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旁牛师爷已是略略坐直了身子,拱了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这南方地界本就是我朝历来的鱼米之乡。但说每岁出产,就已远非北方诸地堪比,气候适用于农耕又是重要一条。”

不由苦笑,摇头一叹:“想当年前朝之时,有农事官宦就曾提出在北方贫瘠之地,计量亩数足是南方境内的四倍之数,但一岁下来却还是不及南方所产十之一二,便已可见一斑咯!”

皇甫靖亦是正色点头:“就此通常每岁能两收两种一说,就已然见了分晓,更无需再多言辞,辨明一二。就眼下看来,广坪已是出了郎推官之流急于建功之辈,也难保东南各地新迁升、调任来的官员中没有同样心境者。”

“大人心系黎民,早在郦县为县尊时就已突显,若非形势所迫只怕早已得了朝廷的重用了。想来此刻能受益民众,却是更广了!”听着牛师爷的溢美之词,这旁的皇甫靖却是摇头轻笑了起来。

待晚间回到府中,才换了常服,净了手便笑着抱起,四个多月的小女儿逗弄了一阵。才在一旁儿子羡慕的眼神中,转而问起啸哥的功课来:“怎么先生日前教授的,还能听得懂吗?”

“回父亲话,先生授课讲得极慢,对儿子也是耐心的很,哪里还能听不明白。”说着已是笑着指向门口道:“就是儿子的两个奶兄,也都能跟着背上两句。”

“哦,看来你家先生,确实教得浅显易懂。”

见儿子已同相公提及这桩。玥娘也是忙不迭提醒一句道:“夫君这些天也是忙于政事,却是不曾得空旁听过严先生授课。那日二管事刚好路过外书房,便留意听了一小会儿,确实是个极其耐心教习的好先生。而且对于一旁陪读的两个孩子,也是一视同仁却是难得!”

“看来这位到是能多拨几个学生,与他课上的。”一旁的丫鬟、奶娘们见此情景。晓得自家老爷与太太要商议府中大事,便陆续带了两位小主子告辞,退出了正屋而去。

而这旁的皇甫靖也已放下茶盅,接着言道:“眼下跟着我们南迁的管事家中,有多少孩子到了入学的年岁?”

“也不算多,统共不过三、四人,若是再添上牛师爷家中那两个略大的。这课上至多不会超出十人去。”一旁玥娘也是略想了想,便顺口应了一句。

听见不过十来人,皇甫靖更是点了点头:“如今这位是六十两的年俸请的,索性再添他二十两,另给配一书童。每日里帮手些琐碎之事也就是了。”

说着轻叹一声:“想这位若非出身寒门,家中实在无力再支撑着继续科考一事,只怕此刻也早能榜上有名,效力朝廷了!”

应声玥娘也不由颔首,接了一句道:“想来原本这南方境内就是农耕兴旺,即便是普通之家比起他处来好上许多。能有余钱供一两个读书之人,倒也并非艰难的。只是哪里曾想,却叫一场耗时几年剿灭海贼闹得人心惶惶,以至于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

“如今。能及时召回这许多,已算是难得,若等秋后这广坪百姓生计有着一说,再陆续传扬开来时,想必定有更多流民便会应声而归原籍的。”

前一刻自己无意提及海贼,此时再听得相公说起秋收一桩。玥娘不禁又联想起北疆上的战事来。对于她这个虽是两世为人,却唯独不曾亲历过战争的人而言,却是异常的担忧。

而且还闻听朝廷,已是下令让南方各州府,年内多提一成上缴,便是明摆着都是要运往北境,充作军粮之用的。若是此刻已是如此决断,也就表明与北疆上的外族之战,岂非如同歼灭海盗一般,又是一场费时费力的持久战?

有此疑问,不禁望向夫君请教道:“相公,妾身可能问问眼下我们大呈朝,与那北疆上与外族的战事如何?”

