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少岚正缠住宁娥问东问西,其筝在一旁见着,只觉越来越支持不住,人只要倒下去,子规见了忙推韵波上来扶住。(叶子·~..)

这时其筝便开口道:“岚哥儿,你在这里吃,嫂子,我不舒服,也不用吃了,这就回去了。”说完起身就要走,一刻也不想耽搁的样子。

宁娥忙叫道:“妹妹别走,饭已经叫送过来了,好歹吃完再回去。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话,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就是。有些话,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我知道我未必能全了解,不过对牛弹琴也总强如孤影相吊,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呢?”

其筝默默摆了摆手,一字不吐,到底还是走了。

子规看着宁娥一脸惋惜的神情,心想这大小姐终究有勇气,知道宁娥的心思,就是强硬不开口,虽自己难过之极,还是周全了安家的利益。

少岚见其筝出门,右脚禁不住也向前迈了一步,可不知怎么,他立刻就又收了回去,却掉头换上笑脸,依旧缠上来,对宁娥嘻嘻道:“好嫂子,才说了一味香,还有呢?这就完了不成?”

宁娥自是嫣然一笑,和色开言道:“多着呢,这才到哪里?”

一时宁娥又将箱子里小匣子拿出几个来,揭开来,一一送至少岚面前,少岚从匣子里拈起几片来细闻,又笑道:“这小兽形的香印倒好看,我以前也见过不少香印,只没见过这种的。嫂子这是什么香料制得的?”

宁娥见了笑道:“这个么,原是苏合香,我见来来去去,印出来的不过就是那几种huā样,万字,福字,寿字,心印,huā枝朵样到底没什么趣了。那日正要制香模子,我便随手画了个几个兽样,叫他们做出来看看如何。[~]不料倒叫人笑了,说大奶奶这主意新意是有的,不过那香炉已是兽形,里面再焚上这小兽香印,岂不是大家吃小人了?”

少岚听后亦笑,却追问道:“那后来如何?我看这里有不少麒麟和狻猊香印,想来他们坳不过大奶奶,还是给做出来了。”

宁娥脸上笑意渐消口中语气将硬:“自然要做出来。大家吃小人有何所谓,从来不就是如此?做儿女的,有什么自己主张?说不得,听上人的罢了。

自己的亲娘若在,那还好些,到底是心疼身上掉下来的肉,若只有个爹爹,那就难说了。”

少岚听这话心酸得不像,有些好笑地开口道:“嫂子这是说谁?”

宁娥自当没听见,也不理会。

那少岚却不依不饶起来又开口述道:“嫂子这话倒似无理的。且不论说是亲娘,那爹爹也是自己亲生的,如何不疼惜自己儿女?从来一个道理百年之后,还是要看后人如何。若不求子孙多福,为什么那许多人,要选坟上风水呢?还不是为后世谋福祉?”

宁娥心想,你这书生气的呆子,就凭这样想法,也难怪你筝姐姐不肯对你细说心事!

当下还是笑笑,不理。

少岚最恨的就是别人不理自己尤其是二人观点不一至时,他总爱辩个水落石出不叫人心服口服誓不罢休。当下又说了:“嫂子为何不说话了?想是觉得少岚说得有几分道理了?答不出来了?”

子规上来,接过宁娥手中另一只匣子轻轻揭开,对少岚道:“岚少爷总说那些没紧要的做什么?少爷原过来不就是为了这箱子里的,大奶奶的宝贝东西?这会儿真见到了,倒没了兴趣似的。[.]”说着,将手里香料呈至少岚面前。

宁娥听见子规这话,将手轻轻放到她肩头上,贴近她耳边,有意开口道:“子规你这话说得,又似有理,也似无理。罢了,也难怪,你一个丫头,原是不知道的这爷们的心理。但凡爷们,一样东西,得不到的时候,那就是天上的月亮来换,那也是不肯的。若是到手之后,你就再看,汲你到泥里,还嫌污了他的鞋底呢!”

宁娥这话刚刚说完,书桐由外头进来了,先对宁娥微微点头,使了个眼色,过会听见宁娥嘲戏子规,也就笑起来,开口道:“咱们奶奶说话当真有劲道,一句是一句,里面全是正理。子规,你听清楚没有?可别学那不开化的猴子,去到那水里,寻那捞不起的月亮呢!”

