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间,咱们胡家不但能在郦县稳稳扎下根来,虽说与那皇甫大人的帮村,关系匪浅,却也是有基于我胡家往日的好名声【诸玉在傍252章节】。”位于下首的胡家二公子,已是笑着忙应道一句。

反倒是一直以来,都在郦县坐镇的大公子胡守业,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不紧不慢提醒一句道:“二弟莫要忘了当初,我胡家虽在此之前就已是名声在外。然而对于这短短数十年间,不断在京中创出名堂来的新字号而言,却已算得是昨日黄花了。”

被长兄一语点中要害,那旁的胡兴业也不免有些讪讪地低头,撇嘴犟道:“原也是咱们曾祖那一辈上,才无奈弃了普通丝织一项,而今这胡家的新丝织,不过就是恢复了祖上的手艺罢了……。”

还未言完,就听得上首的胡家家主已是厉声打断道:“你也晓得这本就是,我胡家的祖辈技艺!”停住片刻,见小儿子稍稍抬头,一脸的茫然不解,方又接着言道:“想当年,我胡家传到你曾祖那辈上已在丝织行里,占有一席之位多年。哪里曾想却是无端出了纰漏,只因当时的皇商之争,才不得不避其锋芒,将这项自此后停滞了下来。”

说着,不禁摇头长叹一声:“我胡家历来的祖训,便是只问技艺,不攀附权贵。此间深意,也是打小就教导与你们哥俩的,想必也是无需多提一二的。”

接着却是话锋一转,低声言道:“如今也是时候,叫你们知道当年实情了。我胡家当年就是因三年前。被圣上降了罪直接抄了家的刘氏一门,逼上了停下那丝织一项的。”

“啊!怎么会?”兄弟俩忙是对视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惊呼道。

见两人面露惊骇之色,上首的胡方珏不免微微颔首。接着告诉起来:“想当年那刘家就是因有一女。被采选入宫,才愈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不但是昔日里与其有过节的人家,陆续被逼离了京城,对于我等同行之人。更是肆无忌惮。”

“也正是如此。你们的曾祖才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这一项,甚至于连最终皇商之争,也惟有拱手相让,才保得全家安然躲过一劫!”

“但刘家分明也是商户人家。为何他家女儿却是采选入宫的?”颇为不解的胡家二公子,已是忍不住出言多问一句。

点了点头,不禁苦笑一声:“这便是那刘家的高明之处,此女虽未刘家之女。实则却是他刘家老头的外孙女,并非姓刘。只因尚在幼年便失了父母双亲,才被送至外祖家中抚养长大。”

听到此处,胡家大公子已是欣然接道:“莫不是那刘家早亡的女婿却是那有官位在身之人,所以这刘家才能借由此女之利,得了一场大富贵!”

胡家家主更是颔首应道:“非但是官身,而且又是因工而亡,官声颇佳的一位。听闻采选之讯,即便是出于胡家之利,才将外孙女送入宫去,却也是因为圣上获悉其中原委后,更是钦点了此女之名【诸玉在傍252章节】。”

“原来还有这段曲折在其中,如此说来,那曾祖当初弃了一项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那入宫的清官之女也算是被胡抚养成人的,就是与当年受益的百姓们而言,我们家也是不好应对的。”

见大儿已是听明白了其中之因,胡家主也是缓缓颔首:“正是因此一说,你曾祖才从此罢手了这一项技艺。然而,那刘氏一门却并未就此作罢,反倒因我胡家的退让,愈发霸道起来。不但是将昔日有过节的赶离京城,更是生生逼退了多少行内之人,几乎到了独霸京城丝品过半之数的惊人地步。”

“真是可恶之极!”那旁的胡兴业,更是颇为激动道:“仗着自家有女入宫,就这般蚕食同行利益,已是嚣张的很,竟然还欲将整个京城中的份额全都归了他一家不曾?”

“所以,他家如愿得了皇商之实后,才开始有些收敛起三分。但早已将原有的京中同行们,挑得人仰马翻了。幸得当初你们曾祖退得及时,才终算是将咱们家护了个全,否则也必定元气大伤不可。”

言及至此,又深深看向两个儿子正色道:“也正因此,祖训上的那条只问技艺,不攀附权贵之言,你们更是要牢牢刻在心头!”

