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同时进行,倒是毫不耽搁,第二日以命人去京郊那处庄子上擒了人回衙门。此案毕竟牵涉到当年谋害朝廷命官一事,当堂审理又恐不妥,待到另一边二舅父到来后问过后,便就此决定索性改在一处偏厅会审,更为适宜。

厅堂上,身为顺天府主官的皇甫靖座在正中,而特意被请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则隐在隔屏之后。除了跟随知府大人,一路任职至今的牛师爷,与那旁同样是一身常服的诸葛皓,整个偏厅内更无多余之人。就连分列两旁的衙役,也比起往日府衙正堂上的少了大半。

被绑来之人,才一跪倒在地就忙不迭的磕头,哭喊有冤。听得上面惊堂木一响,才停住了惺惺作态,稍稍抬头来瞧。只这匆匆一眼便就愣了,那上面所坐之人正是新任顺天知府,大将军家的四爷,又是自家族中堂侄女婿皇甫靖。而那一旁在座之人,更是熟悉非常,本就是族中堂侄诸葛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似自家与这位两位贵人,都未曾有过仇怨,如何要查人拿了自己来此……!’慢慢挺直了身子,不由自主抬起头,大胆望向了过来。

还不及愕然片刻,又听得上面知府大人厉声问道:“下跪之人可知有罪?”

“有罪?何罪…小人不知,还请大人明示。”刚才的错愕已在此刻清醒了大半,心中满是苦涩。这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呀?自问这许多年来,一直与承袭了爵位的那位偏房庶子并无来往,又怎会……莫不是当年自家父亲授意。那位暗中夺下了爵位所致?

虽是不明,究竟是何事连累,才使得自己只身被绑堂前。但隐隐之中还是有一丝惊恐,毕竟如今堂上偏座上的这位。才是诸葛家正儿八经的嫡系子孙。当年若不是父亲一时不甘。动了旁的心思,顺势推了那位承袭了爵位,恐怕也不会有此一难吧?

正当他心底各种计较反复之时,猛然听得一旁又有人犯被带上堂来的响动。怎么还真有人证不成,难道真是当年之事被牵连了?待其再侧目看向过来之时,顿时只觉得眼冒金星,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她怎么敢!来人正是那年前,曾向自己讨要过银两的赵林氏。确实是当年事发了。不过却并非是父亲之故,而是暗中指使这妇人,教唆其取而代之之法。更是几次三番暗示她斩草除根……。

此刻想来,额间已瞬时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时值腊月本就是寒意逼人,再瞥见一旁跪倒之人,也同样是满面的小心,一阵莫名凉意更是直透脚底。

“大人,小人有……有罪。”已知此时再多狡辩也是枉然,倒不如小心应答,将实情和盘托出反倒更有一线生机,也未尝可知。埋头就是连着磕起头来。

而一旁的林五娘也早有准备,原本这事自家想全身而退。凭借的就是寻上门来,讲述当年真相。而昨日与东家两兄妹见面之际,也已是考虑再三的。就算不上门卖了这天大的消息与东家知道,自家这般的辛苦度日,自己又怎能抗得几日?倒不如。索性豁了出去。奋力一搏或许还能拿了银子,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年。

下定了决心。更是义无反顾与昔日的对头柴火贵,回京求上门去卖了消息与东家。如今再看这始作俑者却是分外的利索,不等上面知府大人多问两句,一见自己到案便直接认罪了,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番轻易认罪之举,莫说是同样跪倒在地的林五娘,不觉诧异万分的偏头来瞧。就是堂上的各位,也不免对视两眼,还真是难得的利落性子,这般公堂之上不做辩解,直接点头认罪之人倒是鲜见。

埋首暗自悔恨当年的那人,心中已是了然,有了这赵林氏佐证当年实情,自己哪里还有可分辨一二的余地。此刻堂上坐着的知府大人正是被害之人的夫君,而另一边怒目相向的,更不是旁人。

这才听得上面大人问话,止住了所有动作,应答了起来:“当年确实是我家父亲,见堂兄一家被害后起了旁的心思,盘算着要将祖上留下的爵位、产业据为己有。才令小人用黄白之物为饵,使得这赵林氏教唆着行了那掉包之事……。”

后面已是越说越轻,因为分明瞥见堂上众人的面色,俱是愈发冷然起来。他哪里会不知何故,忙是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多望一眼,心中惊恐更甚。

因为此刻不但是自己的性命,已是被堂上这位知府大人捏在手心,更有可能连带着将庄子上的家人,也一并被拖累进来。有此一想后,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全无半点可退之地。

