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位城东的大地主,皇甫靖还是半月前才见过一回,而且还是由他起得头,才让那些个后来者纷纷掏了银两、物件,助了县衙完成一桩要紧之事(诸玉在傍168章节)。

今日又特来求见,还点明所为之事,却仿佛是与其利益所在,并不非十分紧密的出县便道。这倒交主辅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待长随将那沈姓地主,引了来见,三人分了主次落座后,便听得那位已是开言,先提道:“早间听得老家人说起,知县大人想要重修出城便道,所以沈某就闻讯而来了。”

忙又接了一声低叹道:“想我们郦县这条泥道,可是挡住了多少原本还在此间,行走的客商。单是往年初春时节,就会来购置新木料的商户,少说也得小三十家的样子。仅我家外借与人开设的客栈,一到这时节,就是人满为患……。”

见他是侃侃而谈,其中牵扯也俱是与他家进项有关联,不消多时,这旁的两位,便已是了然在胸。原来这位是为得便道之利而来,但他口中之利,却是包含两重意义(诸玉在傍第一百六十八章便道之利内容)。

其一,不说也定是为了道路畅通后,出行往来皆是便利之利;而另一重,便是那利益之利,先前县衙众人相商以碎石修筑道面,必会将早已望而却步的客商们,拉将回来。

却未料到,今日在面前这位,却更是细述详尽之极,几乎已将这便道之利用到极致,方肯罢手而去。可见其迫切来求,确实恳切的很。原这位就是地主,虽不从商却是县城中最大的地主。

漫说是东城了,只怕别的街道中也有为数不少的商铺,就是归在其名下的。身边这张主簿。若不是前此日子。因自己定出了林地药园的事项来,这会儿也还租用着他沈家的薄田几亩哪!

听明来意,皇甫靖已与张主簿两人暗暗点头,看来这位也是对那修筑道路一事,颇为上心。虽说其所关心之利,县衙急于修路有些不同,但若有心相助,却是何乐而不为?

皇甫靖已是点头应道:“既然沈孝廉有此美意,本县也是求之不得。刚好借上你家的石匠老把式们一用。也可略省下些银两才是。”这郦县衙门的窘迫之境,早已是众人皆知的,哪里还需刻意掩饰。更不提他沈家本就是当地大族之后。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是了然的很。

“这是自然。我家石匠把式任凭知县大人差遣便是,除此之外,沈某还另备了两辆牛车,以供修筑时往返运送石料之用,大人意下如何?可是尚有旁的短缺?”

得了石匠、又添了牛车省下了搬运之需,就是这旁的张主簿都忍不住,颔首附和了一句道:“有了沈孝廉家的牛车相助,倒是更可使得筑路之事加快几分。”

再见,主位之上的知县大人,也是微微首肯。对面的大地主,才笑着摆手道:“两位大人谬赞了,沈某是实不敢当。原也是不乏为自家私利所动,哪里当得大人们如此一说的。”

就这最后一句,倒是叫这旁两人。对这位东城有名的大地主颇为另眼相待(诸玉在傍168章节)。能这般毫无避讳。直言自家确实是为利益所动而来,显然是少见的很。

“想来他们沈家能在百余年之后。仍是屹立不倒的确很是有别于旁的地主富户。”待送走了那位大地主后,皇甫靖也不禁缓缓而言道。

另一旁的张主簿,今日也是颇感意外。这位本就是同县衙鲜少有往来,也是因他本有功名在身,虽是不说上对衙门中人有些不喜,而刻意避之,却也算得是难有交集。

“可这连着两次,都是其主动相助,颇似叫人看不清楚啊!”反复思量许久,依然是丝毫理不出半点头绪。着实让这张主簿很是不解,不免捻须皱眉,低低叹了一句。

却听这旁的皇甫靖,反倒是轻笑一声,摆手道:“他既是言明是锦帛动人心,又是出身大家富户,想必咱们这等穷乡僻壤还真是无有旁物,能使人再起歹念了!”

被主官这般一提点后,那旁的张主簿猛得一顿,不由一脸的愧色,摇头哂笑道:“倒是末官着相了。听他提出要将建成后,头一年间的车马通行权交与他沈家之手,下官不免略有担忧。不知百姓们听闻此事,会否有所怨言,毕竟是集众农户们方可修筑一新的。”

“那主簿你可知,我郦县之内有多少人家是自备车马的?又有几家商户是需得每年往返在此道之上,方能维持铺中生意的?”

