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众人的目光皆聚在尤氏身上,一些人表示质疑,一些人确信不疑,只有司徒君荣心知肚明。()

见司徒君宁如此嚣张,她轻蔑的笑了笑。母亲本就没病,司徒君宁,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此刻,尤氏的反应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她微眯双眸,深呼一口气,平定心情,继而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司徒君宁,面色严肃道:“小贱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等话,往日尤氏也就是在心里说说罢了,今日话从口出,众人不禁瞠目结舌。

这哪是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司徒君宁轻轻蹙动眉头,缓缓垂下头去。如此时刻,任何一句辩解之词都抵不过沉默。众人皆在,她无需多费口舌,对方越是动怒,她更要镇定,任凭尤氏怎样激怒她的话,她都闭口不还

尤氏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尤氏似笑非笑的朝司徒君宁走去,一手拽住她的衣领,另一手猛地抬起她的下颌。司徒君宁因突如其来的力道只得抬头看向尤氏,她清澈如水般的眸子似一湖江水,并未因任何风浪掀起一丝涟漪。

“小贱人,我没病!我没病!”尤氏怒吼一声,瞬间用力将司徒君宁推了出去,接着快步走到明渊道长身前,泪眼婆娑的看着明渊道长,早已没了方才对付司徒君宁的架势,而是哀怨道:“道长,我真的没病,都是那个小贱人满口胡言,道长您莫要上了她的当才是啊!”

说罢,她暗自垂泣,不时的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

司徒君宁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尤氏,向来自诩聪明,装神弄鬼、逢场作戏不在话下,前世的她才会迷失了心智,轻易就上了尤氏的当。

只可惜,这一次,尤氏,你要失望了!

正当司徒君宁暗自思忖之时,明渊道长细细审视了尤氏一番,而后微眯双目,缓缓道:“尤夫人,请恕本道直言,您真的病了,只是这病不是疯,而是得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病症,这种病曾在西燕发生过,当时死了无数人,更为可怕的是,这病会传染。若是您身边的人接触久了,难免就会生病。”

明渊道长慢悠悠的说着,伸手捋了捋胡须。

顷刻间,尤氏早就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她狐疑的看着明渊道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奇怪的病,她是知道的,说白了就是瘟疫,当年西燕发生疫情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思量再三,她依旧不愿相信,不禁向前一步,定睛看着明渊道长,“道长,这不可能!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顿了顿,她转头看向陈妈妈,怒喝道:“还不快将这胡言乱语的人赶出府!”

陈妈妈听闻,眼珠子转了转,看看尤氏,再看看道长,不知该听谁的话。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尤氏又是一吼。

陈妈妈身子颤了颤,忙抬步走向明渊道长,小声道:“道长,夫人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的,您莫要见外。不然您先回去吧。”她哀求的看着明渊道长。

明渊道长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虽说这本不关本道的事,可本道却觉得这次不是小事,瞧夫人您的气色,似是得了瘟疫。若是朝廷知晓瘟疫的存在,只怕……”

接下来的话,他并未说出口,但是众人皆明白。

向来出了瘟疫,只怕司徒府都脱不了干系。虽说不会惩罚,可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朝廷必定会将司徒府隔离。如此大的事情,不管老夫人,还是司徒文山,只怕都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

站在一旁的司徒君荣听闻这话,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明渊道长的话。母亲,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得了瘟疫?可转念一想,若这是真的,近日与母亲接触最多的便是自己,那么,她是不是也染上了瘟疫呢?

一想到这儿,她头脑空空,不敢继续想下去。

司徒君宁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移动步子,越过明渊道长,走向司徒君荣,到了她身边附耳道:“五姐姐,这些时日您对母亲最为尽心,一定甚为劳累吧?”

司徒君荣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禁轻哼一声,怒视司徒君宁,小声道:“小贱人,你不会得逞的!若是我不死,定会扒了你的皮!”

