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逐一将需多加注意的数条要点列了出来,待到晌午过后,便又遣了人将师爷与主薄一并唤了来后衙书房(诸玉在傍156章节)。

看着手上的列了足有大半的稿件,两人皆是不觉讶然的对视了一眼,还是张主簿开口问道:“大人,您是如何想到的,还真是妙哉!早年间,咱们此地也有老渔民因冬日河面冰封不得过活,才会几人合力寻个易下手的地界,打通垂钓的。”

说到此处,已是不禁摇头苦笑一声:“哪里想到冰面却是足有半丈余,自此后,便再无人敢这般徒劳而了咯!”

“半丈,能有如此厚度更是利于行事。”听得张主簿这一提,那旁的厉师爷倒是忙不迭脱口而出。

皇甫靖也已是舒展了眉头,朗声道:“若遇不平整之处,再以热水浇注一番,便得顺滑非常,也能利于溜木头之用。”

“溜木头,的确是这么一说。只是为何要浇注热水?又需是沸腾的,还是温热足矣?”张主簿毕竟是时常办实差,倒是问得异常详尽,一边他已是提笔准备录入稿纸之上。

点了点头,缓缓道来:“以冬日沐浴之用的水温即可,以热水浇注冰面就能冻得即快又平,用以溜木头才是最合宜的(诸玉在傍第一百五十六章溜木头内容)。只是不知如今咱们衙门还有多少杂役能派遣为之?”

却见那旁张主簿忙摆手笑道:“哪里是咱们衙门一家之事。若是真能都借着冰面滑出,不肖说的单是城外近郊就有一十六个村,少则三、四百人,多则过百余户;再加上那山前、山后那近三十个村,数个大庄子,这人手怎么也是够用的。”

比出一根指头,压不住欣喜之色:“按大人所提。每相距三丈立一浇注之人而定,就算是每家出一人,也足够将整条河道都站满咯!”

“好,就这么办。烧水的柴火就用衙门后院那一大片便成,看那堆了足有半人高,也定是得有些年头了吧?”

被上官一提此桩,那旁的张主簿已是满面尴尬的哂笑道:“那后院原倒是扩过两次,曾有一个县太爷在此建了个花园。景致倒也不差。可是后来只因衙内的木料是越积越多。再加之近两年已是无上官居于此,末官便同县丞商量着将那处,改作修裁木料的所在了。”

闻听这句,皇甫靖才是恍然大悟道:“难怪虽是堆得甚高,却还算得是码放齐整。”

三人又暂座片刻,将余下之事商定详尽。才各自分头行事起来。说来这厉师爷自然是将张榜告示一事,接手过来;而皇甫靖也已唤了三班衙役们,但凡是县衙中能使得上力用以运送柴火的车马。修缮备用;反倒是熟识本县一切的张主簿,最为忙碌。

别看郦县地界本就不小,却另有一条更是令人叫苦不迭的。那便是衙门一旦有事要告知全县之民,需得踏遍这整整方圆一百里境内。原因无它,只因郦县本就是以林地为主,能在县城郊外耕种良田却是十不足三四,百姓自然要另谋他法过活。

所以。居于各处山谷中的有之;林间以伐薪烧炭的亦有之;更多的则是越过山头而去,另觅一处荒地耕作粮食的。

这般一来,却是苦了县衙的差役们,真要是全境一户不漏都得知告示,还不得跑断腿(诸玉在傍第一百五十六章溜木头内容)。好在朝廷早年间的保甲制,县里是一直沿用甚好,不说旁的就是今次之事,便足以看出奇效来。

初闻,县衙想要各户都出一人,以水浇注冰面里长们皆是一愣,而后又听得衙门张榜的告示提及,俱是为了能将县里各家的木头顺势滑出换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立马掉头便分头赶回村中去报知。

“什么?真能将木头都给运出县外,换银子来家。这新太爷真是这般说道的?”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立在院子最高处的里长忙应道:“怎么不是,我可是亲眼见衙门的公差出来贴的告示。旁事全无说道,只要咱们每户出一人一壶便成,就连烧水所用的柴火,都是衙门的老爷给配给。”

“能在衙门口贴告示想必是真事。”

“哪里是想必哟!一定是真的,要说这位新太爷确实有几分本事。才来了没几天功夫,就能帮着咱们想出这法子,好将木头都送出去已是难得的咯!”

