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立在江边,面色凝重,船队已经过去,时至半夜,极可能便在北军观沙岭附近上岸。 念慈却仍按兵不动,时而望望天色,时而掐指算算。

王玄是远风将军派出去保护念慈,他见江风逐渐加大,天色甚是不稳,急忙上前去问道:“严辞,你在搞什么呢?眼见时辰已不见,我们需争分夺秒才成,怎么还不下命出发?”

念慈捻了捻手指,时候已是差不多,便下命开船。 十几名强壮的船工不稍多时便将船开到了江心,江风甚猛,水流湍急,船顺风,不一会功失便迅速朝着船队追赶而去。

一入峡,江面便被两岸的山崖陡壁束窄了大半,滔滔江水如若困兽般汹涌澎湃,左奔右突地意欲挣拖束缚,却又挣不拖,只得疯狂地向下游狂倾泄而去,招眼而望,江面如同水中潜龙发狂,而念慈的船则如同江中挣扎的蚂蚁般。

念慈又下命准备好鱼油、硫磺和莲花灯,船工将那拌有硫磺的鱼油倾江倒下去,王玄好奇问道:“倒下去不是被江水卷没了吗?”

念慈笑道:“油是浮在水面的,沉不了,不一会儿,这些鱼油和硫磺便很快赶上船队,到时便将花灯放下江去,若火被江水熄灭,我们便再要投火。 ”

王玄一悟:“原来你是要把油倒在江面上,再放一把火,将那些船队困住吗?”

念慈笑了笑:“正是,不过如果火势过大。 我们极有可能身陷火海。 ”王玄朝着黑黑的江面看去,鱼油倾下,江南已泛起一阵油腥气。

江面波浪甚大,船儿被摇得歪歪斜斜,念慈试着放下一只莲花灯,果然,刚一下水便被一个小浪头打来给灭掉了。 看来此法行不通。 只有kao人为投火才成了。

念慈将一支火把以鱼油燃起,朝着前方远远掷去。 倏一声,火把飞出去,如同黑暗中划过地一颗流星,又刹那落在江面上,念慈细看,却并无动静,不禁心中暗暗焦急。 正着急中,只见一个火苗腾然燃起,旋即,那火如同蛇一般,又如电一般地朝前飞冲而去。 不等多时,江面已经燃成火的海洋,热力直逼而来。

王玄忙命船工稳住船身,尽量不要kao近火海。 但水流太急,要稳住谈何容易,便是十多名身强力壮的船工也难以把持住巨大的船身。

念慈回到舱内,道:“不,不要停,我们要顺着江水一直追到那些船。 ”

船工们听罢。 忙又卖命地划船。 王玄担心道:“严辞,敌军是整一队的船队,不知有多少兵力,我们这只有十几二十人,我们这样送上去,不是就送死了么?”

念慈扑掉飞在身上的火星子,睨了一眼王玄道:“你怕死不成?”

王成被念慈一句噎得说不出半句,气鼓鼓地道:“我王玄若是怕死,今夜就不会来了。 ”念慈见江面已被火光烧得如若白昼,耸肩笑了笑:“那什么都解决了。 不是么?”

王玄又是一噎。 面前的严辞,那淡定自如地神色。 是处乱不惊,是乱惊不乱的沉稳,不禁令人油然而生起钦佩之情。

两人回到船舱,王玄却不明白严辞将草人携在身边是何用意,念慈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它们地用处了。 ”

风越大,那火借风势,燃烧得更加厉害,倒鱼油的船工仍不住地往江面倾倒,念慈见鱼油只余一桶,便忙道:“先别倒了,这一桶等会我们可有用处呢。 ”

船已飞快顺流驶到了江心较为宽阔的地带,念慈眼晴一眯,果然前面有船队,念慈一拍王玄,指向前方:“我猜的没错,这些大船显然不是龟兹的,如果是龟慈是船定不会将船与船之间以索链稳住,生怕掉进江里,龟兹临江,熟知天仓水性的。 ”

王玄却看不出道道:“何以看出这此船是以索链稳住船身的?”

念慈道:“江水如此湍急,他们每条船之间却始终保持行进地距离,不是相互套以索链了么?不过,这索链对我们而言却是套得好,虽如此也有利于稳船,但却也彼此牵制了彼此,等大火一烧上来,他们想要分船就难了。 ”

念慈的小船迅疾追上了船队,那大火已经蔓延,烧得船中的士兵跳江的跳江,叫骂的叫骂,已乱成一锅粥,念慈将那些草人摆在船上,又取来弓箭,将一把醮了鱼油的干草扎在箭头上,便这样射了出去,箭经过烈烈火海,箭头的干草已经燃烧起来,射向敌人时已经成了一团火球。

念慈命船工停下划船,统统射箭,王玄又奇问道:“船工不精射箭,他们怎么射得准?”念慈笑:“射不准没关系,只要能把他们的船烧掉就成。 ”

小船因为顺流,即便无人划船,也在缓缓向前,一支支醮了鱼油地箭射向了那些大船,浓烟滚滚中,大船上的兵士看见一条载满士兵的船正朝着他们射箭,忙不迭地失声大叫起来,不多时,箭雨便也朝着念慈他们射来,因有草人挡箭,只需藏匿在草人身后,大可安然无恙。

火光冲天中,念慈他们听到大船上飘来的声声叫骂:“快射!……不许逃跑……大帅……下命分船。 ”

念慈一听,赶紧让船工加紧划船,那些大船如若一条尾巴处着了火而猴急不己的困兽,只要再在船队面前再添一把火,那么这只猛兽就将彻底搁浅在这天仓江中了。

天色朦朦地亮了,蓝灰的天幕被一缕剑般地晨光破剖而开。

念慈正在昏昏沉沉中,却被人好一阵猛摇:“念慈!快醒醒!快醒醒!”念慈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晴,面前竟是宝熙!

确切地说,是自己正躺在宝熙的怀中,宝熙满面尘灰烟火色,念慈无力地笑了笑,却甚觉浑身疲软,宝熙轻按住她的肩,道:“别动!你太累了!好在你挑在船工都谙水性,大伙都水里逃生了。 ”

“水里逃生?”念慈奇怪问道,她只记得昨晚一片炽热的火海,要将人都烤熟一般,船队也燃起熊熊大火,火助风力,浓烟火屑直冲云宵。

宝熙笑道:“你忘了?最后你下命去烧领船队的头船,结果我们的船因为当时风太大,水流又急,一下子稳不住,撞向了他们,我们便跳水逃生了。 ”

念慈急问道:“那现在船队呢?”

宝熙一指指向江心,道:“还好好地在那儿呢。 ”

念慈转过头去,只见此时的天仓江如若娴雅的妇人那般,静水流深,无风也无浪,污黑冒烟的一只只大船零落地停在江边。

念慈会心处一笑,总算不曾辱没了使命!她回过头再看看宝熙,宝熙自出宫便拖下太子金袍,穿的却是船工地粗布衣,不禁问道:“宝熙,你怎么会在这里?”

宝熙笑道:“我自告奋勇报名要做船工地,只是昨晚你一直专心于对付敌船,哪里注意得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