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放下电话才发现丁玉三人一直在盯着他看,几人的眼神都很复杂,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敬畏和崇拜。“靠,傻啦你们几个,还是我脸上有花儿?”夏飞不知道这几个家伙哪根神经搭错了,好奇的询问道。

丁玉率先从石化状态中清醒过来,用带着一丝痛苦味道的语气说道:“哎,老大,直到刚才我总算弄明白上天为何要安排我们几个来到这个世界了。”说完后晃了晃脑袋,装出一副饱经沧桑、老气横秋的姿态,重重的叹了口气。

“究竟为何?”夏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丁玉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好继续追问道。

“老大,你是天上可遇而不可求的云彩,我们就是那池塘里无人问津的烂泥,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用我们的渺小去衬托你的伟大。”

“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给我少来!”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过夏飞却无视丁玉的这番假正经,直接揭了他的老底。

“老大,难道你就没有意识到你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有多高大?简直就是高不可攀哪,我对你的景仰之情……!”陈亮眨巴着一双小眼睛说道,表情依旧是那么……猥琐。

“停,陈亮,我不得不说的是,这马屁学问的精髓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没能完全掌握,不过还算有点儿进步,应该表扬。”

“呃,老大,对你的崇拜我可是发自肺腑的,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嘛,嘿嘿。”被夏飞玩笑着奚落了一番,陈亮的老脸一红,干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几人开着玩笑,车很快到了村政府门口,村委会的办公楼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建筑,看样子刚建成不久。

“老大,你这儿的村干部很有成绩嘛,居然盖了这么漂亮的一栋办公楼,嗯,不错,和hx村、dq庄有一拼,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里办公还不能带领全村致富奔小康的话那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还有就是不知道这建楼的款项平均摊派到村民的头上会是多少。”丁玉一脸的嘲讽,盯着村委会的办公楼对夏飞说道。

“那可不一定,没准儿是村政府用自己的钱盖的呢。”常闯在边上搭腔说道。

陈亮从兜里拿出烟,点着后直接递给了夏飞,然后给丁玉和常闯一人也发了一根,最后才把斜叼在自己嘴里的烟点着,“胖子,这样说你自己信么?别看盖了栋办公楼,不过我敢保证这个村政府的外债目前不会低于五十万,把所谓的成绩、面子工程建立在群众的痛苦之上,这群王八蛋真他妈该拉出去斩立决!”

夏飞一直留意着丁玉几个的表现,让他感到欣慰的是,经过这段时间自己的言传身教和他们的切身体验,他确信这几个家伙已经由不入流的小混混转变成为了有抱负、嫉恶如仇的好青年,而这恰恰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你们说的都对,这些村官为了向上面证明自己的成绩和满足自己的私欲,完全置百姓利益于不顾,就我国现有的干部制度而言,“村官”虽然不是官,但在百姓眼中,他们可是代表着党和政府的形象的,可就是这帮人的胡作非为,才让本来社会生活就相对贫困的农民更是雪上加霜,他们的危害或许尤甚于古代的苛捐杂政,在国家一直强调解决“三农问题”的今天,这些村官甚至已经成为了农村发展最大的障碍。好了,现在就让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些土皇帝级别的大爷吧。”夏飞说完,将烟头儿潇洒的弹出了车窗外,迈着方步,四平八稳的向楼里面走去……

“妈的,委屈门口儿这对儿狮子了,守护的居然是这样一群垃圾,悲哀!”丁玉走在最后,进大门后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那对儿石狮子,大声的骂道。

“你们找谁?”刚一进门,传达室的窗口就探出个脑袋来,很不客气的问道。

“老师傅,我们想找徐村长。”尽管对这个老头儿的态度很是反感,不过夏飞还是很礼貌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看清了夏飞四人的打扮及夏飞手里的汽车钥匙,老头儿很快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眯着眼睛又打量了几人一番,很快换上了一副极为恭敬的表情说道:“对不起,你们来的真不巧,徐村长到下面去处理抗旱的事情了,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我转告他。”老头儿不知道几人是什么来路,怕是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只好帮着正在楼上打麻将的村长撒谎来遮掩。

“哦,那还真是不巧,不过既然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吧,老师傅您先忙,我们到楼上看看。”说完夏飞望了老头儿一眼,嘴角微微的撇了一下,转身向楼上走去。

“站住!啊,不是,请你们等等。”老头儿一看几人要上楼,先是焦急的吼了一声,又发现这种态度说话不合适,只好快走几步伸出双手拦在了夏飞几人身前。

夏飞在刚一进门时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麻将声,本来还只是怀疑,现在老头儿这一欲盖弥彰的举动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夏飞没有说话,只是不着痕迹的给丁玉使了个眼色。

“夏总,我看你们这里的村政府门槛很高嘛,一般人还不让进,关于我们在徐家屯投资的事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不得不承认丁玉揣摩夏飞的意图还是很有一套的,这天衣无缝的配合让夏飞在心里也是不由得暗赞一声。