随之上面惊堂木一响,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颤颤巍巍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细细道来。

果然当日在集市上,好心送了林五娘一句的那个坡脚道人,便是事前特意安排在那处的。只不过坡脚是装的,披头散发之因却是为了遮挡住,左边那道几乎毁了半面面孔的刀剑痕。

听到这里,无人比那旁跪着的林五娘更为后怕。能被刀剑硬生生毁去半张脸的,又哪里会是什么善茬,定也是个亡命之徒。不由快速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来,那人身上分明就是道士装束,却因瞧不全脸上的神情,更是多添了几分奇人模样。

再加上当日那对妇人与之一唱一和,很想那么回事,所以自己才不知不觉中,便信以为真中了招。而后,又被寻到自家上门送银两的这位,一通花言巧语再也无法抗拒,就此绑上了贼船。

本就不是蠢笨之人的林五娘,顺势联系起了当日的情景,已然明了一切,却是再无回天之术。心中的怨恨更甚,却是从未扪心自问当年即便无人从旁挑唆,自己是否依然动心,最终仍会费尽心机谋夺东家的金银之物。

就此刻她满脸愤恨的怒目圆瞪,必是绝无可能惭愧当日,只是将满腔的怒火,直冲一旁跪地的那人而去。若非她深知正在知府大人的堂上,不敢做出任何冲动之举,否则必不能轻易饶恕这挑唆之人。

当下跪倒两人,是一个低头细述,一个咬牙暗恨,均是不曾逃过堂上众人之眼。只等那旁老族长的小儿,低声结束了口中之言,再埋首近乎匍匐在地,未敢抬头来看。

就听得堂上的知府大人厉声问道:“你可知如今那披发道人何在?可得寻来归案?”

一连两问,底下匍匐之人只是拼命摇头,却是半句不答。本以为就此了结此事,好歹也能保住家中妻儿不受牵连,却不想大人已将注视转向那日的道人,这又该如何是好?

见他支吾,堂上知府大人尚未发话,这旁的林五娘,已是愤而质问道:“你怎么可能不知,要不是那坡子总在念叨那一句,我又怎么会着了你们道。”忙是转头向堂上之人重重叩首道:“大老爷定是他想要脱罪,才包庇那坡子的,大老爷做主……。”

“威武!”一声洪亮的堂威,直接将那犯妇的控诉生生打断,更是震得她再不敢多啃一句,忙是低头伏小。

而同样被震得不轻的那人,也越发惊恐起来,瞧这架势只怕自己今日是再难脱身。即便当日的计谋是自家挑唆的,但真正执行之人却是一旁的姑嫂俩,却到底是难辞其咎!

如今是老父已故去,就是因此而得利的兄弟几个,也只有数年的风光罢了。即使隐瞒真相再替人受过下去,也终究难逃一劫,倒不如索性豁出命去,将一切……。

想到这最后的保命之机,那人也再不畏惧,缓缓抬起头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到如今,小民也再不愿替人受过了。那披发道人确实是特意安排了,惑乱赵林氏之心的。但就此借刀杀人之机,却并非出自老族长之命,而是那道人有意引导所致,他却不是小民原本就识得的。”

顿声顺势哀求着,看了眼另一旁的诸葛皓,却是不愿…或是更正确一点,是不敢说当堂说出那幕后指使之人的名姓。但凡是明眼之人都已猜到了几分,那背后定是另有真相,只怕因其牵连过多,并不适合在场之人过耳。

郎舅二人对视一眼后,随即屏退了左右,独留了下跪的老族长家小儿与堂上郎舅俩,便再无旁人。当然真正一直未移半步的左都御史大人,仍旧安坐屏后,此刻也不由更加留心聆听。

“当年你们是否早已遣了内应在我父亲的车队中?”

‘嗵!’才刚被恩准了立定一旁的那人,突闻此句不由自主再度双脚一软,直挺挺的跪倒下来,不停叩首。再不用多言,也已晓得昨日妹婿的猜测已被证实,的确就是这般才连累的车队行踪披露。

“无论是内应之事,还是后来的道人教唆一事,也都是我家父亲授命那位大人,才不得已为之。置于半道劫杀那事,我们事先真是丝毫不知,只以为他们是要恐吓堂兄罢手暗中察访之事……!”

此句一出,漫说是堂前的两人皆是惊容顿显,就是端坐屏后的都御史大人,也不禁握紧了拳头!这事只怕与当年那桩悬案,有莫大的关联,难怪线索就断在那时,想到此处忙是轻叩屏板提醒前面两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