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隐约有些暗沉,一阵朦胧的乌云恰好掩盖在了天台上,随着肆意的脚步布下一片黑色的阴影,如疯獗的潮水势不可挡的蔓延上两人的脸颊,涂抹上一层灰暗而低沉的色调。

“呼……”

在做出这样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感叹前,轻盈恸动的黑暗已经铺天盖地的遮掩住了天台,不甘的在之上散发出透析光芒的阳光也无可奈何,只能遗憾的在乌云偶尔出现的几丝缝隙洒出一层朦胧的暖色。

恰巧,偶然从在黑暗中夺目而出的闪烁光芒,射进了那双瞳孔中。天台有些微凉,而射进的阳光所望见的黑白色调的凸状晶体里面,是炽烈燃烧而又奄奄一息的火烛。

连观望的痴迷的阳光都忍不住这样自语,那双烟花般绚烂的眼瞳,在凝视着谁?

赞美的是那位名为炎发灼眼的少女,那位永远十二岁的少女。以夏娜之名,绽放着炽红火焰降临这个世界的少女。

用这样静默的姿势,又是一丝极小却灿烂的阳光欢快的从乌云中冲破封锁,折射着映到未曾动弹的夏娜身上,照耀的小小的嘴唇和周围细嫩而晶莹的肌肤都清晰可见,最终在划下一个句点的下巴处停步——不幸被乌云挡住了接下来的舞台灯,真是可惜。

但即便如此,光纤也让掀起而未曾落下的尘埃暴露在空气中,像是愚昧的民众相信的神迹,围绕着夏娜翩翩起舞。

在尘埃起舞的尽头,是身为被凝视者的所在地。

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中,只存余两个人的世界中,有着雪白如丝的头发的、曾经是凶名鼎盛的火雾“屠城猎人”的战士——

名为许若晨。

仅仅这样简单的凝视,夏娜都感觉心里面有着刀割一样的痛感。

右手紧紧的攥着灰色的水手裙皱褶的裙摆边沿,丝质的触感和大腿处肌肤的冰凉传达到握成拳的指背,大脑深处几乎是一片空白,或者该说成是因为太多的思绪而导致混乱不堪,几乎纠结成了小孩子乱涂鸦一样的线团。

夏娜只能任性的做出这样暂时拖延下去的决定,她无法正面的去拒绝亚拉斯特尔、违背这位近乎自己父亲或者兄长的魔王,这种对于“天壤劫火”的敬意和崇拜,是从小开始,这位“魔神”就以各种英雄、勇者的形象,出现在期待着的小女孩单纯的梦中,这种高大印象,是无法改变的一切。

而作为引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是处于左右为难的困局,无法容忍夏娜的不做选择的困局。

这样的情况需要一种怎样的情绪来打破?亚拉斯特尔不知道,他觉得这没有打破的可能。夏娜的选择早就会在意料之中,和玛蒂尔达相比,夏娜是个乖孩子,听话的乖孩子。

作为听话的乖孩子,夏娜的心思很简单,其实说到底她是一个很简单很纯粹的女孩,她所露出的为数不多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其心情。

许浅内心这样想着。

如今的他纤弱的连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刀“鬼丸国纲”都无法握紧,鼓起全身的力气,甚至打不过一个不像样的磷子。

尽管再怎样,但在脆弱而敏感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的空间,许浅也只能以这样的声音。

“夏娜……!”

简短而充满渴望的呼唤着,是能做到的全部。

被叫到的在阳光和尘埃混杂的阴影下,因为悲恸而气势几乎不可控制的四处激荡的少女。即使是那样强大的她,也会在其美丽的容貌下显露出瑟瑟发抖的可怜表情。

唇齿间张开,夏娜以略微低了几调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

还是道歉。

一上来就莫名其妙的开始道歉,和刚才一样。

亚拉斯特尔和她说了什么,许浅根本不知道,一分一毫都不知道,他目前,只是一个在火雾战士眼中显得可笑而渺小的人类。

许浅不认可少女的道歉,他以不容忽视的目光看着她。

“…对……对不起。”

这是第二声,然后呼应着这句的动作,夏娜垂下的眸子瞬间抬起。

“不、不可以。”

对着许浅下意识作出的回答,夏娜无法以更好的姿势去面对,只能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然后支支吾吾的停顿。

而下一秒,和当前对话氛围完全不搭边的一句意料之外的声音,从手足无措的许浅嘴中发出,也以势不可挡之势击中少女的心脏:

“夏、夏娜,和我……在一起,好吗?”