夏飞板着脸,看了看拦在自己身前的看门老头儿,装作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做出了要离开的架势,“看来我们只好回去了,本来想为家乡建设出点力的,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呀。”

“就是,夏总,咱何必做这种热脸贴个冷屁股的事呢,我看这儿的投资环境也不怎么样,还是考察别的地方吧。”陈亮也领会了夏飞和丁玉一唱一和的真实意图,配合着添油加醋的说道。

老头儿被夏飞几人演的戏彻底唬住了,村长明明就在楼上打麻将,让不让这几个人见呢,上次乡里来人时自己就没处理好,被村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这次该怎么办,不过这投资的事情可是大事,如果因为自己一个看门打更的给耽误了,那罪过可就大了,虽说徐村长是自己的外甥,可到那时能不能保住自己也说不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这老头儿还是决定告诉他们村长就在楼上的事实,“夏总是吧,拜托您先别着急走,我想起来了,徐村长好像就在楼上,我马上去通知一声儿,让他下来,您等等,稍等片刻。”老头儿边说话边走到已经转身的夏飞跟前,再次张开了两个胳膊。

夏飞联想到刚才这老家伙拦着自己几人不让上楼,现在又见风使舵不让他们走的滑稽样子,心里也感到好笑,回身和丁玉对了个眼神后说道:“老师傅,让您跑上跑下的多不好意思,我们直接上去见他吧。说完根本不给老头儿反应的时间,快步向楼上走去。

这老头儿也是六十多岁人了,腿脚儿本就不很灵便,等他反应过来时夏飞几人已经上了楼,只好快步追了上去,刚到楼梯转角,因为心一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等他稳住身形时,夏飞已经到了徐村长的办公室门口。

常闯抢先一步,直接把门推开,然后恭敬的让开一边,让夏飞和丁玉先走。而夏飞也不客气,当先走了进去。

屋里一共五个人,五个大“烟囱”都在吞云吐雾,把办公室里弄得是烟雾缭绕,熏人欲呕,有四个人正围在摆着麻将的桌子旁,面前都放着一摞厚厚的百元大钞。

“徐大村长,不错啊,上班时间还有闲情逸致打麻将,看来村里抗旱的问题你都已经解决好喽?”夏飞进门后一眼就看到坐在东向,肥头大耳的那位正是姓徐的村长徐长久,眼里立时爆起一团精光,直射进对方正盯着自己看的眼睛里,同时用带着讽刺意味的语气说道。

徐长久从夏飞刚一进门就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夏飞眼里的精光和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吓的一滞,嘴一哆嗦间,抽了一半儿的香烟掉了下来,正落在自己码牌的手上,痛得他直咧嘴,什么村干部形象算是荡然无存,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四个人中有一个穿着一身警服的人,不过没有肩章和领章,就坐在那位徐村长的上家,他从夏飞进门就一直在盯着,听了刚才夏飞的一番话,虽然也意识到了这几人是来者不善,但看到村长在这几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壮了壮胆子,开口道:“我是村治保主任马全,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们徐村长这么说话。”

夏飞早已经看到了这个人,联想到叔叔就是被他和他手下的联防队员打伤,一时也是怒从心头起,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表现出来,只是转过头来,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诡异的笑了一下说道:“你就是治保主任?好大的官威啊,看来夏援朝的肋骨骨折和脑震荡就是拜你所赐喽!”

“你是夏援朝什么人,他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能证明是我打伤的他。”马全一听到夏飞提到夏援朝被打的事心里也是一突,不过一想到那件事已经不了了之,又硬气了起来,嚣张的反问道。

“哦,看来是他自作自受活该喽,谁让他不遵照村里的统一安排呢。”夏飞眼睛盯着马全,一字一顿的说道。

“对,他就是活该,不响应村里的号召,还暴力抗法,自作自受。”马全被夏飞的话绕迷糊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话里的含义,只是觉得夏飞说的很对,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下意识的跟着说道。

夏飞先回头看了陈亮一眼,见对方暗暗的点了一下头,夏飞才转过身来,哈哈一笑说道:“马主任,说到暴力抗法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呢,你们村政府代表的就是法律,就是执法机关,村民如果不服就被视为是暴力抗法,甚至定性成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安定团结而任意处罚呢。”

“对,我们就是执法机关,我们代表的就是法律。”这位马主任本来就没念几天书,对于这种文字游戏又怎能搞清楚,一个回合下来已经着了夏飞的道儿,而陈亮则在边上悄悄的做好了录音。

“马全,你瞎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别忘了这可是村政府。”徐长久经过刚才的失态后,听了夏飞和马全的对话,他已经意识到夏飞几人所为何来了,见自己的治保主任这个大老粗已经被夏飞玩的团团转,急忙出声制止,同时拿出了一副威严的姿态对夏飞质问道。

夏飞看了徐长久一眼,并没有理他,仍对着马全说道:“马主任,和你们这位徐大村长相比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什么话你都敢说,我怀疑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掩过,你真以为你能代表村里,代表村长啊,你说的这些经过村委会讨论通过了么?”