子规听这话意思,明明就是书桐借宁娥之语,来揶揄自己,当下也便也跟着书桐一块笑起来,宁娥本是有感而发,并不特为子规,这便走到少岚身边,与他细细研究起香印来。

子规这时却凑近书桐身边,寻来寻去,鼻子耸起来嗅个不住,书桐奇怪,遂拉住她道:“你这丫头,在我身上找什么?难不成我昧下你什么东西了不成?我可告诉你,自打那日你去了柳清院,你的东西大奶奶就叫都送过去了,这里再没有了,你可别寻乱子啊!”

子规不答,过后又乱嗅一阵,方低声轻语道:“姐姐,你闻听没有?好大一股醋味!今儿没听说吃螃蟹呀,敢是姐姐身上还留着,前儿的,陈醋?”

这话一出口,书桐赶着上来就要打,子规笑着跑开,口中只叫救命,宁娥和少岚不知其意,倒唬了一跳。

少岚是最爱玩笑的,见其情形,笑开一朵huā样,又对子规道:“姐姐来我这里,那丫头必不敢过来。”

子规只当没听见,心想她不敢去,我就敢去了?真当我成了你的丫头了?当下不理,一溜烟就冲出屋子去了。

不料刚刚出来,子规眼睛就是一亮:一个熟悉的青衣身影,正小心地从书桐下处出来,飞快地就朝大门口冲去,端得是又快,又安静。子规心里就是一喜,好你个石婆子,原来是躲在书桐房里!

当下子规怕书桐追出来,见自己发现石婆子就不好开交了,遂掉头又返回屋里,口中只道:“外头好冷,敢是下霜了不成?”

书桐本正要出去,见子规复又回来,心里倒好笑,嘴上又嘲戏:“外头可不是一向这么冷,就你爱俏,偏只爱装个豆芽样子,惹人怜爱是不是?”

子规一耸鼻子:“又来了,好大的酸味!”

宁娥也笑了,赶紧上来拦住书桐道:“越大越没了规矩,岚少爷在这儿呢,有你说笑的份吗?”

书桐听后只得算了,却还是瞪了子规一眼方才肯休,子规冲她吐了吐舌头,二人最终还是相视而笑。

少岚见再无玩笑,只得又回头看手里香料,便问宁娥:“嫂子说说,这又是什么?只得这么小小的一合,想来是很珍贵的?”

宁娥一看,摇摇头道:“我的好岚哥儿,这么小小一合?你可知道,这么小小一合得要多少银子?实告诉给你,就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去,你说珍贵,这二个字可算用着地方了。”

少岚急了,催着宁娥道:“嫂子说话就是这般惹人着急,说了半天,这到底是什么?用银子还买不到的?”

宁娥这方款款道来:“傻哥儿,这便是沉香,正经是群香之首呢!”

少岚一听,口中便啧啧赞道:“原来这就是沉香?原来这东西我也曾闻过用过,只不知道,长得这个模样,倒是不太起眼,只是它为什么这般珍贵?”

宁娥点头,又道:“说起来话又长了。这东西原是树上得来,这树便叫沉香树,生长得极为缓慢,一小块质量上好的沉香,就得上百年甚至以上时间方可出得来。因其难得,才称为香首。若真只是时间长也就算了,久而久之,也可寻着。只是我这里收下的,更与一般沉香不同,若说起名儿来,正是岚哥儿你是最喜欢的那一路。”

少岚一听来了精神,上来拉住宁娥的衣衫就晃道:“好嫂子,快说,快说。”

宁娥被晃得头昏,又是叫了一声“了不得,昏死!”少岚赶紧放手,宁娥这才慢慢开口道:“这东西原叫女儿香,是沉香的变种。不过不是变得树种,而是香种。

原来这树长在南方一个叫东莞的地方,所以又叫莞香。因其出来必得先行洗晒,所以做这样活计的女子,常将最好的沉香块偷偷藏在小衣里带出来,到世面上淘换些胭脂水粉之类。这样出来的沉香,便是沉香中极品,女儿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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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娥这里话已说完,却见少岚一旁,竟听得其意醺醺,面露憧憬,心下暗笑不已,只说这人真是呆了。

子规与书桐一旁见了,亦背身而笑,却只是不出声音,少岚便在周遭一片安宁之中,充分想像了一下,刚才宁娥所述那美妙-场景,过后回味时,仍觉得意犹未尽,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来:“好嫂子,那叫东莞的地方,离咱们这儿,远不远呢?若是骑马,得几天路程?”

这下众人再也掌不住,立时便都哈哈大笑起来,少岚这方反应过来,见人笑话,也不以为如何,自己也嘿嘿一笑,带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