气前,使劲地呼吸。

她想要病,这样,去看陆羽良的时候,就能理直气壮些。

她在夜里对着镜子,撩开自己的衣服,看自己花蕾般的胸部。她换上各种的胸衣,蕾丝的,绵绸的,锦缎的,终究在下次去看陆羽良的时候,她没有穿胸衣。他的手指就贴在了她软软的花蕾上,他的手哆嗦了一下,他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慌乱地垂下头,有些窃喜。

七月的阳光,充满了蛊惑。

(三)他拉开的距离,她缝合不了

她偷了爸爸的红酒,烧烧地灌了下去,她想借酒壮胆,她要去表白。

她在病历上,写,陆羽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陆羽良。她喷着酒气,东倒西歪地把病历扔到他的桌前,然后“咚”一声砸到地上。

醒来的时候,是睡在他白帘后的小**。她撩起白色帘布,看到他还在工作,就躺了回去,她还想要睡一下,在他的**。完全清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她懊恼不已,想自己是太丢脸了,过来表白却因为醉酒,摔在地上。

要是醒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陆羽良说。

后来,就渐渐熟悉。她不用去挂号,也可以找他看病,他取笑她比头牛还健壮,还三天两头地看医生,她拧着衣角,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地说,我喜欢嘛。

彼时,已经知道陆羽良的情况,离异,有个十岁的小女儿,象沈小汀,喜欢坐旋转木马吃巧克力看蜡笔小新,只是,去了国外,和她妈妈一起。

他总是娇宠地摸着她的头说,看到你就会想到我的女儿。沈小汀心里乱乱地,她不想他把她小女孩来看,但又喜欢在她面前象小女孩那样撒娇和胡闹。

让他陪着,去坐旋转木马,让他请吃薯条和炸鸡腿,去超市的时候坐在他的购物筐前,选爱吃的零食。过马路时的时候,她会挽住他的手,他松开,她再挽,嘟着嘴巴,很任性的样子,他就笑了,说她真是最坏的那个天使。

他喊她,小天使。他总是一味地强调,他当她象女儿一样,她知道,他是要在他们之间拉开一个距离,但又有什么关系,她在他身边,越来越熟悉,这样就够了。

(四)发育成熟,就是女人

父母开始正式分居了,他们总是选对方不在的时候回来,塞给沈小汀金色的信用卡。她冷冷地望着他们讨好的脸,忧伤弥漫在心头。

她去陆羽良家找他,怎么敲门都没有应,他不在家,他出去了。她抱着膝盖坐在楼梯口,等呀等,眼睛涩涩地,她看到他坐着一辆银色的雪铁龙回来。

她的眼泪哗啦地就落了下来,她歇斯底里地指责他,陆羽良,你凭什么找女人?我不就是你的女人吗?

她的身体贴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放。她不相信他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象他的女儿,他的眼神那样温柔,把明明就是爱呀。

他使劲地板着她的手,他说,沈小汀,你听我说,沈小汀,你乖。

她就是不松手,又捶又打,哭闹不止,胸口间有个巨大的黑洞,满满地都是疼。她拉过他的手按在胸口处,她说,我已经发育成熟了,我是女人。

(五)每一处,都草长莺飞了

他的躲避越来越明显,不接电话,不理睬她也不再暖言暖语。她在他上班的时候,挂无数的号,她一遍一遍地坐在他面前,执拗地伸出手要他量血压,她把衣服撩得高高地,露出大片的皮肤,他慌乱地去拉下来,低低地说,沈小汀,别闹。

她的脸,就湿了。她没有闹,她只是不知所措,她不懂如何去应付他的拒绝,不懂如何去面对他的冷漠,更是不懂怎样才能不让自己心痛。她只能这样,幼稚又狼狈地站在他面前,和他对峙。

她跟在他身后下班,想去踩他的影子又忍不下心来,她在他的楼外徘徊,想去砸他家的玻璃又下不了决心,她还想,在午夜拨打他家的电话,但又怕吵着他就收了念头。

她只好,以死相逼。

她拿了小刀放在自己的手腕处,她说,陆羽良,你要是不见我,我就死!

他终于拉开了门,让她进来。

他给她倒水的间隙,她放了些药粉在他的杯子里,那些药粉是催情的。

他一直在劝说她放弃对他的迷恋,她看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困顿,她褪下自己裙,**裸地立在他面前。他拿起衣服盖在她身上,但她拼命地贴上去,她的唇滚烫地吻住了他,他试图挣扎,却一把拦腰抱起了她,他把她放在**,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滚下来,象是落下的泪。

她的身体,象踩在尖锐的利器上,生生的疼。她咬住自己的唇,怕自己一喊出声来,他就会停下来,她不要他停,她喜欢看着他狂乱的呼吸,沉迷的眼神,欲望澎湃。

他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肌肤上,每一处,都草长莺飞。原来,她比她想的,还要迷恋,他,或者他的手指。

(六)最惨烈的真相

看见陆羽良站在被告席的时候,沈小汀就后悔了。

她拿出小刀放在手腕处,声嘶力竭地嚷,你们敢判他的刑,我就死!

但是,他终于还是被判刑了,诱奸未成年少女。其实,她离十八岁,不过还有三天。但,就因为这三天,陆羽良就成了被告。

那一天,是她给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他们都被吓住了,然后父亲报了警。沈小汀不过只是想做点事情出来,但她没想到,她做的这件事竟然会这么大,警察来了,他们带走陆羽良,他看她的眼神,很荒凉。

她去看守所看陆羽良,他一夜间就苍老了下去,他说,沈小汀,我早知道你是她的女儿,我想对你好让你接受我,这样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但是……沈小汀,以后不要太任性了,好好地,要好好地。

她点头,再点头,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早就知道,他是妈妈的情人,她看见他坐在妈妈的雪铁龙里,心就是生出了怨恨。她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爱给别人,为什么不能给自己的女儿?

她在医院偶然地看见了他的介绍,就去找他看病,她没想到她竟然迷恋上他,那么凛冽地迷恋。她拼命地想要把他从妈妈拿里抢了过来,但他却一再地拒绝她。

她灰心,绝望,她的怨恨,炼成了一把毒药。

她要报复。报复那些不给她爱的人,父母,还有,他。

最惨烈的也许是这样的,即使后悔,也无法弥补。

(七)回头,岸太远

父母终还是分了手。沈小汀开始留长发,顺从和安定下来,她在第二年,考了医学院。

她的医学院附属了很多家医院,她去那里实习,穿上白色的医生袍,挂听诊器,在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时,有疼痛,溃不成军。

她想起,她曾经那样迷恋的一切了。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好象那一句话说,你在三教,我归了九流,终于疏途,没有同归。

她总是,望向自己的十七岁,就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