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路上,再无人多提半句【诸玉在傍218章节】。刚才那店主最后的一句喃喃低语虽是不曾听见,可前面那一段有理有据的辩驳,不觉是重重敲在众人心头。想来这蓟阳府衙中人,往日的德行便已是一目了然,百姓们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

这后面的一段在几人走来,也再无兴趣多信步观望,没多大会儿工夫已是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递上了拜贴,又在一旁随了礼,几人便由领路的小厮,跨入院中。

“到底是府城所在,单是这主街上的气派就是我你那等县城之地堪比一二的,更别提知府大人这宅院了,看着都是不比京中的大户府邸差上许多。”

皇甫靖特意未着了官服前来,为得便是绕过那些官场上的人面,此番是同蓟阳知府饯行,所到之人中未必没有时常出入京城的。有了这般作想,打初来之时,皇甫靖便打定了主意,要避着些场面上的官员们才是道理,故而此刻与厉师爷两人,并肩与一群满面喜色的举人、秀才们偏厅安坐。

才刚入座,便听得有那远道而来之人,不免赞叹起这府城的繁华景象来。再观那旁在座几位,也是一脸艳羡着频频颔首:“确实盛况不弱于京中名门宅院!”

再问那些的一味夸耀之声,皇甫靖不觉心中好笑,这等门第也能拿来与京城高门大户相比肩的?只能说他们是不曾见识过,真正的名门贵族之家才是。看来这偏厅里在座一众人等,应当俱是只为溜须拍马而来才对。

不禁已是同身边的师爷打了眼色,两人便齐齐起身,绕出了偏厅之外,往后面小院大树下的石凳上,安坐下来。

“看来,反倒是我今日来此唐突了众人。”抬手比了比前面那间偏厅,不由讪笑两声。

而一旁的厉师爷忙是接应道:“哪里是东翁来的唐突,分明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今日这府衙内的场面更是不用提,直到两人入席后,才瞧出那位即将离任的知府大人的架势来。就拿他们刚才所在偏厅来看,读书人这里的席面,已是不下六、七之数。何况另有官面上的,各家商户的东家们,更是少说也是席开了四、五十桌的样子!

再看摆满了桌面的各色菜式,也是丰盛的很。而读书人围坐一起,也不免已是低声议论起来。

“到底是来知府大人家饮宴,单是这菜品比起一般的酒楼来,已是胜出不少,还有这酒水听说更是从烨州特意远道运至的!”

“咝,烨州?好似愚弟我也曾有过耳闻。那烨州不是早已不复当年酿酒作坊遍地的盛况了,为何还要特意前往置办?”提出异议后,也是漫不经心瞥了杯中之物一眼,却是不往嘴边送。

此时,却见那对面被问道之人忙不迭摇了摇头,收拢折扇出言拦道:“其中究竟是何缘故,为兄尚且无从得知【诸玉在傍第二百一十八章赴宴蓟阳(下)章节】。不过若是提起如今烨州的新酿来,却是可圈可点。贤弟倘若不信,大可一试便知。”

“哦,既然迟至兄能如此看重,自然是尚好的佳酿喽!”说着也不由多看了一眼,吸了一小口入喉,顿时两眼不觉已是亮了起来:“这……这等好酒,难怪仁兄方才要出言相劝与我,果然好酒。”

一连两个好酒,也叫这旁的厉师爷莫名吃了一惊。他虽在年前出京跟随大人赴任之际。就曾途经烨州之境,说来自己如今这个师爷的身份,也是烨州的知府皇甫大人当年引荐的。然而这烨州有上等好酒一事,确实未能有所耳闻过!

不免转向看相一旁的东翁来,皇甫靖倒是微微颔首,已是接了一句,问向刚才说道此桩之人:“兄台好见识,想必定曾是过那烨州境内的,若是不然有何以这般了如指掌?”

“岂敢提这了如指掌一词,说来也是年前听得传闻言道。如今这烨州境内已是再不同往日了,单是以往那些迁移出境的酒肆作坊,现下已有过半之数陆续搬回了原处,便是可见一斑。”

听得那人如此一提,更是将桌上几人的目光,齐齐吸引到了桌上这看似寻常的酒坛上来。举杯尝过之后,更是不免又转而向知道实情之人询问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当年那一场大洪水是直接淹没了多少良田,即便亡羊补牢堵上了决口之处,也是为时已晚,多少人家至今不得回归故里,更是众所周知之事。”

“不错,想如今的烨州也正因百姓流失堪忧,朝廷才破例将其知府一职连降两级,成了五品。难道……?”