闻听得此句,那旁的张主簿已是不禁愣神片刻。没错,自己方才太过关注于那沈孝廉,今日殷勤相助却是为得能换来一年间的通行车马之便,却是不曾想过大人口中所提之事。

想来这便是自己只能做到主簿的缘故之一,确实不及眼前这位主官看得深远。收敛起心境,再度看向主官道:“确实郦县之内,漫说是有车马之家,只怕能有头耕牛的也是不多,所以大人才说这一年间的通行之……。”

自己才接口说到此处,不觉顿了下来:“大人的意思是,他沈家独揽这通行之权,压根就不能给县里的百姓们,带来出行不便一说,那他要来换取这等无用之权,又有何用?”

皇甫靖已是摇头,坦言道:“你我也惟有静观其变的好,只要他不与民不便就成,其余之事无需太过在意,原也是因他出力相助应得的好处(诸玉在傍168章节)。即便是百姓们获悉后,也都不会多言什么,毕竟大家伙只关心,往后自家再不用受那等出行之苦才是最要紧。”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这天过后的第三日,原本城东最深处的一条巷子里,赫然挂出了一面新幌子。上书沈记二字很是显眼,再往下便是写明此处是做何等营生的。

“车马行?难怪他沈家将石匠借出不算,还另行又遣了两个把式与牛车做了搬运之事,原来却是为这车马往来的先机。”听得晨间巡街面的衙役来报,张主簿已是彻底安下心来。

自己也暗道太过小心,但有些事却是不得不防。原先郦县是穷困之极,就算是有人要打上县衙的主意,也是再无利可图,但如今却是不能同日而语。

若是有心之辈,想要坏了县衙的大好前景,他张青是决计不能放过的。自己是无望再更进一步,但为了家中尚不满十岁的幺儿着想,也一定不敢掉以轻心。

原本还未曾有过这番考量,但自那日得了牛县丞小儿之事的提醒,自己不免愈发留心起来。既然大人能善用尚无举人功名的牛秀才,那自家的幺儿或许也能有一丝机会,跟着这位大人奔前程去。

好歹那牛县丞家祖上还是有过门荫一说的,且尚有二子在家。再反观自家,却是一无祖荫可庇,二来大儿又因病早夭,所以这唯一可以将家中独子托付之人,张主簿又哪里会不珍惜倍至。

而身为当事之人的皇甫靖,此刻尚是一无所知。直至几年后再提及当初的张主簿,何以那般谨慎行事,才算是豁然开朗。不过,原就在幼年时,曾有过生死经历的玥娘,却反倒觉得张主簿,此时的仔细之举很是应当(诸玉在傍168章节)。

“毕竟旧时的郦县是无有可争之物,就如家徒四壁之时,大家伙反倒能相安无事,可一旦有了些财产,无论多寡定会引来哪些贪婪之辈的窥视。”

回到后衙,简略说起今日张主簿的担忧,此刻又听得妻子此句后,皇甫靖也不由点头应道:“这便是常言道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给丈夫添了一筷子菜,又忙颔首附和一句:“原本郦县是穷,而且是穷困之极,自然是无人惦记着。可眼下单是你们县衙开通了那出‘大粮仓’,就能惹得人挪不开眼去,还有前段有将近一成农户改作了林户,等同于又给这小二百户人家寻好新生计。”

“不但如此,就这二百户人家往后一年的赋税,也已算是有了着落。县衙的账目也会比起过往的年份来,增色不少。还有那便道虽说只够修上半丈宽的,可也勉强算得是政绩一项。更别提待完工后,接连能随之而来的商机,想必也是诱因之一。”接着妻子的话头说完这句后,皇甫靖也不免一惊。

确实,自到任不过短短两月间,在县衙众人的合力下,已是做出这许多不小的事件来。也是皆因此地偏僻并无引来多少关注,若是摆在其他富庶之地,或许更是不值一提。但昔日以穷困得名的郦县,突然出了这几桩大事,若是传扬开来,这溅起的涟漪又怎么会小?

“所以,这便道之利,也不尽然都是好的!”想到往后贯通了便道后,此地的消息无论是大或小,好歹与否,都将极快的传扬出县,皇甫靖的脸上便不禁多了一份凝重之色。

玥娘忙靠将过来,轻声安慰道:“夫君你也是急民所急,先前的各项事宜都处理的极好,哪里还有旁的顾虑。只是往后还需略略藏拙才是道理,所以玥娘我听得夫君你方才之言,也觉得张主簿的那份谨慎之心,很是值得赞许。”

“说来他才是本地的官员,最是深知各种纠葛,看来我还得好好想其讨教一番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