看见往日外人面前温和柔弱的五姐姐如此咬牙切齿的模样,她打心底觉得好笑。

更重要的是,方才她的话,分明是信了明渊道长的话。

说起瘟疫,司徒君宁是费劲了心思才说动了道长。明渊道长是何其正直的一人,若不是明渊道长隐隐明白这前世今生的恩怨,就算司徒君宁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会帮助。

此刻,面对司徒君荣的恶言相对,她却面色平静,婉转一笑道:“五姐姐,您要多加保重!”

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音,言外之意,十分明了

因这瘟疫的事情是从明渊道长口中所出,众人不禁缩紧眉头看着尤氏。司徒君荣更为严重,甚至用帕子捂住了嘴巴,她忽闪忽闪的小眼睛远远看着母亲,却是不敢前去说一句话。

别人的反应,尤氏不在意,可亲生女儿如此之时,竟然这等反应。尤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步急急奔向司徒君荣,一把抓住她手中的帕子,用力的扔在地上,狠狠踩了踩,气呼呼道:“死丫头,连你也相信那骗子的话不成?”

司徒君荣吓得目瞪口呆,怔怔看着母亲,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想辩解,可方才她的行为分明是相信了明渊道长的话。可是,她真的不愿死去,母亲怎么会如此对自己?

司徒君宁叹息一声,看向明渊道长,平静道:“多谢道长,本以为母亲是被魂魄附身,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母亲这是得了瘟疫,心里又是害怕,才自己吓坏了自己。”

明渊道长微微点头,轻叹一声。

他叹息自己怎就因这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改变了心意?怎么就做出违背自己心思的事情了?

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梦中明渊道长好似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可梦醒之后,他却对眼前的女子恨不起来。

这种事情,太过奇怪了!

定定心神,明渊道长又道:“六小姐不必在意,本道只是尽心而已。这时候不早了,本道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对着小童招手,小童赶紧跟随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司徒府。

当明渊道长离去之时,众人大多已是散去,只有司徒君荣、司徒君宁、陈妈妈,还有几个负责打扫的丫鬟们在。

福香苑中,尤氏双手握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司徒君宁,怒声一喝道:“小贱人,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今连母亲都算进去了。”冷哼一声,尤氏转头看向司徒君荣,蔑视的看了她一眼,撇嘴一笑道:“我的好女儿,你可真是伤透了母亲的心。别人信不信不重要,竟然连你也信了!我真是后悔当初怎就冒死生了你,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生下你

!”

说罢,她猛地转头,头也不回的直奔正房去。

司徒君荣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母亲,不是荣儿不愿意相信,可若真如道长所言,荣儿为此丧命,难道您就开心了吗?”

司徒君宁静静听着,一句话不说,片刻后,她轻唤一声:“卿芳姑姑,咱们回去吧!”

卿芳姑姑闻言,赶紧上前扶着小姐回了凝香阁。

如此,福香苑中,陈妈妈不知所措,垂头慢言细语,轻声道:“五小姐,老奴不怕死,夫人就让老奴去照顾好了。”她微微抬头,不敢正视司徒君荣,憋了半会的话终于说出口,“只是,这件事情,要不要通知侯爷?”

司徒君荣轻咬下唇,亦是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若是流传到外面,这后果不堪设想。告诉父亲,只怕母亲再无出头之日,自己的将来,也要搭上了;若是不告诉父亲,这样大的事情如何能瞒得住?今日可是众人听见了道长的话,悠悠众口,她肯定是堵不住的。

踌躇片刻,她终是下定决心,可却不能告诉陈妈妈,只道:“陈妈妈,您只要负责照顾好母亲就是了,其他事情我自有办法。”

陈妈妈当了这么多年下人,方才司徒君宁的神情早就说明了一切,她如何看不出呢?

她暗自为夫人叹息。

不管夫人做的对对错错,对自己的女儿,向来是有求必应。只可惜,五小姐是个有私心的,这一次,她真的要令夫人失望了。

司徒君荣说罢,转头快步离开,双眸闪动着泪珠,从眼角流出,顺着双颊滑下。

她觉得痛,可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不想死,她更不能死。

出了福香苑,司徒君荣伸出手遮住眼睛,抬头看向天空,暗自告诫自己:“母亲,这个仇,女儿一定会为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