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十一月中,秋日里才开工的车马便道另添了不少人手后,也已是修筑过半了【诸玉在傍第二百零九章过年忙(上)章节】。照此进度,只等开春冰雪消融后,定是不消三、四月的时日便可全线贯通。

进十一月来,那条出县的唯一便道上,显然已是少有商队的车马往来,反倒是回乡过年节的行人,陆续多了起来。别看道面两侧仍有积雪尺余,可这便道之上,却是鲜有堆积起来的。

“倒是奇了,道旁的雪已是磊得老高,怎么这道面上就见不着雪团?”紧了紧胸前的衣襟,不由好奇问向一旁同赶路的乡邻。

那旁推着板车的老农,却是笑了笑反问一句:“你们都没挨着县城外住,到底不晓得。自打前月下了今冬头一场大雪后,咱们县衙就出了告示。专为在这条便道上招募除雪的人,每月给发粮米,还可在开春时节,另借了耕牛犁地五日哪!”

“啊!竟然有这好事,咱们怎么没听说过?”由后头疾步赶上两步的农户,忙是搭话道。

推车的老农不免摇头,讪笑一声:“莫说是你们了,就是老头我都想要拦下这差事哪。可这一路不过只招了二十来个年轻力壮,而且还都得是家中生计困苦的,就咱们这般的人家还都轮不上嘞。”

“倒也是,这般天寒地冻的,真要家里能勉强开得了火的人家,哪个愿意干这苦差事。这三十里地二十个人,少说每人也得分管上一里多的样子。象今儿这般的晴朗有日头照着倒还好说,要是赶上大风大雪的日子,可是不轻松哦。不过这县衙的老爷们,还真是为穷苦人办了件大好事。”

才刚出口,忙又多伸出一根指头,改口道:“不对。应该是两桩。这不今年冬日里更得有二十户人家,能过上了安稳年咯!”

老农更是不住点着头:“可不是这么个理。要说自打便道修好后,县城里的商铺也多了起来,价钱却是比起往日来便宜不少。喏,还有咱们这些个外乡人,如今逢年节时。也再不用踩着原先那条烂泥浆子路,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回赶咯!”

一指车板上堆得满满地年货。更是满面欣慰的呵呵笑出声来:“单是瞧瞧今年这些产出,我就压不住心头的欢实劲。都多少个年头了,自打离乡转道来了这郦县后,还是头一回能过上这么个丰年的。”

另一旁的农户,也不觉惭愧憨笑道:“就是。回想起春耕那会儿,听得县太爷让咱们该了林户往山里去,确实老大不愿的。可哪曾想,还真是个好去处!”

边说着边比划起来:“原先没能跟咱们一会儿上得忘忧山的那些个乡邻们,还没到入球就都后悔了。直嚷着明年初。就是知县老爷家不给赊米粮,也愿意该了林户往上山去哪……【诸玉在傍209章节】!”

原本没便道前,这三十里坑洼不平的山道可是一日行不到头,现下已是今非昔比咯!眼看着一队行人。拉着家常已是逐渐消失在山道的拐弯处。即便是在这般的冬日里,也不消两个时辰便已是转上了官道,再往他地进发。

近年节时分,漫说是顺着便道各自回乡探亲的外来之人,就是郦县本的百姓们,也无不欣喜这一年间的诸多变化。

单是齐整干净的街面;日益琳琅的货物;还有那每户都有增无减的进项;更别提比起往年来最明显之处的物价。皆是因通达的道路,而越加回落到小三成的样子,这可算是无形中又给各家,添上一笔不小的进项。

其中变化最大的除了改作林户那些外来农户们,就要属烧炭匠们了。往昔仅靠着贩去邻近几县中。好歹可多挣上一份银子回。而今已是完全颠倒了过来。

即便是稳坐家中,安心烧制出尚好品质的白炭。已够一家子过上好日子的。原本就不擅长买卖活计的匠人们,打今年起再不用每逢赶集,早起进城来摆摊售卖,就已是省下了不少时日。再加上最好品质的又都被包圆了,直接装车去了京城,这一块的进项更是惊人。

当日被县衙的钱谷牛师爷,唤去领银子的匠人们,更是压根不曾想过,出自其手中的物件居然能卖上这等‘天价’来。数十人皆是面面相觑,谁都觉得好似梦中一般,直到结伴行出半里去,才陆续醒过神来,确实都是实实在在的银锭子,才渐渐夹带着欢声笑语,继续踏上了回山之途。