一句表白。

一句几乎可以说是畏缩而胆怯的表白,但是却有着堪比火炮般轰击嗡鸣巨吼的庞大力道,击打在夏娜心上,一如丘比特射中的爱之箭一样超级有效。

几乎瞬间之中,即使有着再严肃沉重的气氛,也让这位名为“炎发灼眼”的少女脸颊上浮现喜悦,好似欢欣鼓舞的小精灵,几乎要跳起来扑到对她说出这句话的笨拙词人身上大声发出欢呼的声音。

心中以这样的声音得意洋洋的大叫了起来,夏娜下意识的向前踏了一步,就像被这句话瞬间拉近了一样。

而然。

这是亚拉斯特尔的声音,在夏娜耳边响起。两人以许浅听不到的,火雾独有的交流方式进行谈论。

脸颊浮现浓浓喜悦的少女表情凝固,然后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向上扬起的嘴角平缓下来,激荡着喜悦的心脏似乎瞬间被冰冻了起来,眼中带着不敢置信、或者能说成是悲伤的表情,就这样僵硬下来。

“不……”

得到的铁证和事实,让夏娜眼中的期待被恐惧所掩盖,她看着许浅开始不断的后退。

“不行……”

少女以无法容忍而又不得不进行的情绪,低吟着拒绝。

期待回答的表白者脸颊瞬间苍白。

“为什么?”

如果可以,许浅几乎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剧烈的摇着用最大的能够吼出的声音进行询问。他不知道亚拉斯特尔对她说了什么,以至于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我不知道。”

夏娜纤细的手掌向前伸了伸,似乎想要抓住他,可是又怯缩的后退,然后不停的摇头,以茫然的声音重复着作出回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总要给出一个回答,还有,亚拉斯特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并不是、并不是亚拉斯特尔要求的……”

这是哽咽的语气,夏娜似乎……哭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因为引力从眼角向下坠落,在少女不停的恐惧摇头的同时,随着呜咽也奏起让人心疼的乐章。

然后……以许浅几乎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

嘭!!

转身,门被火雾战士没有准备好的巨力力道一握,然后用力拉开一甩,就在这个时候,惶恐的少女接着冲下黑暗的楼道。

背景之后是被拉断然后甩飞在半空中旋转的铁门,和长方形的门框远处站着的许浅,和一副离别的相框一样摆放在让人最伤心的位置,一动不动。

嘣!

铁门摔落在地面,扬起满地的灰尘。

……

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夏娜出逃了。

连威尔艾米娜都没有告之的,不带任何行李,虽然对于火雾战士来说行李也是没必要的东西。

但是就这样,如同空气一样消失了。

外界宿也得不到消息,威尔艾米娜也得不到消息,玛琼琳和许浅这些更是空谈。

“谁知道那小丫头发什么疯呀。”

“就是就是,跑了就跑了呗,火雾又不是在一个城市落地生根的种子,而是随风飘荡的蒲公英。”

两人对着面无表情的女仆这样没心没肺的安慰。但是和夏娜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已经沦为普通人的“屠城猎人”。

在冲下天台之后,夏娜所决定的是越跑越远,她害怕看见许浅。从最开始得知的一刻,每天起,从小培养的责任感和恋人之间的情感就互相起着浓烈的冲突。

这是身为“炎发灼眼的讨伐者”、身为“夏娜”的少女,所不能接受的一切。

她是“炎发灼眼的讨伐者”,这个名号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所给予他的火雾的称呼,而“夏娜”,则是她一直以来依恋的恋人所给她起的名字。

两个都是她,即是“炎发灼眼的讨伐者”,也是“夏娜”。两者是不可分开的,完美的结为一体的存在。

就这样一直走,从天台跑到校门口、然后是商业街、住宅区、又绕到了御琦车站。

最终站在站台前,买了不知道去那里的车票。

夏娜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列车上,等待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