“就是这么个说道,要是真能赶在这会儿才开春就把木头都换了银子来家。不说别的,眼看着咱们几家的轮班也快到期了,若是再不交匠班银,怕是又得往京师辛苦上一季的,到底是不值当。”

另一旁的木匠头已是狠狠点头,忙不迭附和了一句道:“来回路上要吃住,再遇上个风雨不测的就更是要命哦!怎么算都是索**了那六钱银子值当些。”

余下跟来的几人,也皆是颔首便应道:“说的在理,就是这话,到底是早些换银子来才是顶要紧,那个里长老爷咱们家愿意出两口人去浇冰……。”

这旁还未说完,后面已是此起彼伏,不断有附和声传来。待到告示上所提及的三日后,要将乡邻众人按既定的次位排列齐整动工时,却不想竟然多出了好些帮忙之人(诸玉在傍156章节)。

不肖大半日功夫,这溜木头所需的顺滑冰面,已然就绪,只等着县太爷一声令下,便可立即行事。

要说这三十里长的冰面,若不是还能借助那足有十余长的高低落差,也定是不能仅靠最初时的那点推动之力,安然滑完全程。有了这得天独厚之处,更是让此次的溜木之事,变得尤为可行了。

就听得大家伙期盼已久的洪亮之声瞬间裂空而出,早已那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衙役们,听得一声令下便跟着首当其冲的吴刽手,使劲将头一根大木顺坡推将下去。

没多时立在十数丈之外的张主簿,已是看得分明。那木头已是应声直冲向下,犹如急速而行的车轮一般,更是伴着滑行之势,不停连轴翻滚前行。

紧接着又是第二根,三根……越是往后,滑行在冰面上的滚木越是声震一方,看得一旁围观人等俱是有些应接不暇起来。

“这……这般异想天开之举,还真是能成呀!”躲在人后,特来瞧热闹的书铺掌柜已是惊得瞪大双眼,一脸的惊恐之色。要说也因此时众木滚动而行之声确实不小,若是那等胆小之辈,定然是当场就能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这一县的木头,单是靠衙门众差役又如何能全部推完。所以,在前三日中张主簿已是在前来浇冰之人中,另选出了三百名身强体健之人,专司此桩,刚好与众衙役们轮班行事。

此时就见,源头之上车马不息,将各家都标示一清的木头陆续送至,再观最未处,早已预先布下的十数层突出于滑道之上的冰柱是前赴后继,将顺势滚落而下的大木拦截在此。

看得一旁,守候许久的厉师爷是半天不曾吐出一个字来。若不是事前知道是为了运送木料,才出此妙计,定是以为这压根就是杀人掠地的好计谋!

直到多年后,还真有人将此滑木之举用与战事上(诸玉在傍第一百五十六章溜木头内容)。没了末处的层层阻挡,那些落木即刻变成了杀人之利器,多半能将底下那些试图攻上山坡来的敌军士卒们,直接撞击、碾压毙命的。

莫说是一旁张大嘴巴的厉师爷,就连见惯了山林间众人合力伐木,那等大场面的衙役们也都经不住齐齐退出半丈外,撤到了师爷所躲得那块巨石之后。

“乖乖,可是了不得!这般的架势,都快赶上山上落巨石了,你说咱们这几日冻成的冰柱林子可是能挡得住?”

“山上落巨石!”一听这话头,这旁的厉师爷心中不免一惊,已是不由追问了起来。

那班头忙不迭憨笑着,点头便道:“说起这事来,也已是七、八年前了吧。只记得那会儿正是盛夏,中午是特别的闷热,大家伙要不在树荫下歇午觉,要不索性躲山脚下的溪水里泡上会子。”

说道此处,一指手边的半大小子,接着告诉起来:“喏,这小子就是当年命大,躲过那一劫活下来的。”只见这半大小子本还惊恐不定的脸上,听班头这般一提,更是白了三分颜色。

“要说起来可真是吓人的紧。听得那会儿在场人告诉,初时就见黑压压的云头只一会儿,将整个天都盖了起来。他们才刚赶上岸来,就听得一声巨响震得人心都直打颤,伴着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子便直接打落下来。”

“不但是雷声响得煞是厉害,那一道道电光更是闪得晃眼,都不敢挪动步子。要……要不是我家老牛驮着我跑出了小半里地,指不定那会儿就没命了。”一旁的半大小子,已是咽了咽口水应道,仿佛回到当日的情形。

再伸了伸脖子,颤着声音又添了一句道:“没多时,那山上便落下不少磨盘大的巨石来。我听村中的老人们说,都是顺山道翻滚下来时,相互撞碎了许多,要不然那个头定是小步了。”指了指,那旁冰面上的情形:“就同这震天的声响一般,听得人胆颤心寒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