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这两句客气的问候语,许浅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屠城猎人”的格式被转换成了“先生”,但他知道这里面的问题。

前者是火雾对同僚的称呼,而后者是对于处于他们这个世界之外的无关人士的称呼。尽管和那句吓哭小孩子的“屠城猎人”相比,后面的“先生”客气了不少。但是谁也能够听出差距来,不是吗?

对着说完见面词就沉默下来的两人,许浅猜想着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与此同时也以试探的语气,对着前方在少女胸口处闪着炎星的吊坠说道:

“亚拉斯特尔?”

“唔?”

对此不明的“天壤劫火”作出一个略带疑问的简短回答。

“你最近好像……很少说话。”

“是吗。”

又是这样。

“还有……外界宿最近有关于“斗争漩涡”的报告么?”

“暂时未知。”

这位魔王几乎每一句的句尾都截断了一个话题,他的措辞谨慎和疏离,让许浅无法继续以这为籍口来聊下去。

气氛又尴尬起来。

夏娜在用怎样的目光看着他?没有说话,纤细而下垂在腿侧两边的手指不自然的颤抖,小小的嘴,有着不正常的苍白。

许浅想抓头,又想用一句糊弄的“哈哈”来引开这个尴尬的气氛,可是他被这位少女的存在压的几乎无法开口。

火雾战士不自觉散发出的……对于人类的威压。

即使再愣头愣脑,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此刻的差距。

只是因为感情无法控制,才会无法压制自己的气息而已。

许浅固执的找着理由,但是他并不是笨蛋,亚拉斯特尔的目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家伙,以自己的私心为由,还用一副“为你好”的态度来进行发言,未免太过于多管闲事了。

他的目的很明确,亚拉斯特尔甚至不曾掩饰自己的这个目的。这位契约魔王有着比谁都强盛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然而,在这些义务的责任感之外,执掌天罚的魔神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强烈感情。

他是少数能略微有过如此经历的魔王,因此他能明白自己火雾此刻心中的强烈感情。

作为天壤劫火的他,也曾喜欢上了他的契约者——玛蒂尔达.圣米露,身为第一任的、炎发灼眼的杀手。

在之前的几百年内,这位所向无敌的魔神尝试到了感情的厉害,它是那样的甜蜜而可口,让人仅仅稍微浅尝,就沉迷到无法自拔。甚至到了开心或者伤心,都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地步,会因为恋人的难过而变的痛苦低沉;也会因为恋人的喜悦而兴高采烈。

就在几百年前,“炎发灼眼的杀手”仅仅只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呆的小女孩。

而那个时候,身为她的魔王的,是在红世中有着“天罚神”之称号的亚拉斯特尔,他的感情坚如磐石,来到这个现世的他只有一个目的——歼灭一切任性妄为的同胞。

天壤劫火肩负着这个使命而来,对于其余的一切不沾边的物品,就如同空气般被他所忽视,硬的像快石头,冷的像块的石头,固执的像块又冷又硬的臭石头。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间,这位心中只存在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强大魔神发生了变化,他的变化一天比一天明显。因为那一个女孩,身为自己契约者的女孩而改变,冷冻的石头被解冻,融化出了柔软而脆弱的内心。

从最初的少言寡语,开始渐渐变化的,有时候甚至会以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的喜悦语气和她时不时进行一两次对话,沉默的一路因为女孩调皮可爱的声音而变的有趣。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天壤劫火和其火雾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已经打下了偌大的名声。

而在其中,炎发灼眼的杀手是特别的存在,是一位纯粹的战士。她不同于别的火雾,在仇恨中以血和罪恶来呼唤魔王,凭此接受歼灭使徒的契约所战斗。她是一位因为战斗而战斗的火雾。

粗略间突然这么说,是会有些不大明白,那就先说一下别的火雾好了。他们因为仇恨而存在,这个虽说是火雾战斗力的根源,可是在千百年的厮杀中,心灵会渐渐变质。有的因为仇人死亡而不知所措的踏入自我毁灭的路途,有的因为征讨时间过长而厌倦争斗开始假借徒之手了结自己,有的因为仇恨的泯灭而选择当上调律师而辗转诸多地域,有的因为被杀戮逼疯而滥杀无辜遭受到火雾和使徒双方的歼灭,有的因为存活时间太过漫长而厌世……

火雾是一条修罗之路,这是每一位魔王都曾说过的——修罗之巷,战斗之庭。

但是女孩不同,她始终以热情高涨的纯粹的心情进行着讨伐的工作,战斗!战斗!战斗!战斗!从不厌倦,从不埋怨。

而在这几百年中,沉溺于她独特气势中的魔王“天壤劫火”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中已经被这个女孩占据,所有的情绪也被这样一个小小的、对于他自身来说卑微到可怜存在所支配左右,可是却没有任何的不甘心,魔王不生气,反而有些窃喜。

契约魔王,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自己的火雾,庆幸的是,玛蒂尔达.圣米露也在几百年的依偎相伴中,爱上了自己的契约魔王。两人就这样坠入了爱河,这是伟大的超越了种族,超越了空间和时间的爱恋。