不待另一人猜度,对面那人已是点头应道:“看来几位尚不曾得知此事。去年那烨州的知府大人,已是因扩垦农耕之地有功,升了品阶一级,如今已是重回从四品咯!”

“难怪,难怪今日这烨州又能出得如此佳酿,却是都因那扩耕的良田有关。”

“哦?”此刻就是临近两桌上的宾客们之中,也不乏有那侧耳聆听的。见另一位老学究,缓缓捻动山羊胡微笑着提了一句后,隔壁桌上已有人压不住好奇,忙是低呼一声出口来。

那老学究一副老神在在的颔首言道:“要说能酿出好酒之地,皆是要有好水流经,那两来嘛,当地定是出得好米,再有所处的周遭之境也是颇有讲究,且是缺一不可。若是不然,即便再有能工巧匠也是干瞪眼,毕竟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听其一番言语,在座众人皆是点头认同起来,的确有理。忽然有人不免抬头追问一句道:“如此说来,那烨州新开垦的农耕之地应当很是宽阔才是,反之又则能有那等余粮,用以酿造美酒?”

只见刚才那知情人,面上欣欣然之色更甚,含笑道:“就以小弟十来日前所见的情形,原本早被人遗弃数十载的荒滩所在,已然是今非昔比。”

吃了口酒,接着告诉道:“不提岸边山坡之上皆是披绿点翠,煞是好看。就是那昔日偌大的杂草荒滩,早已不见所踪,放眼望去俱是被打理齐整的稻田连片而生。更别提那自由穿行在田间的水鸭若干了,看着、听着便再难叫人与昨日的荒芜之景,往一处想咯!”

一抬手,又指向桌上的酒坛笑道:“咱们今儿也算托了知府大人的福,能品上如此佳酿。说来这梁记所酿之酒,已是烨州三大酿酒作坊之一,虽是比不得那青记的美酒,只送往京城帝都之中,别地再无从能得,但也算是上等好酒咯!”

“青记?怎么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家曾用此等古怪姓氏?”

“却是贤兄你孤陋寡闻了,这姓青之人却是真存于世上,只不过远在关外之地,才有少许人等。而这关内嘛怕是少之又少,如若是祖上避祸而出的,或许也是存有一二,也未尝可知。”

听得那旁的皇甫靖是暗自好笑不已。这青记哪里是取得什么姓氏为名,而是当日与娘子两个半玩笑着,要将当年自己在京中装‘纨绔’之时,旁人所取的‘青龙’二字的由来。

后来也是说笑着同大管事一提,不曾想从此便被定下此字咯!原就是不为外人道之事,他也自然懒得与眼前这些附庸风雅的溜须拍马之辈,解释一二。

转而低声与身边的厉师爷说道了一句:“等你我转道郦县后,定是再请先生好好尝上一回,真正的青记佳酿。”

猛听得大人提及这事,厉师爷不免吃惊不小,才要追问却又转念想到了那任在烨州留任的知府大人来。自家东翁既然是知府大人的族亲,这取酒之事却是不难的,也难怪大人方才的口气中,满是笃定之意,原来如此!

而这旁皇甫靖虽说低声说道一句,本就没想避过旁人,自然其另一旁所坐之人,也能大致听出清楚。倒是不免抬头看了两眼,而后再听得对面那位知情之人,又是言之凿凿,便不禁暗自摇头轻笑起来。

这年头,能说会道之人不少,可这般口出狂言之辈,却也算鲜见的很。没听那位讲道,即便是今日知府大人的主桌之上,至多也不会摆出两坛真正的青记美酒来,只怕又是一个好吃牛的文士罢了!

直到酒宴过半之时,皇甫靖才领着厉师爷步过一旁,对着看顾摆宴的小管事耳语了几句,跟着去往了小花厅,刚才那位暗笑不已的举人才不由喃喃道:“莫不是真有些来头的大家子弟?”

那边主桌之上即将离任的知府大人,听闻是这位亲身来见,也是不免一愣神。怎么难道是路上耽搁了时辰,此刻才到?不过此刻倒是不便多问,也是同席面上诸位大人,推杯换盏了一番后,才不急不慢的起身离席,移步后面小花厅而来。

一见面,那蓟阳知府不免也是暗暗吃惊。瞧着这位的倒不是此刻才来的府衙之内的,但为何适才席间,却似不曾见过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