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宝驹奋蹄扬起一路黄尘,旋即不见踪影。

念慈由草堆伸出头张望,只见扬起的漫天尘埃,瞬时那马车已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了。妙心喘喘粗气,一抹额上的汗,道:“好在他们这便走了,不然可得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

正说着,两人便看见京都高大的城门在不远的前方耸立,此时行人渐行渐稠,担担子的小贩,或是赶车的农人,来而往之,这城外已这般,却不知城内是哪般的光景?念慈自幼从未进过城都,京城的一切直是令人兴奋莫名。

“哪里来的两个要饭的?”一声喝,惊得两人不由一震。原来是领马队的中年汉子,正是下马来检查物料,却不知后面跟着两个小要饭,念慈忙牵了马儿走开去,中年汉子又是一喝:“等等,你牵的是谁的马儿?”

妙心挺身而出:“当然是我们的马!”

中年汉子自然不信:“要饭的也有马骑还叫要饭吗?”

念慈只得住了步子:“那不知大哥以为这马是从何而来呢?难不成只兴你有马,而不许别人也有马?”

中年汉子歪嘴一笑:“这马不用想自然是我马队中的马,你们这两个小要饭的想偷我的马?还需问问它吧!”说罢,一只手握成拳头状,骨节卡嚓直响。

念慈也是一笑:“大哥若说是你的马儿,可有证据?”

中年汉子两眼一瞪:“需要什么证据?我这是马队,而你们是两个跟在我马队后的小要饭,就冲着偷我的马!”

妙心气得不禁叫嚷起来:“喂,你也太这讲理了吧?!你说我们是要饭的?你何时看到我们要饭?又何时偷了你的马?!士可杀不可辱!”

念慈抚了抚那马,却笑道:“大哥,这样罢,若你能骑上这马,说明这马就是你的,若它不愿让你骑,那这马便是我们的了。”

中年汉子道:“那最好不过。”他自持自己养马,便知道马的特性,说罢上前来扯住缰绳,正要跨上去,这马却忽地一惊,扬起前蹄,激烈嘶鸣,这马一惊也引来中年汉子的马队也**不安起来,都跟着低低嘶叫。

中年汉子自然明白这马不是自己的,只是见这两人不甚强壮,且又蓬头垢面,不过是想趁机将那匹马讹诈来罢了。他见马队也起了惊,忙是不敢再有动作,怕一有闪失,他的马队狂噪起来便会将一路运送的粮草付之东流了。

念慈牵回马,又是抚了抚马脖子,如同安慰它一般。念慈笑道:“大哥,你看这马可不认你这个主人呢。”

中年汉子见讹不成,好不烦躁:“走走走,快走,莫再跟在我马队后面。”念慈便牵了马儿绕开马队朝城门而去了。

妙心回头看了看那气得干跺脚的中年汉子,直是好奇问道:“念慈,这马还真能认人了哩,都知道我们才是它的主人了。”

念慈笑道:“自然不是了,那汉子要上马时,我偷偷狠掐了一下马屁股呢!”

妙心听罢不由得瞠目结舌,继而两人又相视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两人正说笑着,发觉已在城门脚下,高大的朱漆城门已些许斑驳,却仍不失国都的荣华与尊贵之气,不由把眼一瞧,甚觉出天子城都的森严。城门口一左一右把守着着装英武的兵士,行人皆是神色安然地进进出出。

待入了城,便见纵横阡陌的房屋瓦舍,街上人流如织,好不熙攘。贩小玩意的老头摇着拨浪鼓,引来一群孩子的围观;卖包子的店铺,门口便是摆了一口大锅,伙计一边吆喝一边无比熟练地将热包子一筷子夹起几只,放在盛碟里;酒家的幡风里飘摇,待行至门口向内张望,里面正好生热闹,伙计掂起脚跟,将长至一米壶嘴的茶壶替与客人倒茶斟酒;路边且有斗鸡又或玩杂耍的,人群挤不过去,便也参与其中驻足观看。

妙心一下子骑上马,才越过黑压压人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瘦汉正一下下让猴子翻空、打跟斗,人们看得兴起,不时笑出声来,也不时扔出零碎的吃食给那猴子。念慈则跑到玩斗鸡的人群里,只见一个汉子向地上扔下一个银元,道:“押黑将军!”鸡主大喝一声:“好眼光!这黑将军乃是常胜将军,壮士押好喽,就让黑将军上场了!”人群一阵欢呼,鸡主放出一只黑毛油亮的大雄鸡来,另一只是彩毛的雄鸡,两只鸡一放出,立马毛发倒立、剑拔弩张地将大铁喙勾啄向对方,两爪甚是强健,几下功夫,那黑将军便将对手啄得鲜血直流,人群又爆出好一阵喝彩来。

念慈见这斗鸡场面太过血腥,忙是喃喃念着阿弥陀佛退出来。又见日色近午,不由得腹中已唱响空城计来,便寻了妙心,两人商议吃顿斋饭再将这马匹卖了盘缠来。虽下山时师傅师姐已给足了盘缠,而这一时半会若没能找到可kao的落脚之处,那盘缠必得精打细算了用。

酒肆饭馆此时正是热闹得很,念慈牵着马,妙心则背着包袱,一前一后地沿街张望,虽京都繁华无比,两人却甚觉在静安寺中最是舒坦。

见沿街饭馆皆是座无虚席,两人只得退了出来,日正当午,又是饥肠辘辘,却又不得不拖着疲软的步子再寻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来到一家飞檐画栋的饭馆门前停下,这家饭馆极是富丽,门庭开阔,更且位势极佳,正处路口繁华要道之上,座北朝南,避开了日晒,且庭前栽了可纳凉的翠树,如此饭馆,比方才所见,明显差别悬殊。门匾是极为风流的草书——极品斋。

念慈将马系在树下,与妙心两人一同进了去,进去却见座客的花厅好不利落干净,却是一个客人与伙计皆无,桌椅皆齐整清净,如生意廖落的模样,念慈不禁猜疑,却又不似没得生意可经营,不然如何这般干净富丽?且说,这极品斋比方才所见的馆子均出色许多,缘何不见一个客人在座?

两人正疑愣而立,奈何无人招呼,妙心便扯开嗓门唤店小二:“伙计,要吃饭了,快来招呼招呼啊!”

一阵堂风吹来,念慈忽闻得几声微弱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