‘北疆战事?’猛听得妻子出口提问,却是转了话头问起那北疆上的外族战事来。这旁的皇甫靖先是一愣,随后也是不禁,缓缓颔首明了几分。确实这南方境内原先的富庶,也是因几年前的海盗一事才落寞至此,如今北疆上再起战事,难免引得人人联系一起。

“原先虽有零星小战,却是不足为奇,自本朝建国之初以来,便与那方几个大小部族,时有冲突。游牧部族本是擅长骑射,但毕竟身居苦寒之地,人口却是难以增长迅猛,不过是利用其的游击战术,每每过境掠夺我朝边疆,牧民、农户们的牲畜、粮米等财物罢了。”

啜了一口茶,才接着细诉起来:“想当年,我年幼便跟随父将在关外驻守,也曾与之交手多次。虽是打法彪悍,但也是碍于人力明显不足,才每到一处不过只抢夺些财物,便弃了山村、寨子,根本不会多留半日。”

说道此处,却是压低了几分音量,继续言道:“即便是人人善战,也还是因其天气、地理等皆是不佳,且又是各方部族相互牵制着,所以这些年过去了,还是各自为阵,成不了气候。也正因此,朝廷只是派遣了军队驻守、防范,近些年来更再未起一举吞并之心!”

此言一出,身边的玥娘不禁已是面色微变,也学他压着嗓子,追问一句道:“近些年来……这么说,难道朝廷也曾有过意动,想要开疆辟土的咯!”

“怎么能不曾动过心思,不但有过意动,更是一度推进三百余里,只是最后深入腹地,环顾四下却是让人顿时傻了眼。草场是不错,但一年中仅有四个月左右,能用以耕作,报于朝廷获悉后,此后再无人看好那片疆土了。”

玥娘也是低头喃喃道:“只由四月左右的暖和日子,确实太短了些。漫说只能耕作一季,想来即便是全免了一切天赋、杂税,只怕也是无人问津之地。”

见她不觉自语,皇甫靖也是轻笑道:“也正因如此,那北疆上的各大小部族,才会时不时的骚扰我朝边民。说句大实话,只怕就是他们那等世代居于那方水土之人,也定然是苦不堪言。”

闻言玥娘也是认同颔首,游牧民族就算是居无定所,可随着草场迁移,但这等恶劣的气候,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也难怪有那不顾一切闯关越界的,定也是为了物资短缺而来。

不禁苦笑摇头道:“这些部族虽是可怜,但却是不知,也该学着对面相望的我朝,边境农户们耕作一事。想来即便不得多少产出,但因为也缓解食粮不足一项。”

才说到一半,却是被身边的皇甫靖同样苦笑着,打断道:“娘子也是有所不知,早年间那些大部族中,就曾有特来我朝学习农耕之事的,但逐渐因部族间的战事不断,才歇了下来。再往后,更是凭借着快马掠夺,哪里还肯辛苦劳作哦!”

“确实是种出来,没有抢来的快速,唉!但这些绝非是长久之计,如今是他们部族间矛盾不断,我大呈朝才放手观望。待哪一日,部族争端停息之时,想必也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咯!”

深深看了妻子一眼,这旁的皇甫靖已是附耳过来道:“娘子倒是看的透彻,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们想必也是如此作想的。”说完这句却是恢复刚才的轻松,转而言道:“东南海贼之事,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可惜他们却又是哪里能知晓的。”

听到这最后一句,身边的玥娘心头却是猛然一凛,似乎马上便要抓住了一丝旁的灵感。忙不迭拉紧他的衣袖,凑近几分,再度压低声量追问一句道:“相公,你且仔细想想,这东南一带沿海为海贼搅扰之苦,本朝何时起也曾有过?”

颇为不解的看了一眼妻子,却见其满眼的紧张,手上的力气可着实不小。不由思量片刻,才应道:“早三十余前,曾有过记载,不过却是零星散船,祸害得也大多是小船东。至于近几年这般,成群结伙肆意妄为,更是敢打朝廷商船主意的,却是未曾出现过。”再想了想,还是依然摇头,补了一句道:“远了不敢说,但近百年间,确实不曾出现过一起,如此……。”

当他自己说完此句之时,也已品出其中的异样之处来了。不禁瞪大了双眼,转而望向妻子:“娘子的提醒,确实有理。这海贼本不算新鲜之事,但近三十年间,已难觅踪迹,却为何凭空出世,而且还如此凶残行事,其中的疑点实在发人深思!”

“妾身要说的,不但是海贼出现的蹊跷。还有他们如此一群乌合之众,却为何能与朝廷的长久交战,也是一奇。前后算来应当足有四载时日吧?”

却见这旁皇甫靖,已是比出一掌,报出了个确切的数字:“是五年零二月,才对。前夕虽是零星行事,再加之大多又在海面上拦截普通商船,却是为人所知的甚少。”(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