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大将军不知何时离开了,大队人马陆陆续续开始进城。

梅香儒看看天,该回去吃午饭了。

他咬紧牙关使尽全身力气也没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只好放弃这样的徒劳之举,抬起头来,喊了声:“大畚,带爷回去。”

几位先生这才注意到梅大人有些白的不正常的脸色,还有那微抖的袖子和袍襟。

刚才还对大人颇为敬佩的几人很快得出结论来:这位看着神乎其神,用兵多有奇谋的大人翩然外表下竟然是如此的胆小和怯懦。怪不得他今天如此反常的叨叨个不休。

好在他们都是自己人,早就知道这位并不是个什么军事大家,又贪生怕死的紧,今天作战对象又是凶悍残忍的蚩戎兵。大兴这边虽然是几人攻敌一人也没看出有什么明显的优势,不是他装神弄鬼的,又趁吓傻的敌人发愣之际杀出些精锐,绝不会胜的这样容易。这其中有一点拿捏不到都不行。

再说了陛下对他寄予如此厚望他入关的第一战表现如何是很重要的,他能不紧张吗?

能喊出那句:“出战”已是难为他了。当下几人随了大畚,护着梅大人向府衙而去。

孙震山直接忽略他心中的山神爷这种胆小怯懦的表现,余者很快把梅大人的这种虚弱归结为太过紧张。

从刚才一直沉默的郑申君却在大畚身后轻语了句:“爷,你要真是神仙就不该来招惹我们这些凡人。”

可惜,相爷没听见这句话。只是左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梅香儒一行下到城下,正与入城的军卒相遇。

军卒眼角轻蔑的斜着他,那些衣衫破旧的皇甫兵人人眼中冒着愤恨,梅大人惨白的容颜非但没引起他们的同情还让他们露出恶有恶报的快意。

如果一个人两个人这样也罢了,人人如此,让梅香儒想忽视都不成。

一到这世上他就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小人、奸臣。是要人见人骂、人见人踩、万众唾弃。他在西都时谦谦君子们对他的良善和友好让他几乎忘记自己这个小人该受到什么待遇?

昨天中军帐中的大汉不顾忤逆上峰而大骂于他绝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在进ru军营之前,他只是有些担心这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军卒,当初的热血沸腾在经历过战争生死后很容易产生强烈的不满情绪,又是刀口添血的粗人面对长时间的压抑,乍见他这个导致他们无衣无食的罪魁祸首会是怎样的愤恨,却不知这愤恨已深入骨髓。即使他帮他们打赢了这场仗也不能阻止他们对他的恨。

他这才觉着自己一开始想的高屋建瓴只要与将军们建立好关系就能得到军卒们的拥护的想法有多可笑。

他慵懒的四望一眼,心中暗诽道:爷来这个世界,留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打算让你们谁爱戴爷。

阿q完的梅大人,心情却像失群的孤雁飞在黄昏里!寂寥而又孤独。

扫一眼多多少少都挂了些彩的军卒,有些人的伤口很是触目惊心。

士兵们有些狼狈的样子和隐隐可闻的血腥气让他一下子没有了和他们计较的心情。

梅香儒甚至觉着刚刚经过一场恶场的他们实在不容易啊!回来还要跟他这个恶相斗。

身边一位先生卖弄的挤了挤眼,神秘兮兮的笑语道:“相爷,您能不能猜到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您?”

梅香儒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何好猜?还不是为着爷没给他们拨粮,拨饷。”

他自以为是的回答却让几位先生异口同声的说:“非也!”

梅香儒无奈道:“好吧!你说说看!”说完两眼冲那位先生望去。

先生素白的脸上竟然红了红,前所未有的肯定道:“他们平常最看不起的便是装神弄鬼的人,特别是拿战场上的事做鬼神章的人。”

梅香儒啼笑皆非,很是无辜的看着郑先生说了句:“要说君这样的装个神仙还像那么回事,爷这样的小人装仙不像,就是装个神汉都差点神气。”

郑申君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劝了句:“爷,您不该开那样的玩笑。”

梅香儒叫屈:“爷还不是话赶话的逼到那,才说了这么没谱的话。”

郑申君轻声细语的安慰他:“这也不全是坏事,爷不如将计就计装个神仙,吓退他们。”

梅香儒兴奋的一拍大腿:“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了。”

很快他又颓丧起来:“爷,没呼风唤雨的真本事,现在不过是无心说着的时候恰巧碰上,真拿这个吓唬人万一不灵了怎么办?”