没几日这桩‘大’事件,便被传得是尽人皆知。就是往日里瞧不上烧炭匠那等整日里守着炭窑,灰头土脸活计的人们,也已是悄悄转了心思。更有甚者,已是忙不迭领了自家的孩子,往那几个出名的烧炭匠家中,求做学徒的。

“一时间,咱们郦县的烧炭匠们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头。”筵席间,那旁的张主簿都不觉提起了这桩好事来。

听得他这般一提,下首的牛师爷也不免接着道:“可谓是一时风光无二哦!单是送往京城商铺中那些上品,便已是抵得上往年八、九成的进项,更别提余下的了,少说也是入账了往年二倍余的银钱,怎不羡煞旁人!”

主座上的知县大人,也满是欣慰的连连颔首道:“这还只是头一年,如今搬往山间才改作林户的农人们,还不曾见其真正之效来。倘若再等上几年,定是能叫新山村上的林户们,也能过上不亚于烧炭匠们的好日子。”

“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只林间散养的鸡只与头一年的少量山珍,便已是能比得上往年那几亩薄田的收成。更何况还有那一大片果木林子。啧啧啧,只一想到数年后,咱们这在座的各位定然都能有一笔不差的进项,又怎叫人不欢喜的哟!”座于知县大人左手旁的牛县丞,更是不觉将心中之言,脱口而出。

今日本是县衙的众位年节前的最后一次聚首,除了赶着点回乡接家小的刑名厉师爷外,几位都已是坐定祥云楼的新设雅间之内咯!

要知道,初时厉明辉之所以会答应了,来与人为幕也多半是,看在身为烨州知府大人面上。原想着若是能在这位新任知县处,积累些为官之道也是好的。更何况今年又不曾得中,就此返回家去也是囊中羞涩,所以才下定了决心先做上一年也罢。

哪里曾料到,这快一年经历下来,却全然不是那般。整个将其原本的初衷打乱干净,这县衙的师爷自己也是越做越有滋味,更是早在便道修筑之初,已是打定了主意待到年底之时,便回乡里接来家人好好帮手东翁,将这郦县彻底改换了面貌才是!

于是乎,便在刚过了十一月上旬之际,厉师爷就搭了沈记车马行的大车,赶在年节之前往家中方向而去。只等来年开春时,能带着家人一并在郦县安顿下来。

而知县大人听完此事后,也将原本要在来年入秋之前,修缮衙门各处宅院的计划,提上了议事日程。不等这厉师爷行出二日去,主辅三位就已是定下了,开年春耕完毕后,就要大举整修衙门两旁的几处专供在职官员居住的宅院了。

今日这筵席期间,自然也是不可避免提及了此项来。

举杯饮下一盅,皇甫靖也不免摇头苦笑道:“自本朝初始起,就有‘官不修衙’一说,本县虽是首次为官,也是曾有耳闻。可如今咱们这县衙实在是不堪居住了,而且还刚动用了库银重修了城墙,已实属无奈。”

“大人讲到了实处,其实也并非是本朝才开始有这么一说的,原先朝之时便已有这般的说道。只是年月太过久远,也早已被人们所淡忘咯!要说起来,只怕再无旁处的县衙能与咱们这,先前空置了近三年之久的内衙相比了。”牛县丞忙是一派老学究般的模样,轻念长须垂目回忆书中所载之说来。

“这一来是官府所在,大多有朝廷的规制需得谨慎遵循,来不得半点偏差。二来嘛,无论是咱们这等的穷乡僻壤也好,还是州府之地的府衙也罢,一但拨款修缮就得上报户部,若是得不到合准批复,到时候这期间的花费,就只得由主官自掏腰包咯。这般一来,还有哪个甘愿冒此等的大风险,轻易修缮加固?”

一旁的张主簿,更是不住点头,附和道:“还有往上头各级衙门报送时,定是要靠银子打点一二,若是不曾好生打通关卡怕是还未至户部,就已是石沉大海再不复见咯!”

“所以此番修缮,才只敢将最是必要的几处略略补上一补,若非实在不堪,本县也定是不愿提及这事的。”苦笑着摇头,低叹一句。

却听得那旁的牛师爷,忙是提醒道:“大人您大可放心,小人已将那份公文连夜加急送往了州府,只怕这会儿就已到知府大人手中了,而且定是能送至京中户部!”

“哦,这却是为何?”

“你又是如何这般肯定?”听得此言,那旁两位已是不约而同,齐齐望向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