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怒容犹在,弘宣皇帝道:“朕已下旨让念慈前去文清殿与太傅一起学教,带着皇儿们读书,念慈才情超人,不用在恰当之处,还真是浪费了。 ”

太后冷哼了一声道:“皇上,你这是先下手为强啊!知道哀家这里已是容不下她了,赶紧地把她送往文清殿去,可是皇上啊皇上,这一次死的可是你的媳妇儿,你就一点无动于衷?任宝熙这般迷念慈迷得连刚纳的太子妃都不管不顾,这是皇宫所发生之事,哀家自打进宫,一个下人,一个草民,进得宫来如何能这般兴风作浪?!哀家这还是头一回见着了,皇上,你却任由她,仍保在宫中,这要是在先皇那会,便是连砍十次头都不够了!”

弘宣皇帝沉吟片刻,方才道:“母后所训极是,如若母后真是容不下念慈,朕这便让她出宫去,永远不得踏入皇宫一步,朕所发的圣旨便让福公公……”

“够了够了,哀家知道你已颁下圣旨,后宫乱成这样,哀家也是管不了了,皇上若要留她在宫里,后宫这片地界,便由皇上来管管罢。 ”太后不胜烦心地一挥手。

由和禧宫出了来,弘宣皇帝叹气对念慈道:“方才你已看见了,太后说是将你撵出宫去已是保你不死之意,朕如今将你送去文清殿,与太傅一同教授皇儿们读书,那地方也是清静之地,你与宝熙也便别再常见面了罢。 朕虽并不反对你与宝熙,而今看情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念慈已萌去意,正疑当初一意为进宫里来寻什么父母,如今却惹出如此大祸来,从舞虽是自杀而亡,毕竟也与自己拖不了干系。 而皇上显然并不让自己离开,不旦不让离开。 也不追究其中责任,方才太后所言极是,皇上不知为何如此保自己,此时听得弘宣皇帝这般说,便问道:“皇上,念慈不过是一个民女,皇上为何不将念慈问罪?为何让念慈去文清殿学教?从舞之死。 毕竟也是因为念慈的原因。 ”

弘宣皇帝却道:“太子过失,如何能他地过失强加在你头上?且说了,宝熙本就对从舞并无爱念,是委屈了从舞了,对张意士,朕自会好好弥补,你什么也不必过于多想,按朕所说的去做便是了。 ”

念慈也便收拾了自己简单的物品奉旨前去拜了王沂太傅。 王沂本是朝中大学士,由翰林出身,因年数渐高,除却一些重大紧急的朝政,一般并不上朝参议时政,平时只负责文清殿中皇子们的学业。 太子宝熙也一向由王沂授教,只因现在太后命他幽闭,也便独自面壁思过去了。

那王沂是朝中不可多得的才子,精通天文地理五史,颇得先皇与弘宣皇帝赏识,方才放心将皇子们的学业交与他,而王沂也是才子多作怪人,念慈一身爽利地男装在王沂面前作揖拜道:“王大人,我是奉旨前来文清殿向大人求学而来的晚生,大人叫我念慈就好了。 ”

王沂瘦小个子。 穿着宽大地官袍。 那模样甚是滑稽,他看了看念慈。 面无表情,又低头手中的书写,念慈站立许久,那王沂端的是官架子,愣是不将新来文清殿的念慈不放在眼里。

良久,那王沂方才一抚灰白稀松的胡须,清咳两句,问道:“来者何人?”

念慈敛袖作揖:“王大人,晚生念慈是奉旨前来文清殿向大人学教,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

王沂方才放下手中的笔墨,步近前来,上下打量了念慈,也不作问,便指着殿中的案桌道:“别愣站着,先试干净这些案桌,待会皇子们便来读书了,你嘛,你便坐在这位置,与他们一同读书罢!”王沂指着最后一张小小地案桌,对念慈说道。

念慈一看,不禁失笑,这小小的案桌哪里是一个大人可以坐得下,想必皇子们都尚年小,所以做的案桌也都小了些,但王沂并不理会,念慈也只得遵从师命,乖乖寻了帚扫,便认真扫地,又将各个案桌仔细抹个干净。

这一些活儿统统做完,王沂也并不曾理会念慈,只顾自个在书写,念慈走近一看,只见那王沂书法岂是好一个赞词可以了得,悬腕妙踪,个个端的是虬舞蛟龙,那纸上所书,竟是四书五书中的《礼记》文章。

念慈看得着迷,不由得喃喃轻声诵读道:“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谀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

王沂忽地发难问道:“你且说说这出自什么文章,又是什么意思?”

念慈细细一想,这本是《礼记》中的《学记》,便胸有成竹地道:“这是《学记》中的文章,其意是说引发思虑,广求善良,只能做到小有名声,不足以感动群众。 亲自就教于贤者,体念远大的利弊,虽能够感动群众,仍然不足以教化人民。 君子如果要教化人民,造成良好地风俗习惯,一定要从教育入手。 ”

王沂仍是面无表情,搁下手中狼毫,咄咄逼视念慈,念慈忙是将头一低,道:“太傅,不知念慈哪里解错了?”

王沂却径直走向廊窗处,打开窗,一窗春色直逼眼底,王沂也不说是对还是错,只是道:“我让你七步成诗,就这窗春色作诗一首。 ”

念慈心下一笑,原来这王沂是以此试自己功底呢,不由笑着步向廊窗,只见廊外桃杏落英缤纷,三月小阳春骄阳正好,一派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的景像,念慈一番思索,便拖口而出:“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

王沂一听,果然也是才情甚佳,不怪得后宫里太子爷对她如此着迷,而今竟连皇上也对她似有眷恋了。 王沂只是点点头,淡淡了道:“还算过得去,老夫便道是皇上不至于塞给我一个草包,罢了罢了,暂且先收下你这个学生罢。 ”

念慈一听,啼笑皆非,这王沂竟敢如此说当今天子,实在也是奇人异士。 不过看这王沂也实在有趣得很,也不枉顶了草包之名前来文清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