使命和爱情缠绕的天壤劫火有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盛的力量,他为此深深的喜悦着,然而好景不长。

天壤劫火在四百年前的,由那位“棺柩裁缝师”引发的有关新世界的战争中,牺牲掉了自己的契约人,也是身为当时火雾界的领军人的“炎发灼眼的杀手”。

失去自己火雾的魔神,心中是这样的感受。他要狂吼,他要悲鸣。可是不行,因为他是“天壤劫火”。

而那位导致这一切的“棺柩裁缝师”,她原本是一位火雾的名号,一位最早出现的、威名赫赫的火雾。

两者的情节几乎和亚拉斯特尔与炎发灼眼的杀手一模一样,“棺柩裁缝师”和其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在征讨的过程中陷入了爱河,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战斗中,“棺柩裁缝师”被击杀,这个时候,寄宿在其体内的魔王不得不返回红世。

而这位深爱着自己火雾到不惜一切代价的魔王在返回红世的刹那,吸干了方圆十里内的所有人的存在之力,然后以不可能的“反召唤”的方式,让他自己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冥奥之环”亚西斯在此之后,抛弃了原本的名号,以“棺柩裁缝师”为真名显现于世人眼中。

这位位于世界最顶尖级别的背叛者创造了葬式之钟,在中世纪的时候,他率领着麾下的九垓天平启动“吞噬都市”计划得到巨大的存在之力,而拥有启动这个恐怖自在式能力的“棺柩裁缝师”也被称之为第一魔王。

那场大战因此召开。

地点是神圣罗马帝国,在横断欧洲的中央高地和德意志北部平原下,名为哈尔兹山的山脚下,展开了这场上古大战。

“棺柩裁缝师”有一个恐怖的野心,为此他捕捉到了“小夜啼鸟”,一位存在之力弱小的可怜的使徒,却有着谁也无法企及的编制自在式的高超能力而被关在笼子中,制作成了宝具。

在大战中,棺柩裁缝师用小夜啼鸟来解读大命诗篇,以此启动其中的自在式,用巨大的存在之力让使徒和人类融合创造一个共同的结晶,名为“两界嗣子”。

可惜,棺柩裁缝师的理想在最后一刻破灭了,在他看来最能理解他的“天壤劫火”似乎毫不在乎的牺牲了自己的火雾,启动了天破壤碎来同归于尽。

没有人知道那个少言寡语的魔王心中有么的疼痛,没有人知道那位从不申辩的魔王心中有多么思念。

所以,尝试过这种滋味的魔王不希望、一点也不希望,他现在的契约人,寄托了他的友人的执念、他的期盼,她的愿望……几乎就和他孩子一样的“炎发灼眼的讨伐者”被其伤害。

现在这孩子面临的,就是和当初自己一样要做出痛苦决定的事情,火雾是不可能和普通人谈恋爱的,即使拥抱的力气大一点,也会让普通人不堪忍受,更何况凡人太过脆弱,会在短短几十年间衰老、死亡。

对一个普通人动心的火雾终究会遇到这一关,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

亚拉斯特尔对于当年做出的决定感觉到了严重的悔意,虽然当时他抱着的仅仅是想让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吸收更多的知识的念头,可是如果不让那位“屠城猎人”进入天道宫的话,一切都会变的简单明朗起来。

作为一个背负着纯粹的讨伐任务的火雾,本来不应该有所羁绊。

这方面是亚拉斯特尔的失职,作为老友的威尔艾米娜放心的把灌注了她心血的炎发灼眼的讨伐者交给他,本来就是继承上一代的“炎发灼眼的杀手”作为一个为战斗而战斗的火雾来征讨下去,可是他却让自己的契约人因为爱情而左右不定的摇摆,当初坚定的心智和如今相比,甚至有些玩忽职守的嫌疑,对于自身的使命感要疏离不了不少。

而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魔神,明白这位孩子对于那位“屠城猎人”的感情是有多么炽烈而深刻,如同燃烧的太阳一样闪着明媚的光亮。

亚拉斯特尔仅仅能这样做出决定,他认为自己没错。

思考在这里略微停顿,亚拉斯特尔知道,自己现在所作出的决定不管是对于许浅还是夏娜,都是最佳的意见。而关乎这个问题的选择权,也并不在两人手中。

虽然离开他身边的夏娜会感觉到伤心,甚至会大吵大闹的哭诉、闹别扭、任性,最过分的甚至会偷偷跑回御琦市暗地里照顾着“屠城猎人”。可是又怎样,他始终会衰老,岁月会磨平一切。

按照亚拉斯特尔的猜想,依计划进行,夏娜虽然会有出格的举动,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应该会好上许多。

只要战斗,不停的战斗,讨伐征讨厮杀。心情会随着这些而冷静下来,然后反思自己存在的意义。热火只是一时的,毕竟夏娜还太小,这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或许等到一百年后,仅仅是把这当做一段值得纪念的回忆而已。

一如“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当时对玛蒂尔达所作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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