“你他妈的放屁,我就是代表村里,代表村长,我们村委会就是讨论通过了,你能怎么样,谁他妈的敢不服从村里的安排,就是暴力抗法,我他妈的就……!”

没有参与打麻将那位在马全的腿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及时制止了这个没脑子家伙的口没遮拦,马全挨了一脚,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过格的话,急忙闭上了嘴,恶毒的看了夏飞一眼。

“哦,怎么不说了,你不是很嚣张吗?你殴打夏援朝时的气概哪去了?我还以为你真是国家执法机关呢,都是假的啊?不会连这身警服的皮也是假的吧?”夏飞算是认准了马全这个软柿子,不把他彻底捏扁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我x你妈的,我就打他了,没弄死他算他便宜,你算他妈的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说三道四,我今天连你一起打。”马全盛怒之下哪还考虑那么多,绕过桌子就奔夏飞而来。

“马全,你他妈的给我站住!”徐长久见事情不好,急忙大吼一声,站起身来拽住了马全的胳膊。

“徐村长,不怕告诉你,夏援朝他是我叔叔,我今天来就是要向你讨个说法,现在证据我已经拿到,接下来我可要报警了。”夏飞见马全已经被姓徐的拦住,不慌不忙的掏出了电话。

“等等,你是夏建国家的孩子?你不是在市里读书么?”徐长久一看事情要闹大,松开了马全,伸手按在了夏飞正在拨号的手上。

“没想到徐大村长还记得我这么个人,没错,夏建国是我父亲,怎么,想套近乎,把乡里乡亲的关系抬出来?”夏飞毫不客气拿开徐长久的手,同时收起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的说道。

徐长久被人识破了伎俩,老脸不由得一红,满脸堆笑的说道:“哎呀,看来夏贤侄对我这个叔叔有误会啊,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来来来,咱们坐下谈,你们几个,快,快他妈给我滚出去。”

看的出那几个人对这位徐村长还是很惧怕的,乖乖的退了出去,只有那个治保主任马全临出去时恶狠狠的瞪了夏飞一眼。

“夏贤侄,要说起来你可是咱们村的骄傲啊,全乡第一考上重点高中,相信再考上q大也是没有问题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这个做叔叔的帮忙,你可不要和我客气!”刚在椅子上坐定,徐村长就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亲切的说道,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虚伪。

“徐村长,恕我高攀不起,我也没时间听你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敷衍我,咱们也别绕弯子,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现在我叔叔还在医院里躺着,我今天来就是要你一句话。”夏飞和丁玉三人在徐长久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根本无视徐长久那虚伪的谄媚。

“这件事嘛,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所以还需要认真的调查一下,如果事情真像刚才马主任所说的,那么请夏贤侄放心,我一定会秉公处理,给你个交代,哎,你也知道,我很忙,有些时候下边的事情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下面这些人有时候又不太懂得工作方法,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哦,忘记我们的徐大村长可是个一心为民、日理万机的好官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丁玉,我们走吧,这里解决不了我们只好把今天的录音交给上边了。”夏飞见这个可恶的家伙和自己玩起了太极,看他那副打着官腔的样子更是极度不爽,强忍着在他那个“酒糟”鼻上砸一拳的冲动,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录音,什么录音,哎呀,夏贤侄,你别着急,听叔叔把话说完嘛。”徐长久听到夏飞说出录音两字,心里一惊,也终于明白了夏飞为何如此的有恃无恐,看来刚才激怒马全也是故意为之,偏偏马全那个没长脑子的东西还就往人家的套儿里钻,想到这里,徐长久忍不住在心里把马全十八代以内的直系女性亲属挨个问候了一遍。

“我明白的告诉你,徐长久,徐大村长,今天马全所说的一切我已经都录了下来,我相信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本来我没想把事情闹大,但到了这种时候你依然执迷不悟,和我在这里玩儿这种小孩儿的游戏,看来你已经无可救药了,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在这里废话,只好……!”夏飞故意不把话说完,眉毛一挑,嘴角挂着一丝邪邪的笑意,看着徐长久那张已经有些变白的肥脸。

“说吧,你们想怎样?”徐长久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颓然的说道。

“徐村长,首先你要搞清楚,并非我想怎样。”

“我马上到医院去看望你叔叔,由村里负责医药费,同时会做出相应的经济补偿,这样总可以了吧。”

“徐大村长,你好像不太情愿,别太勉强呦!”

“不勉强,不勉强!”

“你不勉强是吧,可我勉强,想这样就息事宁人?打完了人就赔偿点儿医药费算了?你的算盘打得很精嘛,反正最后也是村里出钱,你们再巧立名目转嫁到村民身上,这点小把戏就想蒙混过关,告诉你,我-不-同-意!”夏飞从沙发上站起,一瞬间身上的气势排山倒海般的压向了徐长久。

“那,那你到底想怎样?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受夏飞的气势所迫,徐长久彻底的软了下来,语无伦次的说道,语气里透着哀求的意味。

“把参与打人的人给我交出来,怎么对我叔叔的我要怎么还回来,这帮垃圾,欺负别人的时候就要有被别人欺负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