“再提一句后话,那刘家之所以近些年来,远不如前也皆是因为自满自大,不思提高技艺。又借势太久,却是忘了他刘家早已今非昔比,往日的风光也是一去不复返了,哪里还有嚣张的本钱。”

“爹爹安心,儿子们晓得轻重,绝不会有负祖宗所望,定当恪守祖训,不忘我胡家立足之根本!”听得长兄如此慎重其事,那旁的二公子也已是连声称是,诚心附和。

看着兄弟二人,齐齐表明决心,上首的胡家家主,也是不觉重重颔首道:“当初你祖父为你们取名之时,就是望你们兄弟俩能守望相助,振兴祖业。而今虽说难提这‘振兴’二字,但终究还是要将数百年的传承延续下去,才是我们父子三人首要之事!”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更是凝重几分。一直到晚饭时分,才见父子们分了前后,出得书房之外。家中的大管事,更是在隔天一早后,又多了一项大事要张罗。那就是给,早已挂着胡计商号标示的数家小作坊中,送去了好些个物件。

就在这些本就由孤儿寡母们,撑起场面的掸子作坊内,众人俱是面面相觑之时。却见衙门中的赵明赵班头,已是与胡家大管事两个并肩而入,给大家伙解释缘由来。

原来是胡家丝织作坊中,因人手短缺特意在下茬蚕茧结成前,让作坊内的抽丝人手,来这些作坊中帮着教习一二。丝织一项虽是不容易学,但对于抽丝剥茧的这等前道工序,却不是太难。再加上,所需的家什也是简单的很,刚好合面帘不大的小作坊摆布放置。

于是,这胡家将分出部分蚕茧与小作坊一事,也在不经意间逐渐传扬开来。等到胡家遣人送了蚕茧后,更是引得不少好奇之人,围在几个小作坊门前,耐心观看起来。

“瞧着确实不是太难,就这般煮上一煮,再将泡松的蚕茧剥除里面的蚕蛹来,还有那黑色的褪皮,也就能拿去脱水晒干,交还与胡家商铺了。”

“可不就是,我看着也是不难。要不等下一茬结好了,咱们也在家试试,可是能行?”另一旁的胖妇人,很是笃定的问向刚才那个同来的中年妇人。

却是被那妇人笑着拦道:“咱们还是老实在家养蚕便好,到底后面那几道工序,压根就不曾全都明白,哪里敢下手蛮干的。你家要是也想学着地主家,做上几身丝绸小衣穿。倒不如,也同隔壁的三婶家一般,用蚕茧与胡家柜上,换些现成的好料也就是了。”

旁边已有人忙不迭附和起来:“定是比咱们这等新手,织得好上十几、二十倍的哟!”

这句一出,更是引得四周齐来观看的妇人们,一阵点头赞同之声响起。更有那消息灵通之人,已是接口补了一句道:“你们还都不晓得吧,如今这胡家的丝织就是在京城中,也有得卖咯!听说每日进出他家铺子,挑选的人家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女眷。”

这消息,虽说有些传偏了,因为此刻在京城之中,胡家还尚未有开设门帘。所寄售的店铺,便是京中名声颇佳的柳计新开的成衣铺。但远在郦县的乡邻们,又哪里分得这般之细,只晓得是在店铺中售卖,又见胡家已在郦县中,开设了一家独占三个门帘的丝织铺,便更是以讹传讹,最终成了京中胡计丝织铺了。

不外乎,此言才毕,更引得众人连声感叹。只一想到就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所穿着的丝绸也都是出之自家院内,胡家作坊内精织而成,便是喜色满面,好不得意万分的样子。

试想这是何等荣耀之事!也难怪这些民家妇人们,自此后无不是对这项,本只为给家中添些进项的额外活计,更是倍叫悉心看顾了。

胡家也因此,对丝织这一项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时值入冬之前,将今年的两茬蚕丝皆收拢来后,已是将下一年的春蚕养殖之事,排上了议事日程中。

而其中在父子们商议下,会更多的将抽丝剥茧之事,分与城内外的百姓们家中来料理。如此一来,也就能空出更多的人手,加快些成品出产的速度。因为京中柳计大掌柜的书信,已是提及来年朝中的几桩大事件,便会接踵而来,到时只怕少则也要更添五成之多的!

“没错,三月里便是太后的七十寿诞。就算再无有旁事,这京城之中也定是要欢庆好几日的。即便不能往宫中赴宴而去,也定会借此之际,往来亲朋好友家中走动一番的。单是此项所需之数,就已是可见一斑了,更何况宫中势必也要采办不少才对!”

早已得了消息的胡家大公子,此刻也忙是告辞了老父,亲自前往作坊,再三吩咐管事们定要各司其职,就是能将现有的功效提高半成之数,也